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八章 方芸登門
字數:3284 加入書籤
安世誠忙過一陣後,也發現了這個情況,便對她說:“不如你仍搬回城裏去住吧。”
丘如意倒笑道:“不必了,我也就是看到那些人,一時觸景生情罷了,如今也都習慣了。”
她的出身注定她本就該高高在上的生活,身邊亦不乏家奴官奴出現,從前也沒看在眼裏過,如今這般,不過是因為身邊對等的姐妹忽然自雲頭跌落到汙泥裏,她心裏有些承受不住罷了。
心情低落幾日後,不再見那些人,於是那種似類兔死狐悲的心情便也淡了。
安世誠細細打量丘如意,見她氣色果然比前幾日好了,也就放下心,不再提此事。
他還真舍不得她回城。
每天雖累得半死,但回到家,哪怕隻看她一眼,便覺得這人生還是很有滋味兒的,若是回了城,別看隻有五十裏地的距離,卻不啻王母劃下的天河,一個月得見一次麵,都是幸運的,況且他也不放心丘如意一人在城裏,那些刺客如今還沒有頭緒。
隻可惜,雖然丘如意不回謂城,安世誠卻不得不離開現在的烏堡了,因為這裏的防禦已經完成的差不多了,需要進一步往邊防去修,安世誠便也要前去守衛。
偏那邊幾乎被北荻完全毀壞了,隻能重新修起,家眷們便不能跟去,隻好繼續留在此處。
丘如意自然也要留下。雖滿心裏不舍,可看到那些腳上帶著鐐銬的人漸行漸遠,丘如意的心裏竟莫名地輕鬆下了一點。
楊懷青沒有跟去,他現在負責這個烏堡的防護。
這日夜裏,曾嬸敲開了大門。
這個曾嬸也是個特殊的存在。她也是罪奴,但因是專門侍候楊懷青的,倒是能在烏堡大部分地界自由行動。
不過,自那日送過飯後,卻也極少到丘如意這裏來。
丘如意收起驚訝,命範媽帶曾嬸進屋說話。
誰知範媽雖引著曾嬸進了屋,臉色卻極為難看。
丘如意知外麵定有什麽意外情部發生,便也不說話,隻含笑看著曾嬸。
曾嬸默一默,陪笑道:“今天是楊總旗讓奴婢帶個人過來見夫人,還請夫人勿見怪,撥冗見上一見。”
既然是楊懷青讓人過來,到底是有恩於自家的,總得給他個情麵,丘如意便示意範媽引人進來。
進來的是個瘦弱的女子,隻見她兜頭裹著一件破舊鬥篷,進得屋來,小心地站在一邊,整個身子幾乎完全隱在曾嬸的身影裏。
丘如意笑道:“既然是楊總旗讓你過來的,有什麽就盡管說吧,想來他也是個知禮的,定不會讓人為難。”
就聽那女子小聲道:“奴婢這裏確實有話要說,還請夫人讓人暫且回避一二可好。”
很標準清甜的官話,丘如意心裏一動,示意範媽帶曾嬸下去回避。
範媽雖不肯,卻也不好在外人麵前駁了丘如意,隻得帶著曾嬸出去,自己卻守在門前,以防萬一。
丘如意站起身來,小心地問道:“是方姐姐嗎?”
倒是難為你了,這麽長時間還能聽出我的聲音來。”那女子摘下鬥篷,果然是方芸,隻見她矮下、身來行禮道:“本不該過來打擾你的,隻是當年救命之恩不當麵謝過,心裏不安。”
快別這樣!說到底也是我丘氏對不住你,不過出了微末之力,不敢當你如此。”丘如意忙走下來,扶住方芸,看她神情還算平和,便又問道:“你來這裏過得好嗎?自那日在謂城見過方夫人和你,我便覺得當年我們或許做得不對。”
不,你做的沒錯,我真的很感激你。那天,我本是存了死誌的,是你一席話點醒了我。後來又是你幫著我們姐妹贖身出來,雖然抹不去賤籍,可到底能一家團聚,不然以我們現在身份,終其一生,都隻能與父母天隔一方,如今雖苦些累些,我已經很滿足了,所以我才特意來對你道聲謝的。”方芸搖頭,真誠說罷又福身向丘如意致謝。
丘如意忙上前拉方芸起身,一邊又細細打量一番,方才遠遠看著覺方芸身上仍留有幾分大家小姐的姿態,現在細看卻發現她臉上粗糙得厲害,想是被這北風吹的,手上也有不少老繭,看來也是沒有做活。
好好保重身體,將來總有出頭之日。”丘如意心裏頗為難過,好容易擠出句話來安慰方芸,一時又眼睛一亮,笑道:“對了,我臨來時,宮中已有貴人懷了龍胎,這又是皇上的第一個子嗣,若能是個小皇子,皇上定然會大赦天下,說不得你們也能恢複良民身份呢。”
方芸含笑點頭,眼中的苦澀卻是濃得化不開。
如果真有這樣的大赦,民間死囚牢中關著的十惡不赦之徒都有可能活命,可她們罪官之家卻沒這個待遇,隻能等皇上金口玉言赦了她們,可如今劉太後仍把持著朝政,怎麽會自打耳光,便是將來皇上親政,怕也未必願意為了早不知忘了名姓的人而委屈自己的生身之母吧。
丘如意也知道自己的話是多麽的蒼白無力,可還是肯定地勸道:“還有方大人,我聽說他如今不怎麽好,你多勸著他些,他是有才之士,將來還要在朝堂上施展才能呢,隻管等著,必有那一天的。”
方芸聞罷,心裏越發的歎氣不止。
如今方進頹廢得很。他本出身富足之家,後來學業有成有了功名,深感先皇的知遇之恩,無以為報,便在安世弘的攛掇下,上書斥責太後牝雞司辰,請求還政皇上。
哪知,還不等他說話,便有人、彈劾他,一盆盆無中生有的汙水潑在他身上,“清者自清”這句話在他身上完全沒有效果,罷官發配充軍,也是意料中的,他早做好了心裏準備。
卻沒想到,竟連累了一家人跟著他受苦受累,這也就罷了。不想,劉氏一族做事太絕,竟不給人留一絲活路,讓他全家都淪落成罪奴身份,他怎能不憤懣怨恨。想他方家也是書香傳家的,卻因為他的一紙奏折,從此以後,世世代代隻能男為奴女為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