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九章 麵見太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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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興帝聽了,挑眉笑道:“原來你也有這般好奇的時候,不過一個民間女子,也值得這個大內總管親跑去親瞧,真是難得很啊。”

    李全笑道:“奴才如此,也是有個緣故:這一兩年,‘丘如意’三字常在奴才耳邊響起,今日她既然進了宮,恰好奴才路經,便忍不住過去看了一眼,果然不同凡響。怪不得安世誠死活不肯放手,也怨不得安世煥被她那般對待,卻仍煞費苦心地派人去示警,竟顧不得會被人識破,也要助她逃脫困境。”

    長興帝不以為然:“你這般說,卻是大大看低了安世誠二人,倒象他二人隻看重女色一般。安世誠是為了守信,安世煥則是因為心裏還有幾分良知,不肯因為自己的一點小恩怨,就毀了一個女子的性命,可笑眾人都被他往常的不羈偽裝給騙了,隻當他是個見色起意的。不過,話又說回來,丘如意的美貌必在其中也起了不小的作用,‘順陽城閨中第一人’的名號想來也不是白叫的。”

    李全忙道:“還是皇上慧眼識人,能看透世人的心性,奴才倒是眼皮子淺了,隻能看個表象。不過那位丘小姐,也確實是個美貌窈窕的,不要說‘順陽城閨中第一人’,便是在京城眾閨秀中也不遜色。真要說起來,劉婷小姐比起她來,真是遜色的不是一星半點。”

    長興帝俊目微挑,看著李全笑道:“聽你這麽一說,這丘如意倒真是個天上有地上無的了,可惜了,若是早上一年去順陽城尋聘妃說不定還能成事,現在卻不成了,被盧國公府早行了一步。”

    李全難見長興帝在口頭上對納妃一事鬆動,此時聞言,心中一喜,不複從前的精明清醒,就勢昏了頭上前一步,小聲道:“若是皇上有心抬舉丘小姐,倒也不是沒有挽回的法子。盧國公府與她家也隻是換了庚帖,連小定都沒過呢,丘家又和劉家鬧到這般田地……”

    李全的聲音漸漸地越說越小,最後在長興帝的冷視中住了口。

    長興帝冷笑道:“原本你在打這個主意,怪不得派人去丘家時,不許人在丘家人跟前透一個字,方才又擅自離去趕著去相看。朕還沒死呢,你這裏倒敢陰奉陽違起來了。”

    李全嚇得趕緊跪了下來:“皇上饒命!”

    長興帝冷睃一眼,轉身看著殿外,長歎道:“打我出世,你就在我身邊伺候,一直以來對我忠心耿耿,我也視你為心腹,萬事倚重於你,沒想到你也有了私心,這天子果然是要做孤家寡人了。說吧,是不是劉家給了你什麽好處,讓你在朕跟前如此行事?”

    李全眼睛便湧了出來,連磕幾個頭:“皇上息怒,劉家確實提了這個話頭,但奴才這麽做,全是因為對皇上的一片忠心。”

    你的忠心,就是讓朕做個不仁不義寡廉鮮恥的昏君!”

    李全忙道:“奴才不敢。”

    長興帝不語,李全心內歎一口氣,抬頭看著長興帝,說道:“事到如今,奴才鬥膽說一句:奴才伺候皇上十幾年,比任何人都了解皇上過得有多苦,就連太後娘娘都未必能真正了解皇上內心的苦悶。即便是這樣,皇上在奴才心中也是世間難有的仁德英明之君,隻恨老天不長眼,皇上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奴才看在眼中,痛在心中,隻恨自己身子卑賤不能以身相替。可以說,皇上沒有一天過得輕鬆快活,沒想到這世間竟出了丘如意,所以奴才便生了些想法出來。”

    長興帝聞言,神情和緩了些,歎道:“我過得苦不苦和丘如意有什麽關係,難道她是大羅神仙,將她拘到宮中,我就能過得好些,活得快樂些?”

    李全搖頭道:“奴才瞧著這些年,還沒有一個女子能和皇上有如此深的緣分,焉知不是上天賜予皇上的?奴才見此女相貌美極,性子鮮活卻又帶了幾分賢淑,有如此佳人相伴,皇上的日子也能過得舒心些。奴才說話該死的話:皇上過了十幾年的苦日子,就在最後的時日裏,少些顧忌,管他什麽後世評論,先多少享樂些日子,也不枉在人間做一回帝王。”

    長興帝看著匍匐在腳前的李全,氣極反笑,說道:“人在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我雖不得父親喜歡,又與外祖家兩相顧忌,卻自小錦衣玉食,坐擁天下,如果這樣的日子再叫苦,隻怕老天都不容我了。我既然時日無多,何苦再禍害別人。”

    李全忙道:“丘如意不過一個小官之女,能入宮侍奉皇上,況且皇上乃少年天子,文韜武略,得此夫婿,她有何不知足,將來再得個名位,真是她十世修下的造化。”

    長興帝冷笑,半天,歎道:“依你之言,我今生親人緣薄,想來是因為前世做下的孽了,所以才報在今生。”

    李全慌忙要開口解釋,長興帝擺手,繼續說道:“既然如此,我倒不如好好修修今世,說不定老天垂憐,讓我下一世能降生到一個完整美滿的家庭裏。以後納妃的事不必再提起,若是讓我知道你再敢背著我行事,休怪朕不念十幾年的情分。”

    李全見長興帝主意已定,知道不可再勸,隻好磕頭謝恩。

    李全不知道,直到他垂垂暮年之時,回想今天之事,心中暗道幸好今日之事不成,不然他真是萬死難辭其疚。

    此是後話,暫且不提,隻說此時他正侍立在長興帝跟前,一邊又悄悄給小太監遞了眼色。

    小太監見了,心中明白,忙也悄悄地退了下去。

    再說丘如意換過衣衫梳洗整齊後,便枯坐在那座宮苑裏等候太後召見。

    誰知一等兩等,久不見太後娘娘傳人來召,丘如意想起方才那個死盯著她看的人,心裏倒沒底起來。

    俗話說,畫虎畫皮難畫骨,知人知麵不知心,她長這麽大,幾乎都圈在閨閣之中,哪裏見過幾個外人,識人不準也是有的。

    看那人雖滿臉的正氣,但是一個宦官這樣目不轉睛地看一位閨閣女子,本身就失禮的很,丘如意細思他的目的,便忍不住往劉婷那邊想去,都道宮門深似海,難不成她在此買通了人要害自己不成?

    想到這裏,丘如意不由悄悄看了看了四周的宮人,雖然都麵無表情的,看著倒不象是能出手殺人的主,再說了,這裏到底是皇上的後宮,哪裏能由著劉婷隨心所欲地行事。

    丘如意暫時放下心來,但隨著時間的流逝,再看宮門前一臉焦灼地張望著的太監,明顯是在等著什麽人了,丘如意又提起心來:她雖因太後久久不召見而心急,但那太監和自己非親非故,用不著幫自己著急。

    聽說那劉婷是自小在宮中長大的,和宮裏的眾人怎麽也有點情分的,難道真是她在這其中使絆子?

    丘如意越想心裏越沒底,眼睛便悄悄地四下打量,卻描準了案上擺著的一個明澈如冰的青瓷,心裏暗自嘀咕:倒是件稱手的家夥。

    丘如意正在計算如何以最快的速度將那青瓷拿到手,卻見一個小太監氣喘籲籲地跑了過來,因為關係著自己身家性命,丘如意麵上裝作不自意,卻不由伸長了耳朵過去。

    門前張望的大太監則麵露喜色,拍手埋怨道:“你可是終於過來了,再不過來,誤了太後娘娘的事情,你師傅十幾年的臉麵也不知能不能保下他的性命來。”

    小太監已經走到大太監前跟,低聲耳語幾句,丘如意凝神半日,卻一個字都沒有聽到,心裏頓時發起急了。

    幸好那個大太監聽完連連點頭,麵色和緩起來,笑著送那小太監離去,丘如意暗自推測,看來事情不成,是自己虛驚一場。

    果然便見那個太監走來,笑道:“丘小姐再稍坐一會兒,想來太後娘娘不久後便能召見小姐。”

    丘如意臨來也得蘇嬤嬤指點過,此時便站起身來,行禮笑道:“有功大人費心了。”

    不多時,劉太後也得了消息,不由暗歎一口氣。

    其實李全所謀之事,和她倒是不謀而合的,她也是希望兒子在最後的日子能過得輕鬆自在些,為此哪怕是得罪全天下的人,她也在所不惜,故此時便有意成全。

    如今見事情不成,劉太後明白兒子到底年少,心底事多,無暇顧及男女之事,故對丘如意無一絲遐想。

    此時她也正好無事,便命人去召丘如意上來。

    丘如意聽到太後召見,提著的一顆心終於放了下來,低頭隨著侍者來到慈壽宮。

    一進了大殿,丘如意眼睛隻管盯著地麵,聽著宮人的唱喏,不卑不亢肅然有禮地對著劉太後叩拜起來,但心裏卻是說不出的緊張和激動。

    劉太後端坐在鳳榻上,慢慢開口說道:“抬起頭來,讓哀家好好瞧一瞧。到底是個怎樣出色的人物,竟讓安世誠寧肯舍了哀家的親侄女,也要履行和你的婚約。”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