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九章 一字連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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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說,拔刀斬沒有‘牆’,所以容易進攻嗎?”
“反了,咎兒——因為沒有‘牆’,所以更難進攻。看得見的東西,可以回應——看不見的東西,可以躲開。可是,對於沒有的東西,是既無法回應也無法躲開的。”
“…………。”
“把刀收進刀鞘就等於是藏起了自己的手牌——我爹是經常這樣說的。嘛,說明白點,就是不知道什麽時候該進攻。不僅如此,進攻的時機被對方掌控著,所以無法輕易出手。明明是我方主攻的,可是對方的攻擊權卻先於我方。就像剛才的咎兒那樣,被進入攻擊範圍就拔刀,道理就是這麽簡單明了。我們明明不能輕易出手,對方卻能隨心所欲。後發先至之式,迎擊的姿勢——同時也是個最具攻擊性的劍法。”
“是說——故意露出破綻引誘敵人進攻嗎。”
“是啊。就算不是這樣,拔刀斬原本就很麻煩。其實我從一開始就知道的——。”
“麻煩?有什麽好麻煩的。劍就是劍呀。”
“呃呃……那個。”
奇策士咎兒。
驅使千姿百態的智略與謀略,從大局上指揮戰爭作戰的組織,軍所的總監督——雖然她有這個頭銜,可是再重複一遍,她絲毫的武藝修養都沒有。
她沒有任何戰鬥的心得。
雖然在到訪不承島之時,以考驗虛刀流的名目帶刀,但那把刀卻已經送回了尾張。這是她作為奇策士的驕傲——不,也是對她自己的教訓。自己要不拿起殺死了父親,使自己的一族滅亡的“劍”,而達成自己的目的——故此。
她其實沒有多少關於劍術的知識。
說到底她的職責是指揮大局。
當然,對進行說明的七花來說,他自己也等於使沒有實戰經驗,所以兩人都是半斤八兩——所以這是一場靠咎兒的聰明才得以勉強成立的,很微妙的對話。
“這跟剛才的‘牆’的話題也有關係——比如像這樣,一把劍砍了下來。”
在咎兒麵前七花揮動手刀。
“你會怎樣躲開?”
“我肯定躲不開。”
“我說你幹嘛要說得那麽得意……。”
“不可以接下的吧?那麽,像這樣朝右側——。”
“正確答案應該是右前方。雖然不知道僅限於虛刀流,還是一般的流派都有同樣的,一般,麵對這種縱向軌跡的攻擊,有‘向前躲避’的教導。”
“原來如此,哎,在相互奪命的時候被對方接近確實很討厭。如果是在自己進攻的時候的話,那就更討厭了。”
“麵對突刺也是同樣的應對方式。隻是——。”
將貫手停在咎兒喉嚨前,七花接著揮出橫掃的軌跡——用手刀模擬拔刀斬的軌跡。(譯者:七花,可別一個失手把咎兒給……)
“這樣一來,向前是躲不開的。向右也一樣。”
“即使躲開,刀也會追上來——嗎。”
“如果不能接下,就隻能後退。”
就像剛才那樣,七花說。
剛才的情況是,與其說後退不如說強製被拽回——咎兒也許覺得現在不是懷著怨恨之情對這種細節吐槽的時候,
“那麽,”
催促七花。
“沒有對策了嗎?”
“如果能接下的話就接下好了——可是,他用的刀是斬刀‘鈍’。如果是不入流的防禦,隻會被整個砍死——就像庭庭的忍著卷在身上的,那條鎖鏈一樣。在虛刀流裏,和作為突刺對策的‘菊’一樣,也有對付包括拔刀斬在內的橫掃形軌跡的劍擊的招架之招數,名字叫‘櫻’——可是如果使用它的話,會折斷斬刀的。”
“那就本末倒置了。”
“沒錯,本末倒置。哎,就算不是如此,我還看不見那個零閃——看不見的東西頂多能躲開。看不到軌跡,隻聽見收刀聲,這代表幾乎同時完成了開始和結束。那種東西,毫無準備當場就上的話,肯定不可能接得下的。”
“這樣豈不是一籌莫展了。虧你還說出那樣的大話——。”
你隻是認識虛刀流到這種程度——這確實算是大話了。就算有拔刀斬對策的“櫻”,如果不能使用的話就沒有意義了。而且這樣反而像在找借口。
“不,咎兒。不要這麽武斷,我不是說沒有對策——隻是,那家夥……宇練銀閣不是有隻精通拔刀斬的劍客的感覺嗎?雖然這會給人偏科的印象,可是反過來說,他對拔刀斬有著絕對的自信。咎兒——庭庭那兒的那個忍著,名字叫什麽來著?”
“真庭白鷺。”
“對了,那個白鷺啊——。”
被一刀兩斷的真庭白鷺的屍體。因為在進入下酷城之前,七花已經把屍體埋進沙漠的沙子下了,所以看看四周也已經找不到。雖然咎兒說忍者不需要埋葬,但七花說這事馬虎不得,說什麽也不肯退讓。
“你認為他為什麽會敗給宇練?”
“你說為什麽——好奇怪的問題。那種事情不是明擺著的嗎。恐怕是變成那個零閃的犧牲品了。那個切口不可能是別的。”
“是的。那麽,為什麽白鷺眼睜睜讓自己成為零閃的犧牲品了——你不覺的奇怪嗎?上次的蝙蝠這樣說過,忍者的賣點是卑鄙卑劣——這樣的忍者為什麽偏偏要從正麵迎戰宇練呢。”
“…………。”
確實,咎兒點頭道。
“確實很奇怪。屍體還不陳舊。宇練和白鷺的交手應該就在不久前——可是看宇練的樣子,他似乎沒有負傷……身為真庭忍軍十二頭領,卻未使對手負傷任人宰割什麽的……。”
“雖然蝙蝠標榜自己喜好款待,不過那樣的忍者是少見的吧。”
“嗯……不過,這是怎麽回事?你有什麽見解嗎?”
“這也不算什麽見解——我覺得大概,白鷺不得不從正麵戰鬥。”
“是——不得不嗎。”
“說來,當時我就覺得奇怪。到宇練的房間之前,我們不是看到一張被血弄髒的榻榻米嗎?因為陳舊程度和周圍不同,所以大概隻替換了這張髒掉的榻榻米,我們說過這種話吧。”
“是啊。這有什麽奇怪的?如同你預料中的,不就在不遠的地方確實找到宇練了嗎。”
“雖說這座城堡跟我們在旅途中看過的城堡相比不大,可是這座下酷城再怎麽說也是座城堡呀——而現在就他一個人在使用這裏。房間要多少有多少,怎麽用都行。所以,如果不喜歡被血弄髒的房間的話,換一個房間不就行了。他何必費事去替換榻榻米呢。”
“……嗯。確實,這個想法也在理——這個想法不是不對。可是那是因為,該說人人都有跟人的喜好嗎……,是不是可以解釋成宇練隻是單純地喜歡那個房間?”
“我認為是對的。”
七花說道。
“那麽我問你,他為什麽會喜歡。”
“…………。”
那裏並不是特別豪華的,也不是特別易於居住的房間——讓人想到的反而隻有狹窄、在深處等不便於生活的要素。可是宇練卻為什麽還要把那個房間作為起居室呢——
“恐怕是因為狹窄且在深處。”
“這對他本人有利——這個意思嗎?”
“在迎擊敵人時,對他有利。看一看構造就明白了。入口隻有通向隔壁房間的那扇拉門,而不通向任何一處。連窗戶也沒有——如果把拉門換成格子門的話,就能直接當牢房了。因此——如果想和宇練交手的話,隻能拉開拉門,從正麵進入那個房間。”
“從正麵——哦,對了。那是從前麵的意思吧?”
“沒錯。拔刀斬的,這個橫掃的軌跡——適合對付前方卻弱於對付後方。哎,不過不管是縱向的軌跡還是突刺的軌跡都差不多——可是,在那個狹窄房間之中,沒人能繞到他的後方。不管從左右哪邊迂回,都會受到橫掃過來的刀的阻礙。”
“確實。”
不得不正常地戰鬥。
麵對真庭忍軍頭領。
那個男人不允許對方的卑鄙或卑劣。
“他之所以沒有追趕離開那裏的我們——是因為能使用這個戰法的,隻有在那個狹窄房間之中嗎。也是——若非如此,他沒理由放過我們。畢竟刀芒已交。”
“地之利在戰鬥中很重要吧?我和蝙蝠幹架的那次,不承島那個地方是我的領域。可是那個房間——完全是宇練銀閣的領域。”
房間全部麵積都在零閃的射程範圍內。
加上對方是最高速。
“那麽果然——還是沒有對策呀。真不像你,說話轉了這麽一個大彎——。”
“所以說不要武斷呀。就算是我也絞盡沒有的腦汁想了很多。”
沒錯。
鑢七花現在,正在思考。
這不是因為他的“好麻煩啊”這個真正的口頭禪遭到封印。他僅僅沒有說出口,而在心中則想了好幾遍,麻煩啊麻煩啊的。就連像這樣和咎兒說話的時光,他都覺得麻煩的要死。希望馬上返回下酷城一頭紮進和宇練的戰鬥,這個心他確實有。
可是,即使如此他卻在忍耐。
為了咎兒——他絕對不能輸。
作為她的刀,敗北是不被允許的。
無論如何——他都要征繳斬刀。
運用從父親學來的,從姐姐學來的,還有一路上從咎兒學來的一切——所以七花,在用自己的方式擬出戰略。
想都不想地——至今沒有思考過的他,現在正在思考。
“首先,我第一個想到的是把他從那個房間引出來。”
“原來如此。確實,隻要移動到隔壁的房間,戰鬥方式一定會有大不同——進攻方和防禦方,和那個基本動不了的房間相比,自由度將會大大的改變。可是,那應該是做不到的。他可是默默地放我們走了,貫徹得很。就像在那裏紮根了似的,宇練恐怕絕不會離開那裏。”
咎兒說道。
“還是說,你想出把那個男人引出那個房間的方法了?”
“嗯~,我覺得他那樣子簡直就像在固守城池似的。雖然在城堡裏固守城池很奇怪啦。如果拖入持久戰的話,就算是宇練也不得不走出那個房間吧——。”
“給城堡防火把他熏出來,這個想法也不行。有失去斬刀的可能性。不要忘掉我們的第一目的。”
“也是。手上沒有飛行武器,就算有了,普通的飛行武器對零閃也不會有效。而且,如果連你說的那樣都不行的話,我頂多能想出一個方法。”
“哦?”
反過來說,還有一個方法。
也許覺得這很意外,咎兒顯得興致勃勃。
“不錯啊。說說看。”
“我可以說嗎?”
“哪裏有猶豫的理由。”
“嗯。首先咎兒走進那個房間。”
“原來如此。我走進去,然後呢。”
“然後成為零閃的犧牲品變成兩半。”
“原~來如此。明白明白。我被砍死變成兩半。這聽起來很有趣哎,七花,快說下去。”
“討厭沾滿血的榻榻米的宇練不可能不討厭人的屍體。看真庭白鷺就明白了,他會到城外丟屍體的。到時候,別說是那個房間,他連城堡都離開了。置身沒處躲沒處藏的,這個沙漠的正中。”
“然後呢然後呢?”
“這時我就會出來幹掉他。”
“切利哦!”
因為兩人都坐在地上所以身高差沒有站著時多,咎兒雪馱的一擊漂亮地擊中七花的下顎。雖然沒多少威力,七花的姿勢還是動了——結果,纏在七花上半身的白發被拽動,把咎兒也弄疼了。用不太適合這個時代的比喻說明的話,就像自己踩住鞋帶自己摔倒的人似的。
“……我,我怎麽變成兩半了!”
忍住頭皮的疼痛吐槽的咎兒。
這個作風值得表揚。
“我不是說過你要‘保護刀’還有‘保護我’的嗎!哪個世界會有把該保護的雇主當誘餌的傭兵啊!”
“嗯~。所以我認為這個方案可能不能用。”
“當然了!這是糟糕到連探討都不準做的方案呀!”
“所以,把宇練引出哪個房間什麽的是不可能的,所以放棄。可是就算如此——對策還是有的啊,咎兒。”
“…………。”
那個對策不會又讓我變成兩半吧,咎兒如此想著用充滿戒備心的目光瞪視七花,可七花卻輕輕躲過咎兒的視線似的,
“如果不得不跟對手正常戰鬥的話——正常地戰鬥就好了。”
如此說。
語氣是非常認真的。
不過。
“……七花。如果那就是你的結論的話,我會生氣的。”
“不,你從一開始就一直在生氣吧?”
“不準打岔!既然總歸要正常地戰鬥的話,哪有必要在那時退——。”
“第一是,我想向你確認我的想法是否正確。想到我和蝙蝠間的戰鬥的拖拖拉拉,這是對我來說的第一次戰鬥。可是——這僅僅是第一次戰鬥。為了連接到下一次戰鬥,我必須要一邊學習一邊戰鬥——我認為不僅今天贏,明天也要贏的話,單純的勝利是不行的。像蝙蝠那次那樣,靠好運戰勝——是不行的。”
“唔……。”
正決議要說教一番之際,七花意外地回答了認真的答複,咎兒有些不知所措。
“……你說第一,對吧。難道除了確認宇練是否會追上來,還有一個退卻的理由嗎?”
“還有一個是,更現實的原因,你的位置不好。不承島那次,在我熱衷於戰鬥的時候,你不是被蝙蝠拐走了嗎?我覺得重蹈覆轍可不好——所以才要重新準備。”
“啊。”
被七花的“百合”拉回來,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的咎兒。雖然不是腿軟了,可是拖拉著那個衝擊,她確實沒法一個人站起來——
“我不是要‘保護刀’——以及‘保護你’嗎。”
“……既然你很清楚,從一開始就不要想什麽讓我變兩半的策略呀。”
隻看語言的話這是個極為正當的吐槽,不過她的語氣聽起來有點像在掩飾害羞,這應該不是偶然吧。不知有沒有注意到這個,用不怎麽在乎的語氣,
“那麽,你就站在我的身後吧。”
七花繼續說道。
“就像剛在我站在你的身後一樣——這次請你站在我的身後吧。選手交替,攻守也交替。隻要你站在那裏,我就能保護你——而且也能成為保險。”
“保險?”
“以防萬一的保險啊。如果正常地戰鬥還不能決出勝負的話——你站在我身後這件事,肯定會發揮出積極作用的。那必將能打垮那家夥設定的那家夥的領域——。”
“我想你應該明白,七花,為了慎重起見我要說清楚……我可沒有保護你背後的才覺哦?”
咎兒甚感奇怪地問。
不是那個意思啊,七花這樣說道。
“怎麽說呢,雖然我沒法在這裏說清楚啦……,我就是希望你這樣做。如果隻考慮你的安全的話,讓你留在這裏,讓我一個人回到城堡中,宇練之處是最好的——可是請你勉為其難,請你覺悟好會遇到危險,請你深知這個困難,請你和我一起來吧——我請求你。”
“…………。”
“總而言之。”
他接著說。
“擁有守護之物的人會變強——這個意思。”
就像令真庭蝙蝠第一個征繳絕刀“铇”一樣,就像令錆白兵第一個征繳薄刀“針”一樣,奇策士咎兒令鑢七花第一個征繳斬刀“鈍”的理由有,地理性條件的問題,以及鋒利的刀和隨處可見的鈍刀對虛刀流來說沒什麽區別——話雖如此,從跟這種這樣那樣的不同的觀點觀察後,可以說,將宇練銀閣選為鑢七花實質上的第一個戰鬥對手的她的判斷是正確的。
因為。
宇練銀閣身為劍士,而且如此長時間持有四季崎記紀的變體刀——他卻是一個,其刀毒比較沒有傳遍體內的稀有男子。
四季崎記紀的刀之毒。
將劍士引導向狂氣的,終極之毒。
最能表現出其狂氣的,就是舊將軍所頒布的刀獵令,這一點如今已無可爭辯——不過比如說,被譽為這個時代的日本最強的劍士的錆白兵因為中了此毒而背叛咎兒,以及尾張幕府——連非劍士的忍者真庭蝙蝠,也不能說和此毒毫無關係,這一點可以參考這個故事的第一卷。
可是,宇練銀閣卻不同。
當然毒本身確實在侵蝕他的身體,逐漸發揮效用——可是他的性格,在從父親處繼承斬刀的前後之間,沒有明確的變化。有一種例子說,手持四季崎記紀之刀就會斬人,可是就宇練而言,在他得到斬刀之前就有同樣程度的想法,而且理所當然地去實行,所以不能說這是刀的影響造成的。得到變體刀的前後之間,幾乎沒有變化——這是不可能在像他這麽有本事的劍士身上發生的。四季崎記紀的變體刀之毒是——如此地強烈。
支配戰國的刀。
如此一說,生活在戰國的,宇練的十代以前的祖先宇練金閣,應該被刀之毒性侵蝕了全身——若非如此,他絕不會想到即便與鳥取藩為敵,與實現統一天下的舊將軍為敵也不願放棄刀吧。萬人斬這個傳說,在他的後裔的宇練銀閣的眼裏也是不可置信的,可是不止宇練金閣,從繼他之後的,繼承斬刀的宇練一族,包括宇練銀閣的父親——他們所有人都無可爭議地發狂了。
為斬刀“鈍”發狂。
這是沒有辦法的——宇練家使用的劍術,所謂拔刀斬的零閃,就像為斬刀度身定做似的,非常適合。仿佛被命運捆綁在一起一樣。
刀不會選擇所砍之人。
可是——刀會選擇主人。
那麽說,宇練家被斬刀選中了。
作為擁有發狂資格的一族。
“…………。”
當然。
對於現在的宇練家當家,宇練銀閣自身來說,他同等地沒有自己是發狂的自覺以及自己未發狂的自覺——說到底,被刀之毒侵蝕了多少什麽的,本人是無法判斷的。
隻是,就算如此。
出於和狂氣完全不同的其它原因——宇練保護著這把斬刀。
奇特的是,這體現的是在城外七花對咎兒說的話——有守護之物的人會變強。對宇練來說他要守護的東西是,斬刀“鈍”以及——這座下酷城。
——五年前。
在此之前作為觀光聖地,讓當地繁榮的因幡沙漠,突然向鳥取藩民們亮出了爪牙。它仿佛是一個生物似的,以用眼看得見的速度成長——吞沒了藩的一切。
家,田,山,川。
生活和日子和一切。
所有的東西都沉入沙子之下——未留下任何一物。
不,隻留下了原本就建在沙漠之中的,這座下酷城——可是沒有人留在這裏的話,結果還是一樣的。
沒錯。
所有人都爭先恐後地——逃離了這個沙漠。
大家,拋棄了故鄉。
逃往伯耆,美作,播磨,但馬,以及任何地方。
總之就是飛快地,一溜煙地,四處逃散般,所有人都離開了因幡。在城裏人人喊打的宇練也不是沒有親密的朋友——可是連這樣的少數人也無一例外。
因此。
在沙漠的成長迎來終結之際——頑固地留在因幡的隻有下酷城和宇練銀閣罷了。
與其說留下來了,不如說不得不留下來。不對,自己恐怕決定性地錯過離開因幡的時機了——宇練如此自我分析。
如果自己不是最後的一人的話——比如說,是倒數第二個人的話,他也許會猶豫地,留下躊躇地,三步一回頭地,最終還是離開因幡了吧。
可是成為最後一人的現在,那已是不可能的。
宇練連猶豫都不被允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