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九章 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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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比起這個。
他作為一把刀——選擇了她。
他愛上了,她的氣質。
“嘛——我覺得也可以。”
七花將自己要協助咎兒的征刀這一決意向作為家長的姐姐七實表明後——她以非常疲憊的語氣,這樣說道。雖然她的態度讓她看起來一點都不關心這事,但隻有其目光是出奇地認真。
“但是——七花。你知道咎兒小姐的那種個人情況這件事,要向她保密為好——。”
接著,她這樣說道。
七花覺得有道理。
就算沒有道理,七花會絕對服從姐姐說的話的,所以咎兒目前還不知道七花肯同行於咎兒的計劃的,真正的理由——
然後。
“還有,你把她直接的仇人鑢六枝——把咱爹斬殺了一事——記得也要向咎兒小姐保密。”
她這樣說。
所以咎兒同樣不知道這件事——
“嗯?”
“哦。”
可是,雖然那隻不過是因為講話的習慣吧,七實應該對忠實的自己的弟弟,“這件事要向任何人都要保密”,像這樣命令的——這實在不像是鑢七實該有的失誤。因為她沒有這樣做,所以七花才會偏偏對敵人的敦賀迷彩不小心說出,這種將會成為故事的關鍵的重要情報的。
可是——但是,該說是幸運吧,這時被公開的情報隻有這個。
當然,敦賀迷彩聽到這種重要的情報,原打算作出一些反應的——在此之前,七花和迷彩同時注意到了。
然後同時從廊子站起來——看向那個方向。
由於七花在野外長大所以對視力上是有自信的——既然迷彩也將視線轉向了同一個方向,她也應該看到了吧。
在大鳥居之上。
連七花都沒有爬上去的大鳥居之上——有一名男子光明正大地像哼哈二將一樣站著。
沒有袖子的忍者裝束。
沒有蒙麵。
將鎖鏈纏滿全身的——垂下劉海的男子。
在左右腰際各插一把忍者刀的這名男子,到底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站在了那裏,問這種問題是沒有意義的——因為問題是,這名男子現在正站在了那裏。
“哎呀呀。已經被注意到了嗎——意外地很快呢。”
鳥居上的男子,在七花和迷彩的注視下,不帶絲毫羞澀地說著。
明明有不少距離,他明明沒有大聲說話——但男子如唱歌般的聲音,在七花聽起來仿佛在自己的耳邊細語似的。
“——我本來還想再停一會兒你們有趣的對話來著——不過呢,多虧了你們我已經知道了大概。要把握現狀的話,這種程度已經足夠了吧。謝謝你們。應該向你們道謝說,我實在抬不起頭來吧——。”
“…………。”
“…………。”
兩個人都說不出話來。
雖說很投入到對話中——他們可是並排麵朝正前方坐在廊子邊的。就算鳥居的上麵在精神上是個盲點的位置,但竟然沒看到他如此光明正大的模樣——。
“從高出報名真是失禮了——啊啊,真好啊,不用藏起來就‘報出姓名’,真好啊,真好啊,真好啊,真好啊——。”
男子高調地說道。
“我是真庭忍軍十二頭領之一,名叫真庭喰鮫。今後請多關照。”
“啊——。”
聽到他這麽一說,七花慢了一拍(真的好慢)注意到了——對呀,那個有個性的忍者裝束,和在不承島上戰鬥的真庭蝙蝠和在因幡沙漠裏看到的真庭白鷺一樣——雖然纏在手臂上的鎖鏈好像比之前的兩個人長一點,但他已經就是——
“庭庭!”
……自從上個月起了這個名字,七花就一直用這個可愛的略稱稱呼真庭忍軍,不過還是第一次在所屬於真庭忍軍的人麵前叫出這個名字。
好了,聽到他的對自己的稱呼,真庭喰鮫的反應是——
“你說庭,庭庭……?”
在鳥居上危險地搖晃了身體。
差一點掉下去的時候站穩了腳。
“怎麽會這樣,這實在是太卡哇伊啦!竟然為專門暗殺的忍者的我們起一個如此美妙的愛稱,你真是個好人哪!如果不是這樣的相逢,我和你一定會成為最好的朋友的!”
……他非常高興。
這個世界裏全是些白癡。
“你認識他?”
幹淨利落地無視掉這些你來我往,迷彩向七花詢問。七花回答,“不,我不認識他個人啦——。”。
“如你聽到的那樣。他叫……他們叫庭庭,是專門暗殺的忍者——他們也企圖得到四季崎的刀。”
“哼~。”
迷彩像是在確認般地點一點頭。看樣子,她不知道真庭忍軍之名——即使如此,她好像看出了喰鮫的身手不凡,表情比平時嚴峻多了。
“虛刀流的鑢七花先生——你擁有絕刀‘铇’和斬刀‘鈍’。而三途神社的首領,敦賀迷彩小姐——你擁有千刀‘铩’。”
喰鮫以有禮貌的語氣繼續說。
“這麽說,看來蝙蝠——嗯。非常遺憾。說是要去征繳‘鈍’的白鷺也——我明白了。非常遺憾。”
“…………。”
“不過呢——如果我現在殺死你們二人的話,那三把就會一並成為我的所有物了。”
開心地微笑著——喰鮫如此說道。
……既然他聽過了七花和迷彩之間的對話,那就應該很清楚事情不會那麽順利。這種程度連七花都懂——絕刀和斬刀不在這裏,而且千刀因其龐大的數量,並不是個打倒迷彩一人就能到手的那種刀。
即使如此,喰鮫還是那樣說。
仿佛隻想和兩人戰鬥似的——不對。
仿佛隻想殺死兩人似的。
“啊啊——好棒啊,好棒啊,好棒啊,好棒啊——鬥爭的空氣真的好棒啊。”
喰鮫無聲地,拔出了左右兩側的忍者刀——但是,他可不是用左右手握住刀柄拔刀的。有一瞬間,在七花看來刀似乎自己拔出來了一樣——不過仔細一看,原來纏在手臂上的鎖鏈和刀柄是相連的。喰鮫通過揮起兩條手臂,用手臂拽動鎖鏈,拔出了連在鎖鏈上的刀。然後他——就像帶鎖鏈的鐮刀似的,在自身的側麵如縱向的螺旋推進器一樣高速旋轉起來。
七花曾經聽咎兒說過,那身鎖鏈是鎖子甲的一種變型,隻要用於防禦——咎兒這樣說是自然的,雖說是個奇策士,但這並不代表她通曉真庭忍軍、真庭之鄉的全部。特別是這名真庭喰鮫,她不光沒有見過麵,而且連名字都沒有聽說過。
所以她不知道是正常的。
竟然會有忍者將全身的鎖鏈像這樣——用於猙獰凶惡的攻擊。
“此乃忍法渦刀。這個忍法就是我被稱作‘鎖縛之喰鮫’的由來。”(譯者:“鎖縛”和“沙漠”的日語發音相同)
“…………。”
你幹嘛不在上個月登場啊。
這個通稱差點讓人情不自禁這樣說出來。
但是,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
七花瞄了一眼站在旁邊的迷彩——不知道她使用的所謂千刀流是怎樣的流派。但是,不管怎樣,那一定不是個在不佩刀的狀態下所能使用的招數。那麽——這裏隻能靠自己戰鬥了。
考慮到之後會有決鬥,所以要是迷彩現在被殺死的話就麻煩了——但是,不能否定自己正感到一絲的不安。看樣子真庭喰鮫是用刀戰鬥的,但是像他那種亂來的刀法是在虛刀流的預料之外——不能像以劍士為對手時那樣對付他。
但是這樣一來,隻能硬著頭皮迎戰了——所幸的是,為了躲避七花這附近沒有黑巫女們,所以不用擔心會殃及他人——而且那兩把刀不是四季崎記紀打造的變體刀,折斷了也沒有關係——。
“那麽,我要上了——啊啊。”
好開心啊。
一邊這樣說這,喰鮫一邊從鳥居上跳了下來。雖說不管是怎樣的情況下人是不會從大鳥居上跳下來的,一般人類從高處跳下來的時候,為了緩解落地時的衝擊力會彎曲膝蓋的。但是喰鮫卻沒有這樣做。他保持膝蓋筆直,咻咻地揮舞著左右的刀——遵從重力加速度,直直地掉落下來。
“咕——。”
不等喰鮫落地,七花便已起跑。這是出於,不管怎麽說都要在遠離迷彩的位置戰鬥的判斷。但是,從這樣思考的七花的身旁,有一陣影子如疾風般掠過——那是壓低著身體奔跑的,敦賀迷彩。
“——啥。”
好快。
轉眼間就被趕超了。
“前日,我接到了一個出雲的關卡遭到摧毀的報告——據我聽到的現場的慘狀,應該就是那所謂渦刀造成的。抱歉不能讓你出風頭了,男孩,我作為守護出雲的武裝神社的首領,決不能讓那名忍者繼續任意妄為。”
通過身旁的瞬間——她一口氣對七花這樣說道。
“而且,我知道虛刀流但你卻不知道虛刀流,這樣決鬥起來對你有些不公平。”
嗒。
接著,迷彩進一步用力踏地來加速——一下子來開了和七花的距離。這對七花來說是第一次的——也是帶有衝擊力的經驗。和真庭蝙蝠戰鬥的時候、和宇練銀閣戰鬥的時候、還有被咎兒拽著到滿京城的劍法道場練功的時候——他都沒有過在運動能力上被超越的經曆。
明明是這樣——他卻輕易地被超越了。
七花想都沒想就停下了腳步。
明顯已經無法追上她了。
可是——她打算做什麽?
迷彩她沒有佩刀呀——!
“哼——。”
看到朝自己的落地點跑來的迷彩,喰鮫沒有動搖,反而開心似的笑了起來。
“對了,你剛才是這樣說的吧——敦賀迷彩小姐。‘到底,為何而戰?’/如果要回答的話,當然,我是為了金錢——我以從沒有為了金錢以外的東西戰鬥過為最大的驕傲。可是啊。”
在左右旋轉的刀的速度——正逐漸加快。豈止是旋渦,那簡直就是肆虐的龍卷風。達到那種速度的話不止是忍者刀,連鎖鏈的部分都會成為凶器的。
真庭忍法渦刀——
“與其不得不特意去詢問那種事,你還不如從一開始就不戰鬥呢——為了什麽而戰?為了什麽?我可不想聽那種悠閑的話!啊啊,無聊至極!”
然後——無聲地落地。
正好在落地點上——迷彩和喰鮫交錯了。
“…………!”
她沒有佩刀。
敦賀迷彩不僅僅沒有佩戴千刀“铩”——她連任何刀具都沒有戴在身上。這一點七花作為虛刀流的人,作為不佩刀戰鬥的劍士能夠斷定。
可是,在一瞬間的交錯過後——被斬斷的是真庭喰鮫。躲開鎖鏈的防禦,他的胸部被深深地刻下了十字。大量的血液從那裏噴了出來——繞開那“噴泉”,迷彩保持著突擊的勢頭,一直跑到了離喰鮫的身體有三間(譯者:一間的長度大約1.8米)距離的前方。
喰鮫在那之後才倒下。
那是讓人確信他再也無法站起來的,極其難看的倒地方式。
“……嘛,雖說是具屍體,但既然這東西也是個男人——我是不能讓巫女們收拾殘局了。虛刀流的男孩,能否幫我一起處理掉這個屍體呢?”
“…………。”
對目瞪口呆的七花,迷彩平靜地——就像剛完成了小小的工作似的,開朗地說道。七花無法對迷彩作出像樣的反應。
“還有就是,關於你父親的事——。”
事到如今,迷彩如此說。
“——作為侍奉於神之人,我還是不要詢問過多了。雖然有興趣,但那似乎不是我可以繼續踏足的領地。你也不要粗心大意地——把這件事對他人說起。”
夜晚,走下一千級階梯,接回身在下界的咎兒,七花首先告訴她遭到了真庭喰鮫的襲擊。說不定咎兒早就預料到會有這種事發生——所以出於安全考慮,她把平時奢華的和服換成了在出雲裏並不少見的巫女裝束。
總之,七花告知她既然真庭忍軍摻和了進來,就算有和迷彩的約定,作為一把刀不能認同從明天開始也要繼續和咎兒分開行動,接著被咎兒說了一句“你的擔心是多餘的”給否決掉了。原以為那是逞強,但那好像不是。
咎兒說道。
一邊將拿在手裏的一把刀指給七花看。
“一千把中的一把刀,就在剛才已經找到了。”
如論如何。
咎兒向迷彩遞出了一把刀。
隻不過是在刀鞘上的傷痕這種小事,無法保證百分百正確,但應該就是這把刀吧,她慎重地如此說。
從旁邊看的話,不知迷彩理解了咎兒的說明到多少程度——
“刀鞘是個盲點。謝謝你。我好高興。”
這樣說著接過了那把刀。
嘛,按照約定——不,超出約定,不知是最初的一把,連一千把千刀被打造的順序都查明出的話,作為所有者再怎麽感謝都不過分吧。
但是。
“可是仔細想一邊還是不太明白啊。迷彩為什麽會拜托你找出最初的一把呢?如果有作為一千把刀的原型的最初的一把刀的話,想要確定它確實符合人之常情啦,但是就算確定除了也不會有什麽好處吧?總不能像神一樣供奉起來。”
這是七花直率的感想。
看到咎兒交給迷彩的刀——七花也沒有任何特別的感受。沒有萌發看到斬刀時的那種感覺。瞧不出和其它黑巫女們佩的刀有什麽區別——不,雖說是原型但畢竟是一千把中的一把刀,所以不能讓人看出不同——但就算如此。
這樣看來,真庭喰鮫的鎖鏈之刀作為一把刀的印象更深刻一些。
如果那把刀也可以的話,編一個像樣的理由或者騙騙她,把隨便找出的一把刀交給她,應該並沒有什麽不可以吧。
“有道理。”
從某種意義上,七花的疑問全盤否定了咎兒這一個星期以來的勞力,但咎兒卻沒有因此而生氣,反而點頭肯定。
“我原來還以為迷彩也許是交給我們無理難題,打算讓決鬥無法成立來著……。”
可是——實際和她交談後,發現這個想法是錯誤的。如果她對七花講述的三途神社的情況屬實,她應該會非常希望得到絕刀和斬刀這兩把刀。迷彩並不是出於收集欲望或刀的毒性影響而欲求完成形變體刀的。
她出於必要的目的而欲求變體刀。
“如果她有那個打算的話的確可以辦得到。我們可以編造理由或者隨便附會她,同樣的,她完全可以在雞蛋裏挑骨頭。那種漏洞百出的道理,隻要你想的話隨你怎麽挑毛病都可以的哦?因為有的隻是說服力,根本不存在什麽證據。”
“嘸姆。這麽說,還是不要想太多為妙呢。”
“對方應該有對方的想法。比起這個啊七花——這次我隻能做到這裏。剩下的就是你的工作了。在調查千刀的時候,我還試著調查了千刀流的真麵目——遺憾的是一點頭緒都沒有。畢竟無法耽誤去尋找最初的一把。所以說,你必須在不事先了解相關情報的情況下,挑戰不明來曆的流派了。”
“啊啊……不過,這應該不會有問題。”
七花回答說。
“通過迷彩斬殺庭庭的忍者的動作,我已經大致掌握了千刀流的真麵目——。”
“嗯?這樣啊?”
“是的。如果我的想法正確的話……原來如此,我就能理解迷彩為什麽會對虛刀流感興趣了——作為虛刀流的當家,我也對千刀流感興趣。不過——撇開偏袒的看法正常考慮的話,虛刀流和千刀流,虛刀流的勝算更大——。”
綜上所述,不管怎麽說。
虛刀流·鑢七花以及千刀流·敦賀迷彩。
終於確立的這場決鬥,於明天的正午就要開幕了——
然後平安無事到了第二天的正午。
地點在三途神社境內,本殿之前——隔著石板地,七花與迷彩麵對麵對立著。七花照例,摘掉護手脫掉了草鞋,進入和平常一樣的臨戰模式。而迷彩則是,沒有改變身穿的黑色巫女裝束——但和之前不同的是,她在腰際插上了刀。那是一把千刀“铩”——恐怕就是咎兒昨天交給迷彩的,“最初的一把”。隻不過七花還是看不出那把刀有什麽特別的。
黑巫女們已經被趕出了境內。七花他們醒來的時候已經連一個人都不見了。如果她們在的話,會妨礙戰鬥的——故此,目前身處於三途神社境內的是七花和迷彩,以及決鬥的見證人的咎兒,僅此三人罷了。
“我已經說過,在境內的是一千個人當中症狀特別嚴重的五十人——我不打算與你長時間交鋒。讓我們快點開始,快點結束吧。”
“在賭上性命的戰鬥之前,虧你說得出來這麽樂觀的話——這種話應該由我來說才對。”
迷彩和以前一樣一副爽朗的態度,和她相對的七花也是,渾身冒著悠閑的氣氛——確實,他們兩人的態度實在不像眼看就要賭上性命戰鬥的樣子。
可是,即將開始的是,地地道道的賭上性命的戰鬥。
賭上性命——以及刀的戰鬥。
“戰鬥的舞台就限製在包括雜樹林的三途神社境內吧——出雲大山可是個深山,萬一在裏麵迷路的話就再也出不來了。不過這可不是在道場裏的比賽,不管是本殿還是拜殿、屋頂之上還是鳥居之上,你可以隨意利用地形。”
“哼~。嘛,我是挑戰者而你是地主,這些事情就隨你決定好了——不過隻有咎兒一個見證人這不要緊嗎?你那邊也推某一個黑巫女出來不是更公平?”
“可不能向她們期待公平的裁判——不用擔心,我不會讓自己的贏法出現誤判的餘地的。”
迷彩自信滿滿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