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突如其來的黑色暴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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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規則,指的自然就是天地秩序。
    水往低處流是規則,一加一等於二是規則,頭撞破的會流血是規則,花開花謝是規則,人們時時刻刻都在變老,這也是規則。
    天地孕育了規則,不如說規則孕育了天地。
    有人說那是天地的本源,是一切物質的初始。
    有人說,踏入天道可以觸及規則。
    也有人說,天道本身就是規則,要踏入天道就要突破規則。
    ……
    其實誰也不知道什麽是規則,卻又會在一次又一次難眠的夜晚去思考什麽是規則。
    最後隻能得出一個結論,規則是存在的,卻是無形的。
    那天書,又是怎麽來的?
    是那方祭台?還是建起那方祭台的前輩高人?不,很顯然不止如此。
    是不是召喚天外神物這件事本身,也是個規則?
    就像在桌上倒上一杯水,然後水沿著桌邊落下,水、桌都是原本就在的事物,你要做的,隻有倒水這個動作而已。
    而召喚神物的儀式,可能就是這個動作而已。
    人們不知道“何為規則”,卻知道“思考何為規則”。
    夏知禮說了無數次,他並不是修行者,但他卻知道怎樣去“思考何為規則”。
    隻可能是修行到一定的高度,又或者思想到了一定的高度才會去“思考何為規則”。
    夏知禮,自然就是後者。
    不得不說,他是一位十分稱職的大學士,十分優秀的思想家,十分博學的學者。
    然而相較於善於思考的夏知禮,從不怎麽思考艱深問題的衛天,第一次把學院、祭台、祭台建造者、召喚神物之法、母親、天道、規則等詞語聯係起來的時候,卻越來越不敢往下想。
    因為越想,越會覺得,母親離自己越遙遠,真相離自己越遙遠,遙遠到越來越無法觸及。
    衛天是一個有秘密的人,除了吃字識意,就是那一頁繈褓中的留書。
    以前他隻是隱約覺得,但現在他已經確認,那封書信是他母親所留。
    可就是那麽一封簡簡單單的書信,即便過去了這麽多年,卻仍然讓他感到困惑。
    那封書信是這麽寫的:天兒,真想再看看你的臉,你一定要平凡健康的過這一生,好好識字,好好讀書,我覺得當個教書先生挺不錯的,你要不考慮一下?
    沒頭沒尾,就是如此隨性的一行字,可以想象,柳雲芝當時完全是想到哪寫到哪。
    可這頁紙還有一個很妙的地方,那就是這張紙的底部,有一行很小的字:不要讓別人看到這封信,不知藏哪裏的話,要不就把它吃了吧。
    把它吃了?當時的衛天根本不理解,吃紙這件事有多荒謬。
    然而,更妙的是,那時的衛天年紀還很小,根本就不識字,更不可能自己讀這封信,這封信完全是他老舅讀給他聽的。
    因此這封信在他看到的同時,也已經被別人看到了。
    當時的老舅,雖然也感到疑惑,但他是一個十分木訥的人,絲毫沒有多說什麽,隻是把信交給了衛天,讓他自己處理。
    小時候的衛天,十分愚鈍,別人家孩子像他這麽大已經可以背誦一些簡單的古詩詞了,可衛天卻連識字都很困難。
    就這麽癡癡傻傻的衛天,理所當然的沒有多想,就把這頁紙給吃了下去。
    之後說也奇怪,他發現自己竟然在腦海中看懂了這些字,隱隱還能感受到,留信之人寫信時的那種情緒。
    那種情緒很悲傷,很無奈,卻又很決然,也很溫暖,充滿愛意。
    直到多年之後衛天回想起來才感覺到,這裏麵隱隱有一種赴死的情緒在其中。
    這個疑惑一直隱藏在他內心深處。
    如今確認留信之人確是他的母親,那麽另一個問題就來了。
    母親柳雲芝究竟去了哪裏,真的已經死了嗎?
    她不是天下第一嗎,誰又能威脅到她?
    然而那位同樣天下第一的父親衛玄又在哪裏?
    想到這裏,衛天隻能無奈的搖搖頭,長歎一口氣。
    “我的老母親呐,我不知道你是如何斷定我能吃字識意,不過你這麽厲害,說不定這個能力就是你搞的鬼,但你既想讓我平凡的過這一生,卻又讓我把這封信給吃了,如此糾結,不像是隨性的你啊。”衛天在心裏暗暗腹誹。
    藏書閣內一片安靜。
    此時,一隻手,輕輕拍扶在衛天肩頭,把他從沉思中拉了回來。
    夏知禮以為是自己說的內容太過艱深難懂,苦笑著說道:“小友也莫要把這件事想的太複雜,規則這種東西離你我都太遠,況且老夫也隻是猜測而已,並沒有實證,你也不要多慮了。來,讓我們看看這幾幅畫卷天書,未知世界的畫,別有一番意境呐。”
    說著,夏知禮就從竹筒裏小心翼翼的拿出一個卷軸,正要攤開,忽然一個聲音從身後傳來:“夏伯伯,章叔叔。”
    很顯然,來人自然是林舒,隻是讓衛天沒有想到的是,林舒身後還跟著一個人。
    幾人見過禮後,衛天先開口說了話:“林師姐是我請來的,你怎麽也跟來了?”
    “老大,這不是幾天沒見,想你了唄,聽說你請客吃飯,我哪能不來啊。”說話之人正是那位桃園少爺桃白霖。
    隻不過如今他也在第二峰上學習武道,算是第二峰上輩分最小的小師弟了。
    此時林舒忽然說道:“九山主莫要取笑弟子,如今您是弟子的長輩,切莫再以師姐弟相稱。”
    國師府的千金,雖然是義女,卻也能看得出是一個知書識禮之人。
    衛天又想拿出之前與章厚德說的那番話,可見到對方十分執拗的堅持,就隻能閉口不語了。
    其實要怪,確實還得怪衛天這個亂七八糟的輩分,白帝湖中的小蝦米,到了雲山卻變成了山中王,跟他帶點關係的人,那不知是幸運還是遭罪。
    幾人沒有在這個無聊的話題上多做停留,很快就到了中午的飯點。
    藏書閣內有一間膳廳,平時很少用得到,因為衛天吃飯喜歡坐在門檻上,一邊看著雲山的風景,一邊跟老酒頭聊著天,一邊吃飯。
    這次是他第一次正正經經坐在藏書閣的膳廳吃飯,反而還有些不習慣。
    “對了,老酒頭去哪了?平時都是他把飯菜送過來的。”衛天對一個廚房的雜役說道。
    “廚房裏魚不夠了,現釣肯定也來不及,老胡說去鎮上買幾條,現在還沒回來呢。”
    “哦,這樣啊,那還趕得及嗎?這裏都已經開飯了。”
    那名雜役小廝略顯尷尬的一笑,似乎已經說明了結果。
    “哎呀,我說衛天小友啊,何必如此鋪張浪費,我們這些個都是讀書人,吃不了太多東西,讓廚房不要忙了,這裏的菜已經夠吃的了。還是說你以為,我們都是酒囊飯袋?”夏知禮很有風度的幫身為東主的衛天化解了尷尬。
    衛天自然也承了對方的請,苦笑著拱手一禮表示感激,大叫不敢。
    膳廳內一片歡聲笑語。
    此時,與膳廳僅有一牆之隔的藏書閣外廊,有一個人影悄無聲息的蹲伏在角落。
    他身材有些臃腫,蹲著的樣子就像一個球,然而他的眼睛卻是極小,就像兩顆綠豆,此人正是雲山弟子毛大旺。
    隻見他把耳朵緊緊貼在牆根,時不時調整一下姿勢,恨不得整個腦袋都鑽到牆裏頭去。
    膳廳其實有窗,正對著外廊,但毛大旺並不敢到窗沿處去,因為他知道,屋裏也有實力不俗的修行者,憑自己的境界根本掩飾不住。
    然而他卻有一個長處,那就是千裏聽風,也就是俗世所說的順風耳。
    雲山大祭那日,正是衛天的大喊大叫,導致他的耳朵嗡嗡作響,這才有了怒斥衛天的一幕。
    千裏,或許有些誇張的成分,但隔牆,卻真可以有耳。
    今日一大早,毛大旺就去山裏摘了些野花,想說送給林舒,討她歡心。
    誰料還沒送出手,就遠遠聽到胡老酒跟林舒的談話,本來他也沒在意,隻是當老酒頭口中說到“九山主”三個字的時候,他就有些坐不住了。
    心花可以怒放,心火也能夠怒燃。
    此時他心中那股無名火,噌的一下就燃了起來。
    “衛天!又是衛天!該死的衛天!”毛大旺從牙縫中不停的咒罵著衛天的名字,不知何時,手中那束野花也被擰成了麻花。
    隨即,他就跟著林舒,一路來到了第九峰,並在心中暗暗發誓,今天,一定要給衛天一點顏色看看。
    酒席間,桃白霖隻認識衛天,所以也隻顧著吃菜,衛天則與夏章二人詳談甚歡,而林舒卻有些心不在焉,可能是無法融入他們之間的話題,有些不知如何言語。
    此時屋外頭開始淅淅瀝瀝下起了小雨,天色也變得格外陰沉起來。
    “這天說變就變呐。”章厚德說道:“剛剛還日照當空,說下雨這就下雨了。”
    夏知禮接話道:“六月的天,孩子的臉,不過能欣賞一出雲山雨景,也是極好的。”
    可衛天卻微微蹙眉,有些疑惑的說道:“要說今兒個的雨,倒也不奇怪,隻是這天色是不是陰的有些快啊。”
    被衛天這麽一說,眾人似乎意識到,這天的確黑的有些快,好像也太黑了點。
    就在所有人看著窗外的雨景,紛紛發出感懷之意時,忽然間,章厚德猛的站起身來,就連身後座椅都被推倒在地也渾然不知,厲聲大叫到:“不好!有古怪!”
    話語顯然已經太遲了,隻聽他話音剛落,無數的黑色煙霧就從地麵升騰而起,黑霧似乎無形無質,就像無數的黑色觸須,無比惡心,讓人看了就欲作嘔。
    而黑霧卻沒有給任何人反應的時間,極速向四周竄奪而去,轉眼間就籠罩住了整座藏書閣一層。
    任誰也想不到,有人竟會在雲山中……遇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