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一章 逗弄怨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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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雨天氣,四處溽濕;浮香繞曲岸,柳影覆華池;熏風傾翻十裏荷,欲尋何處最花多。

    臨近六月六,天貺節,整個帝都都熱鬧了起來。

    永成王朝重農桑,祭祀五穀神、去除病蟲邪祟的日子,自然隆重。素有“六月六,皇宮曬龍鱗,佛家翻經書,民間灑掃驅蟲請姑娘”之說。各地根據不同的情況,還有各種的喊歌廟會,龍舟賽事等活動。

    算是農閑時節的一場盛事。

    就在這歡騰熱鬧的時刻,公輸魚卻“生病”了,還病到臥床不起,不能出門上課,也不能開門見客,更是不能應邀跟湛澄等人在休沐日去茂通坊趕墟,就連前來送滋補湯的世子談傲都被冷顏雪雕護衛班九分毫情麵也不講地丟出了牆外。

    如此,國子寺眾人的視線中便“大張旗鼓”地少了一個焦點人物公輸魚。

    而與此同時,滕王府裏卻是“悄無聲息”地多了一個清秀俊俏的“魚護衛”。

    滕王府裏。

    白檀悠悠漫漫地在正廳裏盤繞著。紗幔於香氣裏洇著,醉了一般,醺醺自搖。光潔的白梧木地板映著模糊的影,便生出如星如夢一般的幻。

    此刻,偌大的廳裏,隻有三個人。

    滕王府侍衛長影較一會兒瞪眼,一會兒眯眼,圍著這個新來的“魚護衛”繞圈兒,繞了一圈兒,又一圈兒。

    開始,公輸魚還施禮以待,最後直被他繞得有點兒暈,幹脆把眼一閉,隨他繞去早料到了,滕王已經那般不正常了,還能指望他身邊的人正常到哪裏去,估計這整個滕王府裏也找不出幾個正常的人。

    影較則是一本正經地思量著

    這小“護衛”,唇朱齒皓,眉眼啟合間,竟似荷底遊魚般清影靈動,讓人看了不由地心生歡悅。一身普通的護衛服,穿在其身上,也是俊逸秀挺。難怪這麽快就成功混到了主子身邊。不對!該不是,主子移情別戀看上了這家夥?那我豈不是要地位不保?

    越想越擔心。

    遂,影較一個轉身,滿臉哀怨地看著廳裏主位上閑坐品茶的主子,以眼神探問道主子,您不會真的是喜新厭舊了吧?

    主位上,那玉琅玕一般的雍容之人,根本就不接“怨婦”影較的眼神,隻是閑閑散散地將香骨冰肌往紅木雕花椅靠上一斜。夏日悶濕,裹在淡白紗袍裏的身子,愈發地慵懶了,倒也正是因了這幾分慵懶,更助了那淡月低花的絕世風華。

    成玦不理。

    奈何影較斷不是那種善於察人眉眼的伶俐之人,定是不將心中所想摔到南牆上不肯死心的,便直接開口追問道“主子,屬下瞧著,公輸魚穿上這護衛服,甚是難看。您覺得呢?”

    言下之意,還是我好看些,您可不要看走了眼,心悅公輸魚。

    成玦還未給反應,公輸魚倒是先開口了。“難看嗎?我覺得這淡青色的護衛服,穿在身上,清爽透亮,挺好看呀。倒是你,影侍衛長,你這身衣服,哪裏做的?款式土氣、顏色老氣、看得人悶氣,真不適合在夏日裏穿呢。”

    成玦不由地側目。

    ——咦?這小木匠如何還跟影較認真起來了?該不是靠影較太近,心智也被拉低了吧?

    直到他瞥見了公輸魚眼睛裏噙著的一抹盈盈笑意,方才放了心。

    ——哦。原是又在耍花招,暗中偷換概念。影較要比的是人,這小木匠便扯到衣服上,故意逗影較呢。

    成玦看得出公輸魚的伎倆,影較可是看不出,直被牽引著,當了真。氣呼呼道“你、你什麽眼光?我這可是司衣局推出的今夏最新款!我托了晉王府侍衛長的姐夫的在駙馬府做掌院的二姑的外甥的在司衣局做司製助手的堂哥,才買到的!不是人人都能買到的!”

    公輸魚做出一副“厲害厲害”的神情,撇嘴道“哎呀呀,這樣啊。那你就應該去告訴晉王府侍衛長的姐夫的在駙馬府做掌院的二姑的外甥的在司衣局做司製助手的堂哥,今年夏天推出的這最新款,可真真是不怎麽樣,若再不改進,司衣局的司製可就得換人了。”

    “你胡說八道!你以為你是誰?司衣局又不是你們家開的!你說換人就換人……”

    “司衣局換不換人,我看不到也不關心,但你可是穿著這件難看的衣服站在我麵前礙眼呢,不如,我給你推薦一家相熟的私人帛行……”

    “官家的技藝,豈是小小私人帛行能比擬的?你這‘鄉野小村夫’,見過幾個帝都貴人?你懂何為好,何為不好……”

    “那你這‘帝都深宅男’,可有出過帝都嗎?你懂何為全國流行……”

    ……

    成玦饒有興致地看著麵前的“鄉野小村夫”與“帝都深宅男”耍寶鬥嘴,臉上竟是漾著一絲幸災樂禍。

    因為這兩個人,一個素來牙尖嘴利,一個慣常廢話連篇,打嘴仗倒也勢均力敵,關鍵這兩個人又都是平日裏不叫他省心的家夥,隨便哪個吃了癟,他都高興。

    ——啊,說起來,這小木匠,有手藝,又心思穎達,玲瓏得很,還會逗悶子,若是能留在王府裏,那黏人的影較便再沒功夫整日糾纏於本王啦,倒也不錯呀……

    成玦還正沉浸在臆想裏憧憬著“未來”,黏人又燙手的山芋就被無情地丟了過來。

    “主子您說,我的衣服難看嗎?”

    聽到影較的口氣裏已是一分哀怨怨、兩分憤懣懣、七分氣鼓鼓,成玦這才長睫微抬,墨眸輕轉,先是瞥了公輸魚一眼,再回影較的話道“好了。這人不過就是一個小木匠,本王找來與咱們修燈的,最多住個一兩日也就打發了。你平白地與這等小角色比較什麽?”

    得此話,影較斜睨著公輸魚,神氣十足——瞧吧,主子果然還是更心悅我、向著我的!你隻是個小角色,一兩日就打發了!

    公輸魚撇撇嘴,一個極致白眼兒翻過,便囊括了成玦與影較——嘁!你們主仆蛇鼠一窩,當然是沆瀣一氣了。拜托趕緊把我打發了吧,一兩日都嫌久呢!

    成玦眼波漾笑、唇角一勾,接著說“影較,你且先下去。本王要與這小木匠細說一說修燈的具體事宜。”

    得了主子言語護佑,影較已是心滿意足,這便一禮告退,臨走前更是牛哄哄地瞪著公輸魚,指了指自己,示意——王府可是我的地盤兒,我盯著你呢,別想耍花樣對我家王爺動什麽歪心思……

    公輸魚疊手禮送,笑意盈盈——放心去吧,你家王爺,交給我好了,我一定替你好好“伺候”,嘿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