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大漠飛沙 第六十九章 敢問先生所學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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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家幾天!

    桓去疾盤坐在沙礫之上,兩眼遠眺外麵漫漫無際的黃沙漫天之地,嘴開了又合似乎想要說些什麽。

    思緒被無限拉近,透過這無邊無際之地,他好像看見了千裏之外的北地,看見了那座不堪的房子

    “咳咳!”

    一聲咳嗽打斷了少年的遠望,他回過神發現身後的挽先生正扶著石壁竭力想站起來。

    “先生醒了?”少年心裏一喜,坦白說挽先生暈倒之後,自己甚至不知道該做些什麽。

    此刻,挽先生臉上白得出奇,熱氣衰退了不少,他扶著石壁,腿卻還是不自覺地打哆嗦,一下又摔倒了地上。

    “先生!”

    “先生!”

    桓去疾連忙上前查看倒下的挽先生,他額頭上的汗珠不明顯,這個人身子也沒用之前看上去那麽糟糕了。

    “先生還是再休息一下吧。”

    挽先生看了一眼一臉憨厚的少年,無奈地搖搖頭,“你以為當下我們是什麽?”

    他目光如炬,一言一語說出便盯著眼前的桓去疾,嘴裏深吸一口氣。

    “耽誤了時機,你可擔得起?回去你我兩人怕都是殺頭的罪!”

    殺頭?

    桓去疾腳下不知怎的一寒,那可不行,俺不能死!

    但是,他心裏也是有數的,就算現在上路,怕是會送了這位先生的命。

    “先生,可你現在根本不能站起,跟別說遠行了!這樣吧,明日一早便上路。您身子的狀況,應該自己更清楚吧!”

    挽先生兩手緊握,整個人都癱倒在地上,過於無力。

    “去疾小兄弟,多謝你救我。”他一隻手捂住了自己的眼,一隻手抓著地上的沙礫,嘴裏輕輕說出了幾個字,“我這個人,有時候不知死活,有時候又怕死得不行!”

    少年咧嘴一笑,“那有不怕死的人啊!挽先生也不是神人。”

    “是嗎?”挽先生捂著眼睛的手慢慢放了下來,“這世上功名利祿皆為我等所求,有時候我活著就是想著留下點什麽”

    他透過這個的手縫,望著頭上的一層巨大石壁,“說出來小兄弟可能不信,當年家師問我與諸位前去求學的弟子之時,倒是鬧出了不少的笑話!這便是我的本事!”

    “挽先生”

    看著這個臥在地上的人,桓去疾怎麽覺得他好似在自言自語一樣,“馬上取功名,也是去疾所求!”

    “好一個馬上功名!”

    挽先生聽罷,直接翻過身來,對著桓去疾淡然一笑,“小兄弟,我且問你,當今天下之勢如何?”

    “當今天下?自是我大唐之天下!”

    “是也,百年之前,誰能想到唐國能崛起於中原群雄之中,塞北,大食皆為當時之一霸,如今攻守之勢異也!”挽先生眼裏發著光似的,一隻手在眼前不斷遊走著就像是要畫出點什麽美物。

    “先生的意思是?去疾不是很明白。”桓去疾很興奮,剛才挽先生的一番話點燃了他心中一團無名的火。

    “天下瞬息萬變,兵強馬壯者為尊,李唐之天下怕是難以長久!”

    語出驚人,桓去疾的瞳孔直接放大,腦子一下子空了,本能地捂住了挽先生的嘴巴,“先生,這等話可不能亂說!”

    被捂住嘴的挽先生冷冷地瞪了少年一眼,甩開他的手頗有些氣憤地說道“你不信?”

    “你我皆為唐國之民,這等話,你,你叫我如何信?”桓去疾吞吞吐吐地說道“雖說北方不富裕,但是中原一地卻是繁華富裕”

    挽先生不禁失笑,隨即點了點頭,“不錯,但是小兄弟聽說過盛極必衰的道理嗎?”

    “道理是道理,事實是事實!”桓去疾有點不服氣。他捏著自己的手,有種黏糊糊的感覺,挽先生的臉上似乎有了點變化。

    “你說的也有道理,可你有親眼看過嗎?”挽先生嘴角微微上挑,卻也是解釋道“我出師之後,秉承自己所學之道,也去踏遍了大江南北,明皇之武功把大唐帶到了最高峰,古往今來,中原之國莫能及也!”

    “照你這麽說,大唐又怎麽”

    還沒有等到桓去疾說完,挽先生就豎起手打斷了他的話,“此唐非李唐也,乃是國運!你覺得現在的明皇還是當年那個馬上皇帝嗎?久居宮中,就算是狼,獠牙也被磨平了,潛龍困矣。”

    桓去疾一時無言,“就算如此,不還有大唐的臣子嗎?”

    “嗬嗬,小兄弟說得好聽,李若甫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也算是天子了吧,若不是他修為高強,安能維護住這大唐?”

    “至於其他人嘛”挽先生頓了一笑,抬眼看向桓去疾。

    “先生想說什麽?去疾沒有說錯吧!”

    “小兄弟心底單純,不知是好是壞,你以為所有人都心向唐?我早說過,兵強馬壯者為尊,這幾位戍邊的將軍,那一個是泛泛之輩?”

    桓去疾咬著唇,眉頭一鎖,“他們都受了明皇之恩,還能反不成?”

    “哈哈哈,小兄弟有趣,人心難測。”挽先生大笑一聲,眼角的眼線顯露出來,“有利在前,自當為君一搏,那幽州安定國原為塞北之臣,有什麽理由久居人下?手握雲港的郭奉儀有大將之才,為人圓滑無比,誰能看透?你別忘了!長安最近剛死了一個封子清,這招不是殺雞儆猴,乃是無奈之舉!”

    “就算如此,我聽說李光州是明皇摯友,那總是我大唐之忠臣吧!”

    “你覺得李若甫會用他嗎?這是一個不聽話的人,做棋子的資格都沒有。”挽先生輕笑著說道“李光州在這種太平之世一輩子就隻能被放在戍邊職位之上,權臣們絕對不會把他放在長安的,隻怕是明皇之後,沒人會用他了!”

    “你”桓去疾不知如何開口,“說不過先生了,我這一身力氣使不出來,真不舒服!”

    “嗯,你聽我說了這麽多,有什麽感想嗎?”挽先生帶著一絲好奇問道。

    桓去疾的臉鼓起來,“有些不服氣!”

    “噗!”挽先生捂住嘴巴,還是忍不住笑出來,聲音清脆,“哈哈哈,小子有趣,先生給你指條路?”

    “明路?”

    “看得出來,你為人老實了一點,但是也不想做一輩子的小卒吧?”

    “我”桓去疾猶豫了一下,他的雙手手指打著彎,“想,也不想。”

    “郭奉儀,安定國都是不錯的投效選擇,比在西域都護府好多了!”挽先生解釋道“還有一個蜀地的封王李衡!此人可以說當今第二天子也不為過,蜀地之民知其恩而不知明皇之恩,奉其為主,頗得民心!”

    “可是西域都護府的軍餉很高啊!而且之後我想去長安,把我娘帶去!”桓去疾眼裏透露著向往,說到這就興奮起來。

    挽先生撲哧一笑,“小子,明皇和李若甫走後,你覺得這天下會如何?不,李若甫走後,長安中原一片會天翻地覆!”

    “可是”

    “這天下從來就不是李唐的天下,這天下,狼的天下!”挽先生兩眼一閉,似乎有想起了當年之事。

    當年,自己背著包袱和一幹人來到了先師的麵前,那個性格怪異的老頭子讓他們把帶來的書都燒得一幹二淨,還要在場的所有人每個人做一盤最難吃的菜,他從最難吃的菜裏麵選出不是那麽難吃的!

    當時挽先生對這種奇怪的要求簡直無法理解,有些來求師的學生拿出了點手藝就直接被趕了出去,做得實在難吃的也不能幸免。

    這詭異的老頭吃得吐了好幾次卻還是一副頗有所獲的樣子,最後留下了五人,而挽先生記得來的時候有近百人。

    “嗯,你們這幾個人合我老頭子的心意,第一試,你們過了!”那老頭剛剛嘔吐了很多次還是坐在他們麵前笑著說道。

    挽先生與其他四人坐在老頭的對麵,心裏滿是疑惑,這又能說明什麽呢?好生奇怪,到底該不該來?

    “奇怪了吧,做菜就淘汰了這麽多人,我一老頭子給你們教學是吧,這夥食得你們照顧吧?我要保證一下質量吧!”

    老頭一邊笑著解釋一邊從自己的袖口拿出了幾本書,將它們一一擺到了五人的麵前,“來來,第二試了,看看這些書,拿一本?”

    挽先生瞄了一眼那些書,無不是先朝時期的治世能臣寫出來的,皆是名家大作!

    正當挽先生將書一一分辨之時,三本書,很快就被離得近的三人分好,而靠邊的挽先生和另一人兩手空空。

    “選完了?”那老頭從位子上飛似得衝來。

    拿到書的三人得意地拱手,其中一人也輕蔑地看向那兩個沒有拿到的人,“先生,選完了!”

    老頭指著其中一位拿書的人,將他們三人的書收回手中“你可知另外兩人拿的是什麽書啊?”

    這問題倒是讓人一時難以回答,“先生,你,你隻讓拿沒讓看啊!”

    “你們兩個呢?”老頭轉頭問向另外兩個人。

    兩人也算不知所措,擺出了同樣的表情。

    “三位下山吧!”

    就這樣又出去三個?自己應該慶幸在邊上沒有搶到這些書嗎?挽先生在一邊苦笑著想到。

    那三人操之過急才落入了老頭的陷阱!

    “你們兩個也別得意啊,運氣好,沒拿到,能回答上來嗎?”老頭雙手插在袖中不屑地挑了挑眉。

    “當然!”

    “算了,我也不想問,還有兩個人,有意思,那這次就隻收一個吧!”老頭看著兩個人點點頭。

    說著,老頭身子和頭前前後後晃了晃,似乎在思考著什麽。

    “先生?”挽先生忍不住問道。

    “哦,我在想應該用什麽方法把你們兩個都趕出去,算了,還是收一個吧,不然太無聊了!”老頭就好像對著木頭說話一樣,毫不隱諱。

    另外一個求學之人心裏已是不悅,“先生,我們雖然是有求於你,但是還請你尊重我們!”

    “好好,尊重!”老頭敷衍著說道“你們要學什麽?”

    還沒有等到挽先生開口,另外一個人搶先說道“自然是學治世之道,成為一代能人!”

    “治世之道啊?有意思,那你為什麽要來我這裏呢?”

    “先生是深山隱居已久的高人,學自然是學最好的!”

    老頭捋了捋自己的胡子,有點為難,“你這麽誇我,我很想收你做徒弟啊!”

    那人聽完之後,直接跪倒磕了一個頭,“多謝師傅!”

    “哎,別,別。”老頭將手豎起,對著挽先生問道“你呢,你想更我學什麽,也是治世之道嗎?”

    挽先生搖了搖頭,“不,如果那位友人學的是治世之道的話,我要學的就是平天下之道!”

    “平天下之道?”

    “哈哈哈,笑話,當今天下還需要你來平,我大唐已無戰事多年,當時修養生息,福澤天下!”另外的那個人直接諷刺道。

    老頭也摸著下巴,好像頗為讚同,眼睛瞪得大大的,“是啊,他說得多有道理,你學了有什麽用呢?”

    挽先生也隻淡然一笑,“若我學治世之道,又如何?天下當以平為治,大勢在那邊,便取那邊?我偏要逆而行之。”

    “嗯!”老頭突然坐到了挽先生的麵前,他的眼睛一直盯著挽先生,嘴角一點點上揚,表情顯得癲狂,“你這家夥,好有意思!平天下就平天下,老頭子教你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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