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六七章 避諱隱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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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錯。天貺節當日,公輸魚背著成玦從密道離宮,在假山裏打開了那個掩藏屍骸的地窖,似乎是有意讓成玦看到裏麵新添的屍體。成玦於事後進行了一番探查,知曉了那屍體是服牛西所的管事掖奴憲騏。而成玦記得,公輸魚曾在欽天台後殿外麵被常侍軍盤問時當著自己的麵提起過這個人的名字,且當時公輸魚用的就是卷耳的身份,看來,亦是一個暗示。遂,成玦順藤摸瓜繼續追查,便查得了憲騏曾霸欺淩辱卷耳之事。

    卷耳這個小掖奴,雖是潛於宮中為成玦做些細碎的雜事、傳遞些消息,但因中間隔著數層,成玦從未與之直接接觸過。此次,這個小掖奴竟能借良機“利用”公輸魚之手除去憲騏,倒是顯現出了幾分膽色與謀略。想必也是因此,公輸魚方才特意暗示成玦注意他的吧。

    知曉了這些,成玦也未擅與卷耳接觸,隻是著令一直負責與卷耳聯絡的下屬,就憲騏“突然消失”一事,循例問了一下。

    果然,卷耳推說不知,並未將當日的實情稟告。

    這倒是在成玦的意料之內。畢竟,若是卷耳如實交代憲騏真正的死因,便是承認了他在為成玦辦事時謀私,那可是死罪。同時,也是連累了同樣“不專心為王爺辦事”的公輸魚。

    可令成玦沒有意料到的是,卷耳同時又上報了一條關於公輸魚的消息,說,親眼看到公輸魚於天貺節當日進過安鸞宮。

    卷耳在憲騏的事情上隱瞞,若是可以理解為那是他對恩人公輸魚的保護,而他又將公輸魚進過安鸞宮之事如實上報,便明顯是要表明他對主子成玦的衷心。

    也正是因了卷耳上報的這條“公輸魚進過安鸞宮”的消息,使得柳下薇生了疑,繼而順手設下了一個與安鸞宮有關的“花生酥”之局意欲除掉公輸魚。

    在“花生酥”局中,這個卷耳作為“誅殺令”的執行者,再次發揮了大作用。不過,他的一番操作,甚是令人費解。

    他在安鸞宮中設了一個陷阱,並將公輸魚引入了此陷阱中,企圖利用琬公主的“暴戾無常”,借刀殺人,卻是又在最後關頭出手相救。

    如此一來,你若說他忘恩負義、恩將仇報,可他並沒有真的對公輸魚下殺手;你若說他背叛了柳下薇,可他確實執行了柳下薇的命令、設了殺人陷阱,且最終也沒有跟公輸魚說“誅殺令”是柳下薇下的,反倒是讓公輸魚以為是成玦下的令;你若說他栽贓陷害成玦,可他又馬上將一切如實上報給了成玦,讓成玦對“誅殺令”一事有所準備,並坦言自己願意領受一切責罰,還諫言說不宜讓柳下薇和公輸魚相鬥成仇,此二人對滕王殿下皆有大用。

    乍一看,他引公輸魚入陷阱、他令柳下薇的局未成、他讓成玦背黑鍋——他害了所有人。

    再細察,他拉公輸魚出了陷阱、他避免了柳下薇與公輸魚結仇相鬥、他助成玦得了兩個有“大用”之人——他幫了所有人。

    這個小掖奴的心思,確實有些不同尋常……

    此刻,因一件掖奴服而提到卷耳,成玦與公輸魚二人心中同時起了波瀾。

    “殿下,卷耳是從何時起開始為您做事的?”

    “這個,本王倒是問過底下的人,據說,最早是卷耳的師父在為我們做事,不過,一個多月前,不知為何他竟是忽然染病過世了。因他曾讓卷耳協助做過一些事,也有意培養卷耳接其衣缽,故,他死後,卷耳便順理成章地頂替了他的位置,繼續為我們做事……”

    一個多月前?那不正是卷耳口中所說的“蚩耳死的時間”嗎?如此說來,一個多月前,也就是天貺節之前,卷耳的師父死了,卷耳的同屋蚩耳也死了,而天貺節那次應該就是卷耳第一次獨立為滕王辦事,卻是一出手就除了憲騏……回想起之前與卷耳接觸的種種,公輸魚不由地皺起了眉頭看來,卷耳這個小掖奴,當真是隱著很多的秘密呀。

    見公輸魚這般神情,成玦追問道“你可是想到了什麽?”

    公輸魚即刻回神“哦,也沒什麽。小人隻是覺得,卷耳這個小掖奴,機敏、謹慎、心裏的主意大,挺特別的,倒是可用,卻是,還需留心一些。”

    雖然公輸魚心中隱隱有些異樣的感覺,但對於卷耳之事,她尚有不少疑問未能查清,比如卷耳曾說成玦與他有救命之恩,為何成玦像是不知,再比如卷耳跟她提過蚩耳之死,又為何對同一時間亡故的師父不提不論……諸疑不清,不好擅作定論,再加上現在公輸魚隻想與成玦保持一種非敵非友不遠不近的關係,故而有些話還是不要說得太多為好,之前做了暗示提醒,此刻再加一句“此人可用,還需留心”,便是足以了。

    成玦點了點頭。他自然是能明白公輸魚的暗示,也能理解公輸魚的顧慮,但是對於公輸魚諸多的避諱與隱瞞,他難免還是會有一些失落的感覺。

    他一直在等著公輸魚走到那個能夠與他步調一致的位置上。在那個位置,能夠看得懂他的心。但是很明顯,公輸魚還沒有走到。

    唉……

    初七夜,上弦月,半爿當空。清輝穿過葡萄架,起了些似霧似塵的影,於此二人身旁氳著,締結出了絲絲縷縷無起、無終、無緣由的輕愁微怨。

    月無言,夜無聲,成玦也不說話。

    公輸魚忽覺身周起了異樣之感。靜默,微妙,曖昧,緊迫,壓抑……她最是難忍這般莫名的情愫盤繞,隻覺得地上生了芒刺,刺得她渾身不自在,生怕那折磨人的“心堵病”再次發作,於是便“騰”地一下站起了身來。站起來之後,她方才開始想自己站起來幹什麽。

    成玦一怔,抬眼看她,以目光探問你突然站起來幹什麽?

    是啊,我站起來幹什麽?——慌詫間,公輸魚忙環顧四周,去尋找答案。目光最終落在了廂房那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