第六章 試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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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秋時分,入夜之後天氣變得涼爽,朱由檢躺在床上卻怎麽也睡不著了。
朱由校給自己留的這四個宰輔看樣子是分成了兩派或者三派。
黃立極應該是一派,施鳳來和張瑞圖應該是一派,而李國普似乎自成一派。
不管幾派,隻要是有派別就好啊,有派別就可以互相牽製,自己才能從中得利。
要是這四位閣臣搞一團和氣,那就真的沒有自己啥事了。
朱由校執政後期就是這樣,魏忠賢強勢,借皇權排除異己,內閣輔臣無奈紛紛倒向了閹黨,然後萬馬齊喑,魏忠賢開始搞一言堂。
而現在自己登基了,雖然還沒嚐試使用權力,但是看這幾天的情況,內閣輔臣們漸漸開始向自己靠攏了。
這是一個好現象啊。
而且朱由檢回顧了一下自己所學的曆史知識,還發現了明朝製度的一個優點。
明朝沒有形成絕對的宦官專政。
雖然明朝的曆史上出了王振、劉瑾、魏忠賢等幾個大太監,但是這幾人的權力膨脹都是在皇帝的直接授意下形成的。
皇帝稍微用點心,宦官就要歇菜,甚至強如明武宗朱厚照,一張二指寬的條子就殺了劉瑾。
而曆史上的魏忠賢,也是被朱由檢一道詔書貶去了鳳陽守靈,隨後又一道詔書,九千歲直接就死在了路上,然後就被吊了路燈。
從這來看,明朝權宦的權力來自於皇帝,如果皇帝想收回權力,那宦官是一點辦法也沒有。
除非他們合夥陰殺了皇帝,扶持個啥也不懂的小皇帝登基,否則那就是白折騰。
當然魏忠賢也想這麽做,但是無奈朱由檢有船,一般的手段根本殺不了他。
想到這裏,朱由檢心裏稍稍安定了不少。
自己隻要死不了,那宰了魏忠賢則是分分鍾的事。
但是要不要宰了魏忠賢,然後清洗閹黨,朱由檢還沒有想好。
曆史上的崇禎就是這樣幹的,先宰了魏忠賢,然後又清洗了閹黨,完事之後就坐蠟了。
閹黨是沒了,但是一幫道貌岸然的士大夫在朝堂上扯皮,搞黨爭,搞腐敗,衝著農民使勁壓迫,然後就把大明朝給禍害沒了。
有閹黨在,起碼這些地主階級的士大夫還有個對手,相互製衡,不敢做的太過分。
但是魏忠賢這個人實在是不能留。
這個老閹貨,先是阻止自己繼位,後來見阻止不了,就想燒死自己,留著就是個定時炸彈般的禍害。
隻有千日做賊的,哪有日日防賊的道理。
不敢吃不敢喝,整天在船上宮中來回跑的日子,朱由檢不想再過了。
第二天,例行小朝會上,朱由檢試探性的發了一次飆。
集中火力噴了魏忠賢管控宮中不力,導致自己居住的寢殿失火,差點造成新皇登基前一晚被燒死的極端惡劣事件。
朱由檢聲色俱厲的說了半天,最後一句話總結之,就是哥受驚了,哥不高興,魏忠賢同誌要對此事負領導責任。
朱由檢噴完,現場一片寂靜,朝臣們全都默然不語,場麵好像有些尷尬。
魏忠賢的餘威還在啊。
其實朝臣們不表態,倒不是全都畏懼魏忠賢,還有另一方麵的考量。
盡管魏忠賢權傾朝野,但是本質上還是宮廷中的一個內侍,屬於天子家奴的序列。
處置家奴,按理說是天家的私事。
而且朱由檢又是剛上台,誰都摸不清他的品性好惡,誰知道你是真想弄魏公公,還是就事論事一時興起啊。
朝臣們一時也不敢貿然置喙此事,就怕一不小心成了別人的槍頭,然後炮灰了事。
此時能站在乾清宮裏的人,全都是人精中的人精,單論智力,朱由檢恐怕也不是他們的對手。
古人少見識,但卻一點也不傻。
虎死不倒威,況且這隻虎還沒死,仍然在司禮監秉著筆掌著印呢,而且他的黨羽還都在朝堂上站著呢。
比如說,兵部尚書崔呈秀。
“崔卿家,此事你怎麽看?”
朱由檢猛然發問,讓縮著脖子躲在人群中裝透明人的崔呈秀心中一驚。
上朝時貿然被皇帝點名,就跟學渣上課時突然被老師提問一樣。
但崔呈秀卻不是學渣,多年的宦海浮沉很快就幫他準備好了措辭。
打太極嘛,我老崔可是高手。
“陛下,此事還當細細查問。”
“哈哈哈!”
朱由檢幹笑了兩聲,心道這崔尚書有點意思。
查,怎麽查,誰來查,朝廷裏的官員和有司衙門肯定不合適,這是宮廷內事,隻能由宮中太監來查。
但宮中關鍵部門的太監全都是魏公公的人,那還查個鳥啊。
朱由檢心裏默默給崔呈秀畫了個小人,然後準備將此事掀過去。
反正哥已經表態了,下麵就看朝臣們的反應了,我就不信這朝堂之上的群臣是鐵板一塊。
總會有幾個對魏公公或者閹黨不滿的人,大義凜然的蹦出來,然後趁機咬上一口吧。
朱由檢想到這裏,心情愉快了不少,然後坐等看戲。
“陛下,臣有事啟奏!”
李國普出班奏請。
朱由檢有些吃驚,這李大學士竟然要開第一槍?
“陛下入宮日久,皇後殿下仍居潛邸,天家陰陽難以調和,不利天道倫常,臣奏請迎皇後殿下入宮。”
曰,竟然是這事。
朱由檢一口茶水差點噴出來,一臉正氣的朝廷重臣上趕著讓自己過夫妻生活,這事怎麽想怎麽覺得有些違和。
但隨後一想這個奏請不簡單,皇後來了,自己潛邸的太監宮女都得來,那自己就有可以掌控的宮廷勢力啊,那魏公公的人就得靠邊站了。
這李國普真是大才,想睡覺就給遞枕頭,著實不錯。
“臣等奏請迎皇後殿下入宮,調和陰陽。”
當然能想到此處關節的不止朱由檢一人,其他三位宰輔齊齊躬身奏請。
其餘朝臣也都上前附和,連老崔等閹黨鐵粉都無奈的表示同意。
皇帝要過夫妻生活,這是正常合理的訴求,誰反對誰就不是人。
好啊,形勢有點變化了。
有了自己的心腹之人,就可以搞事情了啊。
朱由檢坐在龍輦之上,愉快的對此事表示了讚同,然後頗為裝比的回了兩個字“準奏”。
同時心裏對這個即將到來的皇後,有些小期待。
上來就登基,然後送皇後,除了差點被燒死之外,這個開局就目前來看很不錯。
隨後,朝臣們開始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