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蜉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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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呸呸呸!”連山一臉苦相。
    那人所謂的“仙露”才剛沾上了連山的舌頭,連山臉上的表情頓時變了樣兒,匆忙吐掉了口中那一小口泉水,出言抱怨道:“你騙我...這泉水又酸又苦,是哪門子的‘仙露’啊?”連山暗道這人果真古怪,還好自己僅是抿了一小口這泉水,若是全然相信了這個怪人喝下了一大口去,那可當真是慘了。
    “嘿嘿嘿...”那人暗暗的笑了起來,“你當然是不懂個中妙處...”
    相柳雖是坐回了那火堆旁,卻一直緊緊地看著石台上的一切,眼見連山被誑喝下了那酸苦的泉水,心中隻覺得又好氣又好笑,遂對連山說道:“連山,你又在胡鬧些什麽?”
    “我...哎,都是怪那人騙我喝了這又酸又苦的泉水,這次我可沒有胡鬧。”連山滿臉認真地對相柳解釋道,依舊是滿臉苦相,那泉水的味道當真是深深地刺激了連山。
    “那人就是個瘋子。”相柳說完輕歎了口氣。
    其實相柳心中多少都是存著疑慮的,這東極外海茫茫,就算是居於海邊的漁民們出海捕魚也斷不會行舟至如此遠離陸地之處,再回想剛才所見那人身旁之物,除了一張草席與幾個石碗外,便沒有其他了。
    相柳猜測這人很可能是遇上風浪流落至此的漁民,但再細想下去,便是出現了幾個古怪之處。倘若這個怪人隻是漁民,那為何自己以利刃脅頸之時那怪人會不驚不懼,但凡是落難漁民見到有人靠近,必定也會是先行求救而再言其他,再觀之那怪人的言談舉止,又好似一幅活死人的模樣,當真是個怪人。這般疑點諸多之人,還是少叫連山與他接觸為好。
    相柳再開口對連山道:“連山,你少理會他,快些過來。”
    連山卻不以為意,那個怪人雖是誑了他喝下了那又酸又苦的泉水,不過說話的樣子當真是有趣,連山從未見過這般的人,好奇之下便走到那人的旁邊蹲下,對那人說道:“你莫不是愚弄我吧?”
    那人背身躺著伸了個懶腰,身下雖隻有一張破舊的草席,卻好似睡在了柔軟的床榻之上一般。
    半晌,那人才終於又有了反應,他也不理連山,坐起身來,扭了扭脖子,然後徑直起身走到那泉眼的旁邊,取下腰間的葫蘆,灌滿了一整壺的泉水,繼而就地坐下,眯著眼睛舉起葫蘆豪飲了起來,臉上還似乎透出了些許的沉醉之色。
    “此等‘仙露’,真乃人間極品,若非在這東極外海,還品不到如此美味...”那人側頭望著連山說道,言語間盡是陶醉之情。
    這下便是讓連山有些不敢相信了,難道是自己的舌頭出了問題,誤把“仙露”當做是酸苦之水?莫非真的如這怪人般一番豪飲才可品出這“仙露”的美妙?連山有所不甘,三兩步走到那怪人的麵前,一把拿過那人的葫蘆,也做勢大飲了一口。
    “噗!”連山一時沒忍住,噴了那人一臉。這次連山確定自己的舌頭是真的沒有問題,那“仙露”果真就是又酸又苦的味道,隻是自己一時沒忍住那酸苦之味噴了那人一臉水,實在有些尷尬。
    那人卻全然不在意,用手隨意地抹了抹臉上的水甩開,不禁大笑道:“哈哈哈...無妨無妨...”笑著拿回自己的葫蘆,又是豪飲了幾大口。
    火堆旁的空有靈見到連山接連兩次喝下那酸苦的泉水,心中隻覺有些好笑,掩著嘴小聲對空幽曇說道:“幽曇師姐,你快看那個登徒子傻乎乎的模樣,當真是好笑。”
    空幽曇見她終於不再似剛才那般驚恐不安,多少也安心了一些,隻是空幽曇也不願看他人鬧笑話,便也小聲地對空有靈說道:“當心被他聽了去,便又要說些什麽叫你生氣了。”
    空有靈這才想起初上船之時連山是如何奚落她的,隻能乖乖地對空幽曇點點頭。
    那石台上有些陰暗,連山這才發現自己連那怪人的長相都未看清楚過,便拉著那怪人起來走到了眾人所在的火堆之處。
    那人拿著葫蘆也就跟著走了過來,眾人這才看清那人的模樣。那怪人身材高大,衣著襤褸,打著赤腳,周身髒兮兮的,臉上也有些汙泥,卻是星眉劍目,唯獨是眼中無神,好似這世間的一切皆不再他的眼中。
    連山拉著他坐下,那人也不扭捏,非常隨意地坐下了。空如風早已疲累地臥在一旁睡著,就連這個怪人走過來也未醒來。
    “你把這瘋子拉過來做什麽?”相柳輕聲在連山的耳邊問道。連山也不回答他,隻是盯著那怪人細細打量著。相柳閉上眼,不再說話。
    “請問怎麽稱呼?”連山對著那怪人問道。
    “叫我‘蜉蝣’便可。”那怪人回答道。
    “‘蜉蝣’?真是奇怪的名字。”空有靈小聲地說道。
    連山又問道:“你怎麽一個人在這個小島之上?你在這裏生活多久了?”蜉蝣不加思索地回答道:“很久以前我便在這裏了,有多久...我也記不清了。”
    “你這個人真是古怪的有趣。”連山這句話到是發自肺腑。“你說的那個‘仙露’真的那麽好喝嗎?為何我卻覺得...”對於這個‘仙露’,連山除了不解還是不解。
    蜉蝣回答道:“這是當然,不信你再嚐嚐...”說罷抬起手將葫蘆遞向連山。
    “算了算了,我可消受不了...”連山連忙擺手拒絕道,自是不願再次品嚐那酸苦泉水的味道,若是再喝一口,怕是舌頭都要壞了。
    “哈哈哈...”蜉蝣又是大笑了起來,然後便起身走回石台上,躺回那破舊的草席之上,似是繼續睡了。
    空幽曇小聲對連山說道:“那人當真有些古怪。茫茫東極之海的孤島上,竟然有人生活在此處,這孤島平日裏風高浪急,他卻躲在這山洞裏不知生活了多久。這樣的人還是不要招惹為好。”
    連山聽罷,臉上卻帶著十足的笑意說道:“幽曇姑娘怎的這般關心我...”
    空幽曇一時也有些窘迫,隻好說:“此行是事關重大,非你一人之事。我隻是不想你旁生枝節罷了。”語落,立刻閉上眼睛,和空有靈互相依靠著。
    連山笑了笑,靠著身後的一塊大石,也閉目休息了。
    數個時辰之後,眾人都已經漸次醒來,唯獨連山還靠著大石呼呼睡著。
    空如風走到洞口向外望去,風雨雖還未停歇,但天色已見明亮,電閃雷鳴也停止了。全然不似剛才‘黑雲吞海’時那般的漆黑。空如風心中已是有了計較,回到眾人身邊率先開口道:“眼下‘黑雲吞海’幾乎已經停歇,我們商議一下補給之事。相柳兄和我去檢查船隻情況,有靈師妹年齡還小,就留在此處修整,幽曇師妹和連...”
    空如風抬頭看向連山,此刻連山還沒醒來。
    相柳輕輕地拍著連山的肩膀,叫醒了連山。連山也不睜開眼睛,隻是點點頭,大意便是你們說就是了,我就這般聽著。
    空如風繼續說道:“幽曇師妹和連山兄去島上尋找補給的食物和清水。這樣的安排大家可有什麽異議?”
    “如風師兄,我一人在這裏,我會害怕。”空有靈指了指石台,示意那裏還躺著一個怪人。空幽曇這才想起,進洞躲避風雨之後空如風便因疲累而先睡著了,那個叫“蜉蝣”的怪人他還未曾見過,隻好附耳對空如風說出了此事。
    空如風聽罷向那石台之上望去,心中也是好奇作祟,隻是那蜉蝣卻依舊躺在石台上,動都不曾動半分,空如風也隻能做罷。
    “如此到是我欠缺考慮了。那有靈師妹和幽曇師妹去尋找補給和清水。連山兄在此看照竹籃可好?”空如風再次問道。
    相柳不願讓騰渀氏的巫者們為難,開口問連山道:“你是願在洞中看好竹籃還是出去尋些補給之物?”
    連山暗忖,我就是帶著竹籃也可以和幽曇姑娘一起出去,這個小烏鴉,真是...“怎麽安排都好。”連山無奈地說道。不過轉念一想,那石台上還有個奇怪的‘蜉蝣’,若是留在洞中,正好可以找他聊聊天打發時間。
    於是眾人都點頭同意,並約定日落時分回到山洞中匯合。
    待眾人都離開後,山洞頓時安靜了下來。
    連山掀起了蓋在竹籃上的衣服,青烏幼鳥已經睡著了,周身紅色的羽毛也越來越黯淡,便是睡著之時身體也在輕輕發抖。
    連山歎口氣,暗道,這騰渀氏一族當真是把這青烏幼鳥折騰的不輕,饒是睡著了也會這般瑟瑟發抖,還好那騰渀氏的老頭空應囚將青烏幼鳥放了出來,不然這青烏幼鳥當真是快要死了。如此說來,那騰渀氏的老頭對神明也確實是虔誠,做了那麽多錯事之後總算生出了懺悔之心,這點上倒是叫連山對他有所改觀。
    連山將竹籃放在了一邊蓋上了衣服,一時無聊又走到了石台上,蜉蝣還躺在那裏,也不知醒了沒有。連山蹲坐下來,輕輕地拍了拍蜉蝣的肩膀,對他說道:“醒醒。我們聊聊天吧。我覺得你這個人真的很有趣。”
    蜉蝣伸了懶個懶腰,起身坐著,伸手摸出腰間的葫蘆飲上了一口,語氣中似是有幾分無奈地對連山說道:“我有什麽有趣的...”
    “你是怎麽到這個島上來的?這孤島離東極之地應有萬數裏了吧...”連山再次疑惑地問道。
    蜉蝣撓撓頭,無奈地回答道:“坐船來的。”
    “你真厲害,一個人都能行船。”連山忍不住誇讚道。“這個島好玩嗎?你打算一直生活在這裏嗎?”連山又是一連串的好奇。
    “不知道,我也沒想過那麽多了。”蜉蝣回答著,拿起身邊的葫蘆揺了揺,葫蘆已經空了。蜉蝣起身走到了那個泉眼旁邊,又灌滿了一葫蘆‘仙露’,然後大口地飲著。
    連山此生從未見過如此怪異的人,盡管相柳說這個人是個瘋子,但連山並不這樣想,忽然間,一個大膽的想法在連山的腦中湧了出來,連山自己亦覺得有些不可思議,認真對蜉蝣說道:“在這個島上久了肯定無趣,你跟我們一起走吧。”
    蜉蝣聞言放下了手中葫蘆,想也不想地便對連山說道:“我不想走。”
    “我就是喜歡你這樣的人。跟我們一起走吧,這孤島那麽小能有什麽意思,久了總是會無趣,九州四極那才叫有趣呢。”連山勸道。
    “不去,九州四海,每一處都是一樣的,沒有什麽不同。還不如這孤島自在...”蜉蝣回答道。
    “那定是因為你沒有找到有趣之處。一起走吧,說不定你就能找到了呢?”連山有些不甘,再次勸著蜉蝣。
    蜉蝣也不再理他,走回到那破草席處,躺了下來。
    這下無論連山再怎麽說話,他也是不再搭理連山了。連山說了半天,見蜉蝣也沒反應,隻好悻悻地走回到火堆旁邊,腦中卻一直在思量著,怎麽說服蜉蝣。
    忽然,又生出了一個妙法。
    連山抱著竹籃三兩步便走到了蜉蝣的旁邊,拍拍蜉蝣的肩膀說道:“你先別急著睡覺,看看這竹籃裏裝的是什麽?”
    蜉蝣實在不盛其煩,隻好坐起身來。竹籃上蓋了一件外衣,蜉蝣抬手掀開了一角,隻見那竹籃之中——一隻青烏的幼鳥安靜地睡著。
    “青烏?”蜉蝣驚訝地問道,終於不再是語氣平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