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三五章身份揭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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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些,公輸魚緊皺起眉頭,閉上了眼睛,微微縮進了班九懷中,那記憶太傷,那血的顏色太豔,刺得她心口疼、眼睛眩。
到了斷流大師的禪房外,公輸魚睜開了眼睛,就見門兩側站滿了常侍軍,可謂名副其實的重兵把守,可見,斷流大師果然是已經向皇帝請了罪,將所有的罪名都扛上了身。不過,如此“嚴密”看守又何必呢,以斷流大師的身手,這些侍衛根本就是形同虛設,他若想走,誰能攔得住?不過是擺出來彰顯威威皇權罷了。
那帶路的侍衛停下腳步,恭立門側,衝公輸魚和班九疊手一禮,朝裏做了個請的姿勢。
班九抱著公輸魚徑直走了進去,也沒見班九伸手,禪房的門卻是“砰”的一聲自行關上了,仿佛剛剛刮過一陣九級大風,竟是震得兩側的常侍軍們生生顫了幾顫。
侍衛群裏,有兩個被這震顫嚇到條件反射欲拔刀的,還有兩個覺得關門密談脫離監控不合規矩欲製止的。見狀,那名引路的侍衛慌忙將同僚們阻下了,揚了揚自己光禿禿的手臂,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今日常侍軍的死傷已經夠多了,可無謂再行增添。
禪房裏。
清香嫋嫋,煙柱如線。斷流大師正盤腿坐於蒲團上閉目打坐,神態安閑好似每一個尋常而寧靜的午後,直讓人有一種今日所發生的一切激烈之事都不曾真實發生過的恍惚錯覺。
班九將公輸魚輕輕地放在了側邊的坐墊上,讓公輸魚靠在自己身上,以免其肩背使力扯到傷口。
坐穩後,公輸魚忍著疼,勉強微抬手臂,疊手朝斷流大師施了一禮,開口道“大師,您將所有罪名扛上身,隻求一死,這般決絕,不需要先與我母親商量一下嗎?”
?!聽到這話,斷流大師原本安閑的神情不由地一滯他原以為公輸魚會詢問虞薑、不離或者言兒,再或者就是詢問六年前太子謀反案以及言宅滅門案中那些尚未講清楚的隱秘細節,不想,公輸魚這一開口又是給了他一個意想不到。
他微眯著眼睛,似乎又看到了上次在竹林邊的那場天人交戰,公輸魚,這個觀察力、思維力、忍耐力不同於一般的年輕人,身上凝著一股獨特的氣勢,你可以將其打得無力招架,卻是永遠也別想能夠戰勝之。
公輸魚拋出了這句話作引子,是試探,亦是求證,看到斷流大師麵上的異樣,她便是能夠確認自己的推測了——斷流大師就是一直在用竹片機關與她傳遞消息的那個神秘人!母親安插在帝都的接應!公輸家輩分極高的長輩!
關於那神秘人。公輸魚之前就根據竹片機關推斷神秘人是個機巧暗器方麵的高手,且就是公輸家人,因是被安插於帝都多年,年齡必是稍長,又因族中叔伯輩裏沒有能出母親之右者,能被母親委以重任、交托大計的,則隻能是從未見過麵的叔公輩人,而神秘人堅持交接消息時隻與班九聯絡不與公輸魚見麵,極有可能就是怕被聰明的公輸魚過早揭穿其身份。
再看斷流大師。公輸魚第一次與斷流大師接觸,是與成玦一起在大殿被堵的那晚,充分見識到了斷流大師高絕的身手;第二次遭遇是在街上,斷流大師引她發現被虞薑操縱的三個屍影,稍稍一出手就破解了公輸魚和雨隹合力研製的頂尖暗器,可見其在機巧暗器方麵的超高造詣,且他隻與班九對了一掌便匆匆逃離,便是怕招式多了被班九認出;第三次遭遇是在竹林邊,製造幻象操縱公輸魚的意念,若非精通秘術,何以做得到?還有言宅後園塘邊隱秘的倉庫夾層機關,虞薑所用的禦屍、禦鬼秘術以及她刺駕時手中那把劍上的精絕機巧,都能在《禦木術》裏找到原型,自然都是出自虞薑的師父,斷流大師……
再加上,六年前斷流大師為何會是將不離交托給了楣夫人?之前公輸魚拿去宮裏賄賂姚丘的念珠是楣夫人給她的,她本也以為是贗品,不想竟被姚丘認出確是斷流大師的寶物,楣夫人如何會有斷流大師的念珠?自從斷流大師這個身份出現之後,神秘人為何便沒了蹤影……
種種加在一起,便是足以將斷流大師與神秘人毫無瑕疵地疊作了一處,他們,就是同一個人。
“多年前,您是為了幫助母親完成大計,方才潛入帝都,苦心經營了這許多年,難道真的要就此放棄了嗎?”
既然已經被公輸魚識破,便也無需再行隱瞞。斷流大師緩緩地將手中念珠放下,幽幽地看著前麵的檀木窗格,好似已經穿透了窗格,看進了塵世之外的浮冥之境。
“當初空執一念,滿腔悲勇,勢必達成,雖萬千人吾往矣,然,幾番沉浮空悲切,除去累了更多無辜性命,終與舊日往生者何意?”
斷流大師的語氣還算平靜,隻是稍稍有些低沉,仿佛曆經滄桑,融進了太多的悲歡離合,那些早年間無法釋懷的舊怨溝壑,早已被無數新死者的屍身填滿,那些對塵世不公的怨責憤恨,也早已被經年清寡的佛音經文磨去了尖刻。
“怎會無意義?!”公輸魚激動起來,稍稍大聲便扯到了傷口,痛得直冒冷汗,卻也依舊是難掩心中不平,“舊日往生者還在等著我們為其平冤正名,即便是已經過去了十七年,也不會改變,我們所做的一切,怎會與他們無意義?!”
“收聲。”班九一指頭點在了公輸魚的大穴上,止了她的話與激動,再輸真氣為其調息止痛。
斷流大師微微垂目。他知道眼前這個孩子為何會這般激動。
在屬於公輸魚人生中的第一個十七年裏,化木入髓、重築筋骨,九死一生。森涼的機關,冰冷的毒酒,陰詭的陷阱,血腥的弑殺……百煉千錘,死去活來,無間輪回。自出生之日起,她的這條命便是為複仇而存在。若說他們所做的一切沒有意義,也就是說她的存在沒有意義。這讓她如何能夠接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