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六章 秘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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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什麽啊?”

    “不,不要誤會了,誰會擔心你呀!我隻是,對能否順利征繳斬刀感到不安罷了!你變成怎樣都不管我的事,因為你的替補要多少有多少!”

    “…………。”

    這樣的反應,那個啥。

    就當成隻是還沒有名字的,日本自古以來就存在的文化好了。

    “是,是這樣子啊……原來我的替補要多少有多少啊……我,我誤會了。”

    認真受到傷害的七花也真是沒救了。

    不管怎樣,路途到這裏先告一段落。

    暫時停止。

    因為在兩人行進的直線上,看到了一個橫倒在沙子上的東西。那是被一刀兩斷的,男子的屍體。直到剛才,那種東西是無影無蹤的——看得見的應該隻有被兩斷的,倒在地上的人的身體而已。可是,就在和咎兒兩人跑到那具屍體旁邊——接著吹過一陣風的瞬間。

    巨大的平城出現在眼前。

    沒有任何說明地。

    沒有城牆沒有城門沒有城池沒有城郭——在沙漠之中,一來就是天守閣。

    “呃……?啊,啥?”

    沒有的——直到剛才,這種城堡,至少還看不見的。

    “我說過這裏是自然的要塞。”

    可是,和驚訝的七花相對的,咎兒對那座突然出現的城堡的反應卻是極度冷靜的——仿佛從一開始就預測到這種事態似的。

    “你知道海市蜃樓嗎?因為溫度差,光發生折射,遠處的東西看起來到了眼前,地上的東西出現在空中,看上去倒了過來,或者看不到應該有的東西,這種自然現象……因為這裏是沙漠,而且靠近海,情況再合適不過了。可以說是大氣的迷彩。”

    沒有城牆沒有城門沒有城池沒有城郭是因為,這些會妨礙海市蜃樓現象——咎兒平淡地說明道。

    “不靠得這麽近就不發認知——這就是因幡沙漠的下酷城。易守難攻。雖然大部分人都不知道——但在一部分人裏這是很出名的。”

    “搞,搞什麽。原來你知道的啊?那麽先告訴我一聲呀。瞧把我給嚇的。這應該既不是秘密也不是機密吧?”

    “抱歉。我想給你一個驚喜……。”

    “…………。”

    是惡作劇。

    在時機上糟透了。

    幾乎是打偏了。

    “不過……這個男人……。”

    雖然不是為了掩飾害羞,咎兒蹲到那人的身旁,仔細地調查那具屍體。已經相當腐爛了,不過還不至於失去了原形。七花雖沒有蹲下,卻還是有模有樣地學著咎兒,從她的肩膀上看向那具屍體。

    沒有袖子的忍者裝束。

    纏在身上的鎖鏈。

    還有身為活在陰影裏,卻沒有蒙麵的忍者——那麽一般情況下七花應該會聯想到上個月和他對打的真庭蝙蝠,可是現在的七花能區分的人類隻有姐姐的七實,以及勉強還有奇策士咎兒。連有點印象都不覺得,即使這樣,他看了一眼咎兒的臉色,

    “你認識他?”

    詢問道。

    “……他是真庭忍軍十二頭領之一人,真庭白鷺。”

    咎兒幾乎沒有感情地回答。

    “見過麵……和蝙蝠不同,我和他沒有一起工作過,也不知道他用什麽忍法……卻見過幾次麵。決定你的口頭長之時舉例的,‘倒說之白鷺’指的就是他。”

    “嗯。”

    七花點點頭。

    “看來我到最後都沒能知道那個‘倒說’是怎樣一個東西……不知是好是壞。可是,為什麽庭庭的十二頭領會在這種地方變成兩個了?”

    在無人島上長大的七花,還不習慣屍體。不過,這也同時代表了他沒有被教育過對待屍體的恐懼,所以在這裏看到真庭白鷺的慘狀,他也沒有感到多少戰栗——不過身為親身體驗過真庭忍軍十二頭領之一人,真庭蝙蝠的實際實力的人,沒能連理由也敷衍過去。

    “這家夥至少,有和蝙蝠差不多的身手——吧?”

    “蝙蝠他,原本就不是適合戰鬥的忍者……不管是手裏劍炮還是忍法骨肉細工,都是用於暗殺的能力,卻不是用來從正麵交鋒的手段。雖然我也不知道白鷺的忍法是什麽樣的……即使這樣,光是聽傳聞的話,它好像是個適用於戰鬥的招數。在這層意義上,僅限於戰鬥力,白鷺的排名應該在蝙蝠之上。”

    “這個人——就這樣被一刀兩斷了啊。”

    七花確認白鷺身體上的切口。非常光滑的——沒有絲毫猶豫的切口。如果將兩個切口對上的話,似乎會直接粘上似的。不管是肉還是骨頭都一起被砍斷——比起這更讓人吃驚的是,連纏在忍者裝束上的粗鏈子也同樣被砍斷了。和蝙蝠交手後,咎兒告訴過他真庭的忍者穿上的那有特點的鎖鏈,是鎖子甲的變種——即發揮出防具的作用,被真庭的忍者裝備起來。連這防具都能一刀砍斷——看樣子真庭白鷺是被連防禦都無效的攻擊所殺害的。

    “真庭忍軍好像在十二頭領之間進行競爭來著。四季崎記紀之十二把完成形變體刀的征繳競爭——白鷺也許是知道了因幡,下酷城的宇練銀閣持有斬刀‘鈍’而來到這裏。然後——反被擊敗了。”

    “被誰。”

    “當然那是宇練銀閣了。”

    可是,一聲後咎兒抬頭——

    望向突然出現(看起來)的下酷城。

    “連真庭忍軍頭領都這副模樣的話——看來我們想得過於輕鬆了。應當征收的刀之中,原以為斬刀對你來說是個低難度的類別——也許意外地不是這樣呢。”

    “真庭忍軍頭領的話,我也打敗過的。”

    “你的情況,也有運氣的因素吧。”

    那是——不能否定的一句話。運氣好——可以說是敵人自己跌倒的。當然,七花也有自信即使情況不同也會得到最終的勝利的,可是,連他也知道現在主張這種事也沒有任何意義。

    “……嘛,樂觀地想吧。”

    咎兒搖一搖頭,呼地站了起來。七花沒法從她的表情讀出什麽——原本七花就不善於領悟沉默的對方的真意的。

    “因疏忽趕在我們之前的真庭忍軍,對斬刀的征繳失敗了。如果換一個角度考慮,這並不是一件壞事。萬一白鷺成功征繳變體刀的話,我們好不容易來到因幡,卻會無功而返的。”

    “原來如此,真樂觀。”

    七花點頭。

    但是,七花也不至於讀不出對方心意到,把這句話當真。

    “可是咎兒,因為這家夥的襲擊的失敗,宇練銀閣會完全警惕起來的。原本他就不會不知道四季崎記紀之刀由多麽貴重——嘛,雖然誰也不知道這家夥到底說過什麽,用他的那個倒說。可是,最壞的情況是——宇練銀閣已經離開了這座下酷城。帶著斬刀‘鈍’。就算這樣,也會跟丟刀的所在的。”

    “我覺得不會。”

    咎兒說道。

    “就算因幡全境變成了沙漠,也沒有離開這片土地的男人。區區一兩個忍者是無法改變他的意誌的。而且——看了這個白鷺的模樣就明白了,宇練對自己的本領有絕對的自信。不覺悟武士道臨陣逃亡,他一定想都不會去想的。”

    “……那怎麽辦?”

    七花特意在這時詢問道。

    “或許重振旗鼓也可以哦。”

    “那不可能。”

    咎兒幾乎同時說出台詞般地立即回答。

    “既然真庭忍軍的行動如此迅速,我們是沒有原地踏步的時間的。七花,我現在反而覺得放心了。因為真庭白鷺擔當了襯托的角色,所以上交的報告書要變得精彩起來了。從擊退了叛徒真庭忍軍的敵人征繳變體刀,這是多麽讓人痛快啊。最重要的是,我可以不用去描寫‘倒說’這種麻煩死人的忍者了。說實話我一直在害怕這名忍者的登場——因為似乎寫起來會很麻煩啊。原本我對‘白鷺’這個他的名字,以及我外觀上特征的‘白發’這個詞匯上很微妙的重疊的擔心,這樣一來就得以消除了。”

    這些台詞簡直就像是在鞭屍一樣。

    那一通肆無忌憚地說喲。

    “說來,七花,難道你要我寫出,明明準備得這麽充分,卻灰溜溜地退下去這種丟人的模樣嗎?”

    “原來如此——真樂觀。”

    當然,七花也不是沒有讀出她的話語中隱藏的逞強——既然雇主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他就沒有反對的理由了。

    “所以,我才會愛上你的。”

    突然出現在沙漠當中的下酷城——雖然那壓倒性的衝擊確實讓七花嚇一跳,不過,過了一段時間,冷靜地重新觀望城堡的整體畫像的話,發現那是異常荒廢的,可以說給人廢墟的印象的建築物。從不承島來到本土,從京城到因幡的路上,順便為了學習社會,被咎兒帶著到處參觀,被迫看了些大大小小的“城堡”,可是下酷城在這些城堡中的印象是,非常之寒酸的。

    這也是當然的。

    在五年前,因幡開始沙漠化一來,就沒有管理這座城堡的人了——如果不保養,不管是城堡還是豪宅,建築物會馬上腐朽的。何況這裏是沙漠當中。沒有倒塌,勉強保持其形狀繼續挺立於此,這已經是一種奇跡了。原本應該是經過抗幹燥、抗沙塵暴對策被建造的,現如今雖然有唯一的因幡人——宇練銀閣,憑他一個人是無法保養城堡規模的建築物的。雖然連走進去都讓人感到不安,卻也不能不入城,七花跟在咎兒的後麵,進入到裸露在外的天守之中。

    自然的要塞。

    雖說如此,裏麵卻是個普通的城堡。

    隻是荒廢後,從走廊從牆壁,被沙粒填滿了而已。本來這是不被允許的,在這種情況下應該不會有人追究吧,雖然拎著的行李放在了玄關口,咎兒和七花都沒有脫掉雪馱或草鞋就走進走廊。

    咎兒在前,七花在後。

    其順序從進入城堡之時就這樣了。

    “七花。你退一步走。”

    在入城前,咎兒這樣說。

    “要把我放在前麵。”

    “…………?”

    七花不明白這句話的含義。咎兒對這樣的七花,

    “我說我要走在前麵。”

    稍微改變表達方式,重複道。

    “走在前麵……啊?什麽意思啊。要戰鬥的不是你而應該是我吧?還是說你要先和宇練銀閣戰鬥嗎?”

    “傻瓜。你應該非常清楚我的戰鬥力。打到我簡直比捅破窗戶紙還要容易。”

    “不要說得這麽威風呀……。”

    那你還站在前麵幹什麽。

    窗戶紙什麽的,連盾牌都算不上。

    不過,他絲毫沒有把雇主當成盾牌的想法。

    “聽好了,七花。看樣子你有些誤會,我先說清楚。”

    咎兒停下邁向城堡的腳步,回頭看向七花。因為有較大的身高差距,所以就算站著麵對麵,也沒有麵對麵的感覺。

    “我們並不是強盜。”

    “嗯?嗯嗯?”

    “我們要征繳四季崎記紀的完成形變體刀。這是幕府之命,是絕對的。雖說如此,我們也不能一上來就叮叮當當使用武力把刀搶過來就行了。必須到遵循相應的順序。在戰鬥開始之前,必須先要交涉。”

    “……?那麽是不是不需要我了?交涉是你的領域吧?”

    “所以我要站到前麵。可是,我仍然需要你。現在和舊將軍的刀獵令那時是不同的時代——不,刀獵令什麽的,是不可以發生在那個時代的。遺臭萬年的惡法——不能重蹈它。就算最終用武力解決,我們也需要大義名分。”

    “呃……不是很明白,難道這就是,所謂衙門的手續?”

    “……這次你就這樣理解好了。據傳聞說,宇練銀閣絕非善類,是個放蕩無賴的浪人。聽說是那種拿錢看人的男人。先不管這些過去的經曆,現在也是,無視再三的警告,非法占據著城堡,是一個惡人。”

    “嗯。哎,也是。”

    “目前知道所在的,包括斬刀在內的五把刀——可以說都是被這類人所有。剩下的四把恐怕也是如此——樂於攝取四季崎記紀的刀毒的人,一般都是些狂人。錆白兵也是,作為一名劍士還好,但在他得到薄刀之前就是一個不正常的人。可是——雖說如此,七花。我必須要將不是這樣的可能性,也納入考慮之中。”

    “……什麽考慮?”

    “比如說刀的所有者是個善人的話,你會怎麽辦。”

    咎兒的語氣與其說對著七花,不如說是對著自己說似的。

    “我們不是強盜——也不是正義的夥伴。既然有幕府做後盾,就算砍死人也不會被追究,但這卻不能成為我們隨便砍人的理由。雖然是幕府之命,你卻不要忘記了,並不是因為必不可少我們才會征集變體刀的。”

    聽明白了就走吧,咎兒有些強硬地結束對話,轉向城堡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