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七章 真相邊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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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嘿!本就啞巴吃黃連的公輸魚又被一盆突如其來的狗血給莫名其妙地澆了一頭,怎一個“怒”字足以形容?她眉頭一皺,正想還嘴,可抬眼一看,當著滕王,以及身份神秘地位超然的客座醫人的麵,自己一個比無名小卒還不值一提的“護衛”,被王府侍衛長擠兌幾句,如何能有還嘴的餘地?唉,還是忍了吧。

    ——不過,滕王,小爺我好歹也是你請回來幹大事的技術型人才,你的醫人和屬下,對我這般無禮造次,你也不管一管嗎?

    公輸魚暗暗撇嘴,瞄了一眼成玦。然,成玦好似聽不到也看不到一般,根本就不理會。

    ——嘿!這蛇鼠一窩的主仆,又在合夥欺負我。

    公輸魚氣得鼓腮切齒,卻又不便發作,“魚護衛”當然得聽“影侍衛長”的調遣了,也隻得疊手稱喏,乖乖地跟在影較屁股後麵走去門口“打掃”。

    見魚護衛這般吃癟,影侍衛長可是得意極了,如鬥贏了的公雞一般,揚眉吐氣、昂首闊步,可是,還沒走出幾步,原本並不在他行進軌道內的一條矮杌,便莫名其妙地自行移動到了他腳前麵,於是,矮杌絆左腳,左腳絆右腳,結結實實摔了一個大馬趴!

    咯咯噠!公雞毛撒了一地。

    “哎呀呀!侍衛長怎如此不小心呀?摔著沒有?快讓屬下扶您起來……”

    公輸魚殷切地俯身去扶地上那位被摔得七葷八素的影侍衛長,自然是在借俯身扶人之機,暗中收回剛剛飛射出來,纏繞在矮杌與影較雙腿間,致使其摔跤的那根玄木刀絲了。

    成玦玉眸微波,流轉而至,於半日壓抑傷慕中終得一絲輕鬆,繼而唇角一勾這個小木匠,還真真是一丁點兒虧都不肯吃呀。

    待他的視線轉回到眼前的陌魚撫與桑嬤嬤身上,唇角邊的那一撇笑容,又倏然消散了——

    桑嬤嬤,素來心誌甚堅,何故會被驚嚇到暈厥?

    女管事,何來的仇恨,死前那句奇怪的話又是何意?

    陌魚先生,為何要出手殺人,以此阻斷我的問話?

    赫赫王府,主子打死個把仆婢,不會有人在意,但一個坊間郎中在王府殺人,那就是非同小可了,定是要掀起軒然大波。陌魚先生素來是穩重之人,此番竟然不惜冒此風險,也要出手殺人,是算準了我會幫他遮掩,還是有什麽更加緊要的隱情,逼著他不得不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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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夜,高天疏月,繁星淡漠,雲無跡,載滿一船清風,鋪就萬裏長空。倒是難得的舒爽幽涼。

    經曆過了奉養堂裏半日的折騰,滕王府又恢複了暫時的平靜。

    按照成玦的指示,影較已將奉養堂女管事的“前世今生”作了最為細致的調查——

    三年前,孤苦無依的女管事,自願典身為奴,進了王府。

    因了她手腳勤快、心思聰穎、嘴巴又甜,據說還略懂佛經,能議禪事,便很得桑嬤嬤的喜愛與器重,迅速從一名低等侍婢,連升數級,躍身為管事。

    掌管奉養堂之後,她更是事無巨細,樣樣皆打理得井井有條。她還特意研習養生之法,把主子伺候得妥帖周到,對待下麵的仆婢也是從不苛虐。

    府裏人人提到她,免不了都要誇讚一番。可以說,身家履曆是相當幹淨,沒有任何可疑之處……

    “三年前?”成玦聽了影較連篇累牘、羅裏吧嗦的匯報之後,並沒有在意那些優秀到無可挑剔的履曆,而是一下子便抓住了這個關鍵的時間點。

    “是啊,她是三年前進府的。有何問題?”思路跟不上趟的影較,是一頭的霧水。

    成玦並不與他解釋,心中自是暗湧翻騰——

    三年前。發生在王府裏的一件事,或許早就已經被人們淡忘了,但是那件事留下的一個疑問,卻一直清晰地壓在成玦心裏,三年,從不曾被忘卻。

    三年前的那個冬天,特別的冷。

    一日,成玦外出,回來晚了,遇上了暴風雪,愣是在風雪中凍了足足半個時辰。

    若是尋常人,烤烤火、暖暖身子、飲兩碗熱漿,也就無礙了,可成玦的身子,斷然是承受不住那寒的。遂,一回到府中,他便開始發病。

    他隻記得,剛開始時,意識還算清晰。

    那蝕骨的周身疼痛,沿著他的皮肉一寸一寸地蔓延;由心而發的寒氣,更是將他的五髒六腑都凍凝了;仿佛有人掐著他的脖子,讓他無法呼吸。

    接著,意識開始模糊。

    看不清、聽不清,似有些鬼魅般的亂影在麵前閃動,令他惶恐不安。他伸手去抓,什麽也抓不住。某種強大的壓迫,瞬間便將他的神誌寸磔。

    待他再清醒過來的時候,已經過去了兩天兩夜。

    他自幼便被體內的奇毒控製著,體弱畏寒、傷病不斷,突然發病也絕非第一次,隻是那一次,相對來說厲害了一些,倒也沒什麽稀奇的,不過,他猛然發現,發病那日為他駕車出行的六個小仆腿子,全都不見了!

    他即刻詢問,仆婢們先是支支吾吾地搪塞,直到他危言降罰,方才肯說了實情。

    原來,他那次發病,動靜鬧得太大,驚動了奉養堂裏的桑嬤嬤。桑嬤嬤親自下令,杖責那六名照拂不周、耽誤行程、致主子受寒發病的小仆腿子。具體是何情形,仆婢們並未得見,也是事後才知,那六人,竟全都被打死了!

    成玦堵著一口氣跑到奉養堂,卻是驀然停在了廂房門前。

    青燈黃卷,瘦削的身影被燈燭欺在窗欞上。木魚聲陣陣,一下,又一下,每一下都像是敲在了他的心上。

    那一刻,桑嬤嬤知道他站在窗外。他也知道桑嬤嬤準備好了迎接他的質問。那時,他與桑嬤嬤已是三年未見。

    最終,他也沒有走進廂房中。

    隻是,橫亙在他與桑嬤嬤之間的那根刺,紮得更深了。

    急怒質問,終未得問,便成為了心中結疑,積於心底。

    女管事就是在那件事之後進王府的。

    進府後,她身上顯現出來的各種特質,她所做的樁樁件件,很明顯,都是在刻意討好接近桑嬤嬤。

    如果說,她與三年前被桑嬤嬤打死的那六名小仆腿子有關,是攜了報仇之心而來,那麽,三年的時間,她有太多的機會可以殺死桑嬤嬤,卻是為何沒有動手?

    三年的時間,她一直潛伏在桑嬤嬤身邊,都查到了些什麽?此次,她拿出了什麽做脅,嚇得桑嬤嬤暈厥?她不殺桑嬤嬤,隻是嚇唬桑嬤嬤,究竟是所為何故?

    桑嬤嬤必定知曉一切;

    可是,剛剛影較卻回稟道,桑嬤嬤醒來後什麽也沒說。

    陌魚先生也必是知曉的;

    料想他冒險出手殺了女管事滅口也是為了這個。

    他們,到底是在隱瞞什麽?

    成玦隱隱地感覺到,自己正站在一個被人精心掩蓋的真相邊緣處,越是接近,越是如臨深淵,莫名的心驚。

    是要繼續向前,一探究竟;還是如三年前那般,在桑嬤嬤的窗外,止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