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七五章 真實嘴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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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孩子總是能夠給人希望,即便是一個跌進十八層地獄、徹底放棄自己、毫無生存之念的人,也能因了一個孩子,重新站起來,直麵過去、承擔當下、勇拓未來。如此,才有了今日不離跟隨公輸魚一起來到公審現場,準備進行一場精彩表演。

    可沒想到,他們的表演還沒開始,便被人截了胡。

    當那句“六年前鎮守南境的邊防軍首領蚩威之子”從湘王嘴巴裏喊出來的時候,公輸魚頗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因為,她早就從楣夫人那裏得知,不離的真實身份就是六年前鎮守南境的邊防軍首領蚩威之子!

    此刻,不離還好好地站在她身邊沒動呢,湘王這是在叫誰?

    公輸魚和不離的目光,夾著震驚,帶著猶疑,全都聚集在了正堂的影壁牆上,仿佛已經穿透了那麵鬆鶴浮雕,看進了後堂,看到了那個正欲走出來的“蚩威之子”。

    後堂的簾子微微拉開一角,先露出了簾後那人的一抹衣擺。

    “嗡”的一下,公輸魚隻覺得似有一盆冰水兜頭澆下,整個人一激靈——掖奴服!她再熟悉不過的那一件!是、是,卷耳?!

    閃瞬間,有關卷耳的所有信息於公輸魚腦子裏自發地調取、整合、分析著

    卷耳,十四五歲的年紀,本是在宮中服牛西所負責灑掃的低階小掖奴,被其師父帶著暗中為成玦做些簡單的事,因師父死了,便開始獨立接任務,第一個任務就是於天貺節時與公輸魚配合。那便是他與公輸魚的第一次接觸。他為公輸魚提供了身份掩護,並憑借自己的聰明與膽識利用公輸魚除掉了一直揉虐自己的高階掖奴憲騏。

    再次接觸,便是公輸魚潛入太後宮中追查“花生酥”之事,卷耳再次為公輸魚作掩護,將其於再雎郡主手中救下。後又在柳下薇的授意下,給公輸魚設了一個“殺局”,但卻是他自己破了局,放過了公輸魚。他給出的理由是,他是成玦的人,便一切從成玦的利益思考,柳下薇和公輸魚都是成玦的好幫手,不該成為相殺的敵人。

    幾次接觸後,公輸魚覺得卷耳是個非常特別的孩子,年紀小主意大,心思難測,正因難測,便讓人有了一種隱隱的不寒而栗的忌憚。她曾以特殊的方式提醒過成玦,要小心這個特別的孩子。萬沒想到,今日竟會以這種方式再次相見,這個特別的孩子已經成為了成玦用來給前太子翻案的最有力的“證據”。

    也是,成玦利用湘王舉發,自是要再給湘王安排好“證據”,隻不過,這“證據”是真的嗎?卷耳果真是蚩威之子嗎?還是成玦捏造的“假證據”?

    不離曾說過,他有一個弟弟,算算年紀,倒是符合。當初,蚩家、言家都是人盡皆知的“滿門被屠”,還不是有不離和虞薑都活了下來,再多一個卷耳也不是不可能。

    蚩,這個姓氏可是不常見。忽地,公輸魚又想起了曾經見過的一塊掖奴腰牌,一塊刻著“蚩耳”名字的掖奴腰牌。卷耳曾在太後宮裏拿出來過,是為了幫公輸魚解圍。當時公輸魚還奇怪卷耳為何會隨身帶著一塊別人的腰牌,卷耳隻是輕描淡寫地說,那是他曾經同寢的一名小掖奴的腰牌,而那小掖奴已經死了。

    隻是那一句話,公輸魚就腦補出了一個蚩耳為卷耳擋下了被變態老掖奴憲騏揉虐致死,卷耳不惜冒險設局利用公輸魚殺了憲騏為蚩耳報仇,並將其腰牌常帶身邊以之為念的悲情故事。公輸魚還慶幸自己被利用、為民除害,幫助了眾多已經、正在和將要被憲騏殘害的小掖奴。

    此刻再細細思量,自己當初的那段腦補或許是太草率、太想當然了,也留下了解釋不了的疑問,比如,卷耳的師父和蚩耳同一時間死,卷耳這般費盡心思為蚩耳報仇,還時時刻刻帶著他的腰牌,為何對自己師父的死卻一點也不關心?她是猶疑過,隻是同一時間發生了太多的事,她沒有機會再去探查。

    可若說,卷耳當真是“蚩威之子”,那麽,那塊蚩耳的腰牌,就不是別人的,而正是他自己的,他才是蚩耳,死掉的小掖奴才是卷耳!在師父、卷耳和憲騏死後,無人知曉真相,他便一直在冒用卷耳的名字!

    如此,整個故事就完全不一樣了!

    從結果來推算。師父本是一直在為滕王府做事的,師父死了,他便順理成章接下任務,可以獨立為滕王府做事,從而有了很多可以向上爬的機會;真正的卷耳死了,他就可以用卷耳的身份,重新開始他想要的生活;憲騏死了,便是徹底沒人知曉他的過去和把柄以此威脅、揉虐他了。往後一切,任他言說,任他演繹。

    他不在乎師父的死是真的,他留著蚩耳的腰牌也不是因為在乎替他死掉的那個小掖奴,他設局殺憲騏更不是為別人報仇。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他自己。很有可能師父就是死在他手中,因為師父擋了他往上爬的路;卷耳替他遭受憲騏的揉虐而死,也很有可能是他推卷耳去為他擋的;設那般陰狠絕妙的局利用公輸魚殺憲騏,才是他最真實的表現,成功後在公輸魚麵前表現可憐悲壯,才是演戲與偽裝。

    而在後麵的接觸中,他處處留有疑問與線索,做得不經心不明顯,看上去有點單純、有點執拗、有點矛盾、有點無奈,便是最適當的牽引,讓公輸魚想當然地自行腦補,把他想成一個有情有義有原則有骨氣的人,實則他根本不是死忠於成玦,也不是在為柳下薇和公輸魚著想,再雎、太後、琬公主,所有人都是他的梯子,他一直最在意的隻是他自己的進階之路……

    蚩耳,這才是你一直藏在“卷耳”麵具後的真實嘴臉!

    成玦知曉這一切嗎?即便他真是“蚩威之子”,用這樣的一個人做如此關鍵的證供,可靠嗎?這可是成玦嘔盡心血、數次以命相搏方才換來的重審,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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