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大漠飛沙 第七十五章 解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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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跟我走,大不了帶上你娘就是了!”挽辭心裏已經有了自己的打算,大食在大漠中的軍力超出他的判斷。
“帶上我娘?”桓去疾頓了頓,倘若娘也能被帶走,那就好了,“挽先生,我不能丟下大叔。”
說著,少年將衣縫裏麵一個皺巴巴的小布袋拿出來,上麵的縫補之處約有十處,現在還裝得滿滿的。
“這些是我的一些積蓄吧,都是些碎銀子,怪紮人的,嘿嘿,挽先生,你把它交給俺娘吧。”
桓去疾掂量了一下手中的小布袋,自己的臉好像突然僵住了一樣,那種不受自己控製的感覺很不是滋味,他強迫著自己擠出一絲笑。
拿著這些錢,娘好歹也過好日子了,這樣就夠了!
他拉起挽辭略帶冰涼的手,意外的柔軟,就好像沒有骨頭一樣。
“先生務必保證去疾母親的安全,算去疾求你了,她老人家在安陽城中,稍微打聽一下桓家就能找到。”
“你!”
挽辭的手被拉起之後,裝著碎銀子的布袋被放上去,為什麽自己的手感覺被紮到了一樣,是這些碎碎點的銀子嗎?還是
“拜托了!”
為什麽,自己心中總是過不去呢?
挽辭埋著頭,桓去疾已經對著他跪下磕頭了,自己為什麽還
捏著手裏放著的布袋,他心中再度衡量起來。
自己不敢冒險的,沒有什麽比命更加重要了!
但是
“挽辭啊,你這步走錯了!”
“錯了?”
老人手中搖著小蒲扇,嘴裏叼著一塊冰,“看看吧,孤立無援!保小失大啊!”
“怎麽會?”挽辭的頭伸過來盯著棋盤上的戰況,自己每一步都毫無顧忌的進攻,最後反而把自己逼到了死路上。
“棋不是這樣下的!”老人一口咬碎了口中含著的冰塊,隨即一隻手按在棋子上輕輕一推,“不要把自己逼到四麵楚歌!”
“老師”
老頭子憋了他一眼後無奈地搖搖頭,“你的棋藝在我眾弟子中算得上最差的了,但是老頭子願意教你是因為讓你有一天學會得失!今天到這吧。”
哼,真是不該我留活路啊!
我學三年之道卻不敵你桓去疾,慚愧。
“桓去疾,我若能助你救出謝傑,你該如何報答我?”挽辭將布袋係在自己的腰間問道。
“先生,你”
“你這條命任憑我驅使!”
“隻要能救大叔他們,去疾身死又何妨!”
“好!一言為定!”
對於桓去疾來說,謝傑猶如自己的師長一般,知遇之恩,以死相報都不過分。
按照挽辭的說法,現在不宜動手,待到夜深了之後,才是最好的時機。
而且需要謝傑他們的配合,光是他們兩個人入萬人大營,怕是屍骨無存!
“倘若謝傑他們中有一人能率先脫身,我們就會簡單很多,還有一點,我們這裏隻有一匹馬,我估計咱們救不出所有人,總會有人要死在裏麵!”
最後要提防的無疑就是那個黃袍男子,他給桓去疾的感覺和那些普通的大食士卒完全不同。
挽辭安排桓去疾在原地觀察謝傑他們的情況,自己則不斷地尋找較高的沙坡,隻有通過不斷的觀測才能掌握營中敵人的動向。
夜深下來之後,寒氣逐漸覆蓋在每一顆沙礫的表麵,時而刮起刺入骨髓的寒風,讓人直哆嗦個不停。
縈繞在每個人身邊的夢魘,一點點蠶食著他們,寒夜要入眠了!
營帳裏麵總會比在外麵凍著好多了,火盆裏麵燃燒著的火焰驅散著士卒從外界帶來的寒意,同樣也加重了他們的疲倦。
“一隊,兩隊”
圍繞著一座固若金湯的大食軍營,挽辭能夠清清楚楚地將還在營帳外麵活動的士卒動向一覽無遺。
完全不像那些老人家說的那樣啊!
他額頭的眉毛不自覺地抖動著,無奈地苦笑。
都護府裏麵都說大食軍不堪一擊,還說什麽一個唐軍士卒比得上五個大食戰士什麽的,完全說得不沾邊啊!
就算是這些守夜的部隊在巡邏的時候陣型也是極度嚴整的,就像是一個個被提線牽著走的木偶一樣。
不過這樣也才有可乘之機,中間一點會有空擋是巡邏隊離開謝傑他們的那段時間。
前提是,前提是謝傑他們必須先動手才可以,自己和桓去疾想要闖進軍營本就是一件難事。
“啊嚏!”
唉?自己及時捂住了嘴巴,避免發出異樣的聲音。
隨便將身後脫落下來的那件滿是褶皺的灰布衣拉到背後,那股難忍的汗味迎麵襲來。
挽辭捏住了自己的鼻子,到底多久沒有洗過了啊!
簡直就像在嘴裏塞了已經變質的魚肉一樣,惡心死了!
眼前這個束縛自己的籠子真的很礙眼啊!
謝傑用手掐住其中一根木柱,四周都是自己人沒錯了,周圍時不時會有人來巡邏。
想辦法逃出去,不能隻靠自己一個人。
出這個籠子不難,難得是逃出去,那個黃袍男子才是讓自己最在意的。
周圍被鎖住木籠之中的唐軍們一個個都是被卸去了兵刃,目光無不落到了主心骨謝傑身上。
自己內衣之中附帶著一把還未開封的小刀,原本是用來自我了斷用的,想來還有這般用途。
避開那些巡視的人,然後跑到不遠處的馬棚裏麵去,就有衝出去的可能了!
謝傑將手貼在短刀係掛的地方,那種隔著衣服也能傳到手中的冰冷之感是刀刃沒錯了!
摸清楚時不時路過這裏巡邏兵的動向,盡可能救出更多人。
“還要等到什麽時候?”遠處的桓去疾臥倒在地上,每次吸入外麵的寒氣之後就感覺身子要凝固了一樣,他生怕自己撐不住了。
“等一個時機!”挽辭一開口宛如撕心裂肺,身上已經包裹了三件布衣,眉毛和嘴唇不斷地跳動著,周圍一片漆黑壓到了他的心口,蠶食著他最後的防線。
“先生?”
桓去疾回頭看著跪坐在沙礫之上,瑟瑟發抖的挽辭,他裹著幾件布衣,雙臂如弓一樣彎曲盤開,他的腦袋就這樣埋進去,身子仍在不停顫抖著。
挽辭剛才隻是在原地站了一小會兒,自己小腿的筋脈好像被切斷了,那種駐地不出,動彈不得,地下宛若一個吸盤一樣讓自己近乎暈倒躺下。
少年背後的包袱裏麵一件衣服都沒有了,摸了摸自己的身上除了凍成鐵寒衣的輕甲之外,也沒有禦寒的衣物了!
該死的!
桓去疾將包袱係在身後,站到挽辭的身後,他身子骨本來算不上壯碩,但在更加瘦小的挽辭麵前也有點威武了。
胸口的鐵甲緩緩貼到了挽辭的後背,雙手握起包裹著的布衣邊緣,那股綿軟的東西是手嗎?
“別”
就在桓去疾準備貼得緊一點的時候,挽辭的頭突然露出來,淡淡的清香是什麽時候來的?少年貼的很近,那種如沐春風的香氣?
挽辭的頭雖然探出來,卻搖搖晃晃,煞白的臉頰上嘴巴微張著,“別”
“什麽?”
桓去疾不清楚他到底說得什麽,挽辭猛地把頭向前靠去,身子也蓄力已久,猛然前傾。
這股勁來得莫名其妙,但是桓去疾的氣力遠在挽辭之上,仍他身子前傾也在控製之內。
“不,不,不要”裹著布衣的手抽出來一下子捏住了桓去疾的臉龐,頗有些力氣地想要推開他。
“先,先生?”桓去疾的臉被一捏住,也覺得奇怪。
挽辭一邊捏著桓去疾的臉向後推,身子則是不停地向前使勁,掙脫束縛。
“你冷靜一下,省點力氣吧!這樣下去你會凍死的!”桓去疾的臉有點扭曲,嘴巴都被推到鼻子那去了。
“別”
一陣掙紮過後,挽辭的身子依舊冰冷,這也讓桓去疾更加心急,幹脆解開了外邊的輕甲,身子直接貼了上去。
整個人圓滑地溜進了包裹著的布衣之中,從後麵將挽辭一把攬過來。
唉?
為什麽自己的臉有種滾燙的感覺就好像在烤火堆一樣,那種被灼燒的感覺逐漸傳遍了全身,胸口有什麽東西要衝出來了,渾身的血脈都迎來的從來有過的。
什麽情況?
自己懷裏抱著的是人吧?
那種感覺是怎麽回事?
自己貼上去的是自己家地窖裏麵拿出來的凍豆腐吧。
毫無溫度可言,綿軟之感卻傳到了自己身上,不由得讓自己麵紅耳赤起來。
好熱的感覺!
心跳加速,猶如地底藏匿了許久被發掘的噴泉,要一下子碰到自己的嗓子眼了!
噗通,噗通,噗通
唉?
是自己的嗎?
噗通,噗通
桓去疾一隻手摸著胸口,呼吸,心跳,縈繞在自己的耳邊,以及抱著的挽辭那細微的喘息聲都可以聽見。
挽先生?
他胸口奔騰的血液愈發滾燙,自己知道不對勁,問題不在自己的身上,而在挽先生身上,他真的是挽先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