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章 路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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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染滿鮮血。

    傷痕累累的七花——小聲說道:

    “是那家夥的消散之際的最後的話——用心聽好!”

    “聽著啊。是什麽?”

    否定姬邊用鐵扇扇著——邊平靜地將目光落在了腳下的麵具上,點了點頭。

    “‘公主大人,請容許我——為了你而死去!’”

    七花用忠實的語調——傳達了他的遺言。

    “那家夥說著這些話,死了。”

    “……到最後,都是個令人揪心的家夥呢——說了這些話就以為能讓我感動嗎。嘛好吧!”

    否定姬——用飛快的速度說完這話後,鬆手放開了鐵扇。

    鐵扇剛好落在了麵具上——發出了響聲。

    悲傷的聲音。

    “那麽,是時候來個了結了——七花君,如約定那樣,把我殺了也可以喲。”

    “遺憾地。”

    七花邊慢慢地向前走著——邊在地板上拖著血跡一步一步地向前走著,邊對否定姬的話搖頭。

    “還有一個必須對付的人。”

    “……”

    “不但被炎刀『銃』射中四發子彈……而且斷罪炎刀也非常厲害。若然炎刀的強度再提升小小的話,被幹掉的就是我了……”

    邊說著——邊走過否定姬的身旁。

    七花就這樣——向著匡綱走過去。

    “啊……”

    垂簾的那邊響起笨重的聲音。

    似乎站起來想逃跑,卻摔倒在地上。

    這種情況——事到如今,本來已經插翼難飛了。

    “否——否定姬!在幹什麽——不來救寡人嗎!”

    “不,別說這難為我的事啊。大禦所大人。”

    看也不看這邊,隻是背對著張開了雙手。

    “我並沒有什麽戰鬥能力——況且,不殺掉你的話事情是不會結束的。”

    “什……什麽?”

    “家鳴將軍家千年繁榮——這本來就是騙你的。這隻是為了引你上當罷了。話說如此,把人家——這個我,作為一個四季崎記紀的末裔,看成一個大騙子的話人家會很困惑哦。因為——將尾張幕府,家鳴將軍家體製毀滅才是四季崎記紀的計劃。”

    否定姬說出了。

    將事實的真相。

    “嘛,雖然正確來說應該是‘某幕府’的‘某將軍家體製’才對呢——就算能夠阻止這一家但作為代替又有另外一家像你一樣奪取了天下,一樣地建立起天下太平盛世的話,事情都是沒有改變。是因為曆史的修正作用——這樣嗎?不過嘛——雖然這是舊將軍的功勞呢。”

    “說……說著什麽?某‘某幕府’是什麽?”

    “這是可能存在的未來的事哦。與其說是未來的應該說是本來嗎。”

    “……那、那麽汝從一開始——”

    “雖然我的目的,就是在這裏殺死你——但那十一人眾妨礙到我了。因為就算是右衛門左衛門也不能同時麵對武藝高超的十一人呢。”

    “所以才讓十一人眾逐個地,去應戰——還、還叫退了一般的警衛兵,想不到……”

    “那十一人眾也讓七花君給我排除掉了……所以作為回禮,殺死你重任就讓給七花君了,如四季崎記紀的計劃那樣。”

    “……!”

    匡綱已經沒有去追問否定姬的空閑了。

    在垂簾的前麵——七花已來到了。

    七花在那裏停住了。

    就像是——在掂量著似的。

    “住、住手——”

    匡綱是怎樣察覺七花的用意呢——以饒命的語氣說著。

    “殺、殺了寡人又能怎樣——為什麽要這樣?汝、汝不是為了我才去搜集四季崎記紀的刀嗎?”

    “絕對不是為了你!”

    七花——果然地隻能以非常微弱的聲音說道。

    已經是連呼吸都會感到非常痛苦的樣子。

    “咎兒啊——就是因為有像你這樣的家夥才會白白浪費了一生。雖然你是自作自受,”

    “什……麽?咎兒?是誰?奇策士——嗎?是叫這名字嗎?”

    “……但事到如今就算殺了你也不能消除咎兒的怨恨,也不能消除我的怒氣。”

    “這……這樣的話!”

    “可是啊,不留個教訓的話,可不行~啊!”

    七花——突然抬頭對著天花板。

    話雖如此,並不是看著天花板。

    閉著眼——就好像在回憶著什麽似的。

    否定姬側眼偷看了一下七花。

    對他在回憶著些什麽呢——

    思考著。

    ——嘛。

    ——絕對是那個令人不愉快的女人吧。

    “喂!公主大人。”

    七花邊靜靜地——擺起了架勢。

    邊擺起了四之架勢“朝顏”,

    邊向否定姬說道。

    “咎兒說了若然與你見麵了的話,就幫她向你說聲謝謝。”

    “哈?嗚恩——我並沒有做了些要讓她說謝謝的事。”

    “就問一下一件事,可以嗎?”

    “什麽事?”

    “你啊,實際上對於咎兒,不是挺喜歡嗎?”

    “……”

    否定姬對於這個樸實的問題。

    “那個令人不愉快的女人呢!”

    說著。

    “並非……”

    一重。

    “……不覺得……”

    二重。

    “……不討厭哦。”

    三重否定地回答著。

    是嗎,七花點了點頭——就像得到就救贖般點了點頭。於是用力地,扭緊了身體。

    無論怎樣——都不會落空地。

    使最後之技,不會落空地。

    毫無疑問——能夠作出了斷般地。

    “等……等等!冷靜點!聽、聽寡人說話。隻有這條小命——這條小命千萬要給我放過!”

    家鳴匡綱——發瘋地亂叫。

    “對了,天下就給汝了!汝,不想要天下嗎?”

    “誰要啊!那種鬼東西!”

    在並不是由土而是由被踩而變得結實的砂構成的沿海岸海道上的一間茶屋裏,一個戴著草帽的男人在悠閑地吃著飯團。

    身材高大的巨大的男人。

    蓬亂的頭發,肌肉結實的身體。

    似乎要遮蓋滿布傷痕的身體似的,披著絢爛豪華的、十二單衣二重地重疊著的、女性華麗衣裝的男人。

    虛刀流第七代當主——鑢七花。

    但是他已不能公開地自稱這一名字了——雖然在世間被當作一個英雄,但侵入尾張城,還將當時的將軍暗殺的他,當然現在正身為被幕府追捕之身。

    可是,本人對此在意還是不在意呢,是本來就有用草帽來進行變裝的打算呢,還是一開始就沒有隱藏起來的打算呢,隻是悠閑地,輕鬆地——吃著飯團。

    “….恩,果然很遼闊呢,日本。”

    邊說著——邊從旁邊的風呂布(注:原文為風呂敷,洗澡時用來包著脫下衣物的布)中拿出一本類似記事簿之類的東西。上麵的記著不是字而是畫。

    看著上麵的東西——七花歪著頭。

    似乎對所畫的畫有所不滿——

    “啊,在這裏啊。七花君,找到你了。”

    從路的西麵一位女性快步急速地跑向茶屋——豪不客氣地指著坐在那裏的七花。

    金發碧眼——和服的女性。

    比起七花的巨型身形、絢爛豪華的衣服,在這個國家僅僅是存在於那裏就非常顯眼,這般姿態的女性——不用說,否定姬是也。

    但是,

    她和七花也同樣地——已經是不能公開地自稱名號的身份了。

    對於她來說因為是要進行變裝的緣故嗎,金發已比之前剪短了——衣物也變得簡樸了。而且,也許是作為草帽的替代之物,就像在廟會時遊玩的小孩子一樣在頭的右邊戴著一個奇怪的麵具。

    在這麵具上——記有“不忍”這兩個字。

    已不能公開表明身份。

    話雖如此,本來“否定姬”這一通稱就不是她的名字——可是就算是剪短了頭發,換上簡樸的衣物,戴著奇怪的麵具,與“姬”這一稱謂相應的氣質她從來就沒有失去過。

    “真是的——不要總是在前麵走那麽遠哦。七花君。雖然我不是那個能自稱和拉窗紙強度一樣,令人不愉快的女人那般柔弱,但我也不是有這樣體力啊。因為基本上以前都一直待在屋子裏,深居簡出。”

    “我記得並沒有拜托你跟著我……”

    “因為我並不是一個沒受拜托就不作行動的冷血之人呢!”

    “但好像記得有拜托過別跟著我,”

    “雖然總是這樣說著,但不是一但稍為與我拉開了點距離就這樣悠閑地等著我嗎?咦?這茶!我喝了!”

    邊說著邊自然而然地坐在了旁邊,自然而然地拿起茶碗的否定姬。

    然後從旁偷看著七花手裏的記事簿。

    “咦?啊,這種東西完全不行。沒收~~!”

    就這樣隨意地搶過來,隨意地撕走那一頁,隨意地弄皺了那一頁。

    雖然很明顯是一種旁若無人的情況,但七花自身也感到無可奈何也是現實。本來就打算重新畫一遍的,所以也就沒有怨言了。

    “怎麽了?已經幫你沒收了怎麽還不說聲謝謝?”

    “……右衛門左衛門作為你的手下不知幹了多少年了……我想如果我是你的手下的話會感到全身起雞皮。”

    “予以否定。那家夥作為我的部下那時,應該過得挺幸福的哦——話是如此,咦?從今以後不是應該別否定否定的說著的話會好一點呢?”

    否定姬邊喝著本應是七的的茶,

    邊說著:

    “同為落難的夥伴不如搞好一下彼此間關係吧——因為可以像這樣地幫助你製作地圖啊。”

    製作地圖。

    這是奇策士咎兒對七花編造的一個——謊言。

    就算相信她所說的話也好,就算她有這個打算也好,她本人也應該沒有將此實行的打算。

    但現在的七花正將這個計劃一步一步地實行著。

    通過畫著非常糟糕的畫。

    首先是到了集刀之旅未曾去過的北陸之地。

    “恩……去過的地方的記憶非常曖昧,這樣最起碼應該先環遊日本一圈吧……嘛,不過能和汽口、粉雪和校倉他們見上一麵也不錯。”

    “雖然我是這個樣子,但你也過得相當輕鬆——有自己作為被追捕之身的自覺嗎?嘛,沒想到這一位作為不存在於曆史上的大反賊竟然要為製作地圖而努力呢。”

    “……我也沒想到你會這樣這樣跟著來啊。”

    “不,就算這個我,在那裏再一次複權已經是不可能的了。右衛門左衛門已經不在……”

    否定姬——卻非常知足地說道。

    似乎對於這個結果,

    似乎對於這個成果——沒有任何不滿似的。

    “——四季崎記紀在最後還是失敗了。計算錯誤——由舊將軍那時已經開始了。然後飛彈鷹比等……他的女兒,容赦姬起決定性作用呢。”

    “……”

    “說起為什麽彼我木輪回將誠刀『銓』埋在地中,那是為了避開舊將軍的追擊吧——所以飛彈鷹比等察覺到曆史的矛盾,於是他的女兒——成為了完了形變體刀、虛刀『鑢』的所有者……從我看來,對將飛彈鷹比等討伐的大亂的英雄?鑢六技遭到荒島流放、虛刀『鑢』遭到一時的流放,從曆史上被削除的這一事感到痛心。”

    “荒島流放呢,從我看來篡改曆史之類的就像作夢一樣的話。本來我就連什麽是予言也不知道,也不相信那種東西。”

    七花說道。

    “還是像殺父之仇和喜歡誰的這樣的理由容易理解。就算如你所說的那樣,這個國家在百年之後會被由海的對岸來的家夥滅亡了的話,在那個時候做好覺悟跟那些家夥幹上一場就可以了。”

    “初代的鑢一根也是這樣跟四季崎記紀說的哦。”

    滿意地——否定姬臉上露出了微笑。

    “恩……因為就算改篡曆史失敗了,但稍為改變曆史這樣的程度應該還是做到了,所以不會就這樣讓百年後的的家夥給滅亡了。稍為有點幹勁了。啊,這樣說起來還有些事沒跟你說呢,我在逃出尾張城的時候將剩餘的九百八十八把變體刀都扔到鹽水裏麵去了。到現在應該全生鏽了吧?”

    “……真是幹了不得了的事情啊,你,”

    “擁有不會生鏽的特性的刀隻有絶刀『铇』。所以由混蛋祖先所弄的改篡曆史這一行動的最後大體上應該已經結束了。”

    “這樣啊……”

    “可是,家鳴將軍家將會依然繼續宣稱擁有包含你所破壞的十二把完成形變體刀在內的所有變體刀。相信這能保證將軍家的千年繁榮呢。”

    “……但是,結果變體刀自身應該並不能給予擁有者獲得天下的力量吧?”

    “現實上沒有呢。但幻想上有。”

    否定姬這樣斷言道。

    你確實很壞,七花這樣說著。

    多謝讚揚,否定姬這樣應答著。

    “就這樣,從今以後——不如我你一起開始傷心旅行吧。”

    “傷心旅行呢——”

    七花——回憶起,

    在集刀旅途中消逝的一年。

    睦月——與咎兒相遇。

    如月——與咎兒一起走在沙漠上。

    彌生——抱著咎兒爬著階梯。

    卯月——加深了與咎兒之間的關係。

    皐月——與咎兒一起泡溫泉。

    水無月——與咎兒一起登上吹雪之山。

    文月——與咎兒一起到達了劍士的聖地、護劍寺。

    葉月——讓咎兒騎在脖子上探索了不要湖。

    長月——與咎兒接吻了。

    神無月——拜訪了咎兒的故鄉。

    霜月——與咎兒交談了將來的事。

    師走——與咎兒永別了。

    “——但是,並沒感到一絲傷感。”

    “是嗎?”

    “倒是你,對於右衛門左衛門,一絲傷感也沒有?”

    “怎麽會——這樣不可能吧。”

    否定姬苦笑著。

    對於七花幼稚的提問感到有點奇怪。

    “你身體上的傷是被右衛門左衛門造成的呢——嘛,竟然能使作為一個英雄在曆史留名的虛刀流負傷的右衛門左衛門應該是非常了不起的吧。”

    “雖然也有因為粉雪而手臂骨折的事——嘛,因粉雪而受的傷和因右衛門左衛門所受的傷比起來,嚴重性不同……和右衛門左衛門決鬥時還以為會死的……不,是打算去死。”

    “竟然還讓你給撐過來了。”

    “現在想起,就像這樣……”

    七花抓著所披衣服的下擺,輕輕地擺了起來。

    絢爛豪華的——女性的華麗衣服。

    “似乎幸好是穿上了咎兒的衣服呢——這東西竟然擁有這樣的防禦力。看來就算是像這樣的碎布條披隻上一條也大有不同呢。”

    “況且,披著這十二單衣般的衣服就更加了——因為是精密射擊所以偏離了彈道,稍為減少了子彈的威力嗎。這樣的話——這對於你來說就像是賊刀『鎧』一樣吧?”

    “可是,穿著同樣的東西咎兒死了我卻活下來了,果然還是奇跡啊——”

    就算是因為右衛門左衛門是怎樣的精密射擊而沒有命中要害——但被擊中的咎兒還能與七花說了這樣數量的話,看來咎兒的衣物還是有一定防禦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