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落座，唯獨翠枝跪在堂下，她眼神正直望向戚建道“奴婢要與人對質，還請老爺將二小姐身邊的碧沅叫上來問話。”

    翡翠軒的丫鬟碧沅？明姨娘跟謝鳶眼神對視了下，實在糊塗。再看陳姨娘，一手隨意搭在扶手上，哼道“扯上我們靜姝做什麽？你這妮子，千萬要謹言慎行啊。”

    上有老夫人和老爺坐鎮，無論如何她也不怕了，對著陳姨娘不客氣回道“奴婢隻說要跟二小姐身邊的碧沅妹妹對質說話，並沒有說要跟二小姐對質說話。陳姨娘這樣此地無銀三百兩，是心虛嗎？”

    陳蓉立馬拍桌子怒指過去“翠枝，念及你是我院中丫鬟，從前的不懂事也就算了。今日當著大家的麵，如此出言不遜沒有規矩，真該好好罰一罰！來人掌嘴！”

    其他人都沒說話，隻有陳蓉一人要打要殺的，著實不好看。戚老夫人想起陳蓉剛進府來時，不說有多端莊，單溫柔這一條還是滿格的，兒女雙全以後脾氣反倒越來越暴躁，這樣不好。

    戚建被鬧的頭疼，瞪了陳蓉一眼，揚聲將碧沅叫到堂中來。

    從碧沅的名字一出來，戚靜姝就慌了，不過她很擅長管理麵部表情，任旁人挑不出錯來。

    戚玉實在不知道翠枝的用意，碧沅猶猶豫豫的上前，耷拉著腦袋不敢看任何一個人，她千萬震驚，沒有想到早上說出口的話，中午就遭到了報應。

    “奴婢……奴婢碧沅，見過老夫人，見過老爺夫人。”她雙膝閃著跪在地上，兩隻手緊張交織在一起。明明與翠枝並排跪，卻不敢抬眼去看她，反倒看翠枝一副光明磊落的模樣。

    謝鳶看著她道“翠枝，你說要跟碧沅對質，現在人上來了，想問什麽想說什麽，可以開口了。”

    一瞬間靜得駭人。

    碧沅小心翼翼扭過頭去看她，眼中閃爍不已，隻希望不要將一切都說出來。要早知道秘密泄露的如此快，她是無論如何也不會開口的。

    坐在一側的戚靜姝出奇冷靜，沒人發現她放在袖間已經生出不少汗的手心，緊張，慌亂以及不知所措。

    “奴婢與碧沅交好，一向有什麽事情都愛跟她傾訴。這幾日來，她受一件煩心事幹擾，奴婢多嘴便問了一句，才知道她……”頓了頓，似在緩和情緒。

    碧沅瞪大眼睛不敢相信，不是的明明不是的！她跟翠枝關係不錯，但沒到交好的地步，更沒到無話不說的地步！早上所言明明是她挑起的頭……

    “才知道她受二小姐的蠱惑，做出了一件讓整個戚家都蒙羞的醜事，毒死胡老大！”

    此言一出，滿座震驚。

    眾人的目光皆看向戚靜姝，但見她不過一個十幾歲還沒及笈的娃娃，怎麽就……能跟人命扯上關係？

    她穩穩坐著沒有開口答話，外人看來方寸不慌，實則內心已經瞬間崩塌。

    戚建完全不相信，隻當翠枝胡言亂語，在他心目中，靜姝的性格是囂張了些，但本心是極好的。更何況那個年紀的女孩子，殺雞都不敢，還談殺人？

    “你切要汙蔑靜丫頭。”

    “奴婢沒有汙蔑，老爺請聽奴婢細細道來。”翠枝鐵了心要說出所有事實，嚇壞到痛哭的碧沅偷偷扯她的袖子，示意她留一條活路給自己。事情一敗露，她也沒命可活啊！

    “回陽縣之前，二小姐就買好了迷藥，再命碧沅去後院跟負責大小姐馬車的車夫胡老大交代，要他迷暈大小姐隨便扔至荒野，否則就保不住妻子女兒。誰知大小姐命大安然歸來，胡老大被囚，二小姐就讓碧沅殺了胡老大栽贓給大小姐。碧沅膽子小不敢去，當時在後院就跟奴婢傾吐過。”

    “後來胡老大莫名其妙死了，下毒之人已經很清楚，就是二小姐所為！她栽贓給大小姐，又拖碧沅一大早去給胡家妻子報信，還有孟典史也是她去告狀才招來的，所以逼的府上丫鬟被抓去坐牢。老爺夫人，奴婢句句所言屬實，皆是碧沅親口告知與我，話若有假，奴婢願撞柱而死！”

    最後一句話足以表明她的決心。

    戚靜姝眼中失去光芒，失望的盯著碧沅，千算萬算，沒曾想栽在自己人手上。

    就怕人多知曉了事情，所以每一件隻有她跟碧沅知道。

    可碧沅，叛了她。

    在場所有人聽聞後無不驚訝愕然，戚老夫人心中有數，她早猜到是誰，戚建則目瞪口呆，看看翠枝，再看看靜姝，目光呆滯了好久好久。

    “你個混帳東西！空口白牙敢誣陷我女兒？”陳蓉咬牙切齒著，奮起撲上一巴掌重重甩過去，翠枝沒防住被力道帶到在地，嘴角似有絲絲血跡溢出。

    碧沅被這舉動更嚇得慌神，直接趴在地上聲淚俱下，含糊不清求道“此事不關乎二小姐，全是奴婢一人所為，對不起老爺夫人，請老爺夫人責罰……請老爺夫人責罰！”

    翠枝捂著被掌摑的那邊臉重新跪起來，好似所有的力氣都用上了，所有的努力都用在此刻，她雙手撲在地上再次誠懇道“老爺若不信，隻管將胡家妻子和孟典史請來，叫他們好生認一認，給他們告信的到底是不是碧沅！碧沅隻是個丫鬟，要是沒有主子的命令，她又豈敢？”

    仿佛這是一場生死局，而翠枝在拚命挽救自己的後半生。

    戚玉大抵明白了，翠枝不信她，不信她能幫她完好無損的從戚管家從陳姨娘身邊脫身。所以才要放手搏一搏，靠自己在父親麵前討要一個公道。

    戚建沉著眸子看向靜姝，見她無話可說，更不為此爭辯一句，已有幾分篤定。

    “老爺你千萬不要聽那等婢子胡說，靜丫頭是你的親生女兒，她是什麽性格你還不清楚嗎？”陳蓉百般勸道，直接想把翠枝扔去下油鍋。

    戚老夫人和謝鳶都沒有插話，堂上又陷入死一樣的寂靜，就等著戚建下決策。

    末了，他道“請胡家妻子和孟典史來府上。”

    語落，戚靜姝緩緩閉上眼睛，拳頭握得死緊。

    半柱香時辰一過，人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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