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不,她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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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著時候不早了,易諶手中拿著葉子卿脫下來的外套,催促她進別墅,不要在外麵吹冷風。
臨走前,葉子卿問他:“我明天還能見到你嗎?”
少女眼巴巴地抬眸看他,語氣中含著一絲不確定的試探。
易諶垂眸,沒有直接回答,隻是含笑著揉了揉她的發,眸光眺向不遠處,輕聲說:“回家去吧。”
葉子卿回過頭,望見不知道什麽時候,葉單文從別墅裏走了出來,正站在門口靜靜立著看向這邊。
見兩人發現了他,葉單文淡淡笑了笑,遙遙與少年對視,點了下頭。
於是彼此都明了了對方的意思。
葉單文朝葉子卿招招手,若無其事地揚聲道:“葉子,外麵天冷,快進來。”
她咬了咬唇。
易諶對她的問題避而不答,還讓她走。
這已經是很明顯的否認了。
即便是意料之中的結果,但葉子卿心底還是不免堵了一下。
少女噘著嘴低低地“哦”了一聲之後,她眨了眨眼,轉身走到了葉單文身邊。
臨別錯身之際,她說的是:“再見。”
而易諶薄唇一挑,回她的是:“等我。”
——一如兩年前,他告訴她自己的決定時,所說的兩個字。
這一晚,葉子卿罕見地失了眠。
她躺在柔軟的大床上,翻來覆去地睡不著。
爸爸看見了兩年不曾出現的易諶,把他的寶貝兒閨女送到了家門口,居然一句話也沒有說,一句話也沒有問。
一個長相帥氣,和她關係匪淺的男孩子,在晚上,騎車把他的女兒送回家了!
身為疼愛女兒的老父親,這樣的反應正常嗎?!
這不由得讓葉子卿回想起一些此前沒有注意到的小細節。
比如按照爸爸對她學習的關照程度和對她人際交往的熟悉程度,本該繼續趁著假期找易諶來為她補課的,但是自從易諶休學之後,他不但對此隻字未提,並且他和何悅幾乎不曾在她麵前提過易諶的名字。
如果說他通過校長的關係,無意間得知了易諶休學的事情,但原因總不會也一清二楚吧?
她作為易諶的同桌,可以說是和易諶在學校關係最為親密的人。
爸爸卻從來都沒有向她打聽易諶的去向。
為什麽?
難道在她不知道的時候,爸爸知道了什麽嗎?
退一萬步考慮,即便爸爸忙於事業,對這些小細節的事情不放在心上。
那麽悅姨呢?
她看得出來,悅姨對易諶的印象非常好,平時為她準備水果拚盤之類的小零食,都會特意也為易諶準備一份,交待她帶給易諶,時不時還會問她一些關於易諶生活或者是學習上的事情,讓她向易諶多多學習,在生活上就多幫助他,但是也不能表現得太明顯,讓他感到不自在或者自卑。
而林叔就更不用說了。
他對易諶那簡直是一千一萬個滿意,恨不得把他當成自己的親兒子,一口一個小易小諶地叫。
為什麽在易諶休學之後,悅姨和林叔也默契地不在她麵前提起易諶了呢?
正當她冥思苦想的時候,腦海中幽幽傳來了小白的聲音:
【宿主,你好像忘記了一件事。】
葉子卿一愣,“什麽事情?”
小白告訴她:
【確切地說,你的父親,繼母,司機叔叔,都是從你出了車禍之後開始不提起易諶的。】
葉子卿心中一動。
回想起她剛從醫院醒來,夜裏見到易諶,而後對方離開了,第二天爸爸和悅姨來看她時,臉上那後怕驚喜的神情。
以及偶爾出神望著她時,眼底一閃而過的欲言又止。
葉子卿心底隱隱明白了什麽。
葉子卿腦子裏的思緒一會兒清明,一會兒又陷入了混沌之中。
她眼前時而浮現兩年前在醫院那一別時,少年隱忍克製的模樣,時而想起少年出現在教室後門,神色漠然而詭譎地望著她們,而後一步步走過來,輕聲反問,而後將她緊緊抱住的畫麵,一轉眼,又跳躍到少年仔仔細細地為她戴上頭盔,穿上外套,默默送她回家,那繾綣溫柔的神態……
葉子卿越想越精神,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
她若有所思地問:“小白,你有沒有感覺到,現在的易諶……變得和兩年前不太一樣了?”
可具體到底是怎樣的不同,那時不時從心底略過的莫名的熟悉感,她一時間又說不清楚。
腦海之中,不知道是不是葉子卿的錯覺,她似乎隱隱約約聽到了一聲歎息。
小白語重心長地說:
【事到如今,有一些事情,僅僅通過語言已經無法說明,或許讓你親眼看一看,就什麽都明白了。】
它話音剛落,葉子卿眼前的畫麵便陡然發生了變化。
她回到了那個大雨滂沱的正午,剛一睜開眼睛,耳邊便驟然響起了一聲劇烈的槍聲。
“葉子卿”茫然地瞪大雙眼,在她無聲的注視之下,太陽穴被冰冷而尖銳的子彈穿顱而過,破了一個巨大的血洞,汩汩鮮血順著麵頰流了下來。
她身軀從歹徒手中滑落,如同失去了靈魂的布娃娃。
鮮血被雨水衝散,四處都是。
葉子卿心尖猛地顫了一下,似乎那種尖銳的疼痛再次席卷而來,占據了她的腦神經一般,她閉上了雙眼。
下一刻——
嘭。
嘭。
嘭。
葉子卿數不清自己聽到了幾聲槍響。
隻是在她睜開眼之後,便看見原本虎視眈眈用槍指著易諶的歹徒們,全都死不瞑目地倒了下去。
——除了那個殺了葉子卿的人。
那人被幾個黑衣人在眨眼之間控製住,毫無還手之力,甚至沒有反應過來。
在意識到這些人早在他毫無防備的情況下埋伏多時,隻待一舉將他們一網打盡,他露出懊惱畏懼的神情,睜大雙眼看著那個麵如煞神的男人。
葉子卿看到了另一張熟悉的麵孔。
殷秋。
原來她在上一世,竟然和易諶相識?
與這一世所熟悉的殷秋那清純溫柔的女神形象不同,雖然頂著同一張臉,但此時在她麵前的殷秋,穿著緊身的黑色皮衣褲,腰間別著一把手槍,頭發燙著金色的大波浪,紮成高高的馬尾,神色肅然而淩厲,充滿憂慮,全然是個得力幹將、女強人的形象。
不用猜,葉子卿都知道殷秋扮演的角色。
易諶的手下?
哪個程度的手下呢?
既能暖床也能上戰場的那種賢內助?
殷秋跑到易諶身邊,拔出手中的槍,神色警惕地指向地上那些早已失去生息的屍體,靠近漠然站立的男人。
手下很快拿來雨傘,要為易諶擋雨。
而殷秋在確定地上的屍體沒有威脅之後,便收起了槍,重新放在了自己的腰上,順手接過手下的傘,離易諶愈發近了,自然地將傘撐在了兩人頭頂,傘麵仿佛不經意般,十分明顯地向易諶的方向傾斜,而她自己,則被大雨淋濕了半邊身子。
殷秋似乎並不在意自己身上沾到雨水,轉臉看向易諶,問他:“阿諶!你沒事吧?!”
易諶充耳不聞,遲鈍地低下頭,俯視著地上女孩冰冷的屍體。
他緩緩蹲了下來,修長手掌撫上她的麵頰。
見男人作勢要抱起“葉子卿”,殷秋瞬間驚恐地瞪大雙眼,顧不得手中的傘,隨意地扔下,雙手阻攔著易諶的動作,不可思議地對上男人森冷黑瞳,“易諶,你是不是瘋了?她已經死了,你現在自由了,為什麽還要碰她?!”
死了?
自由?
為什麽?
這些詞組合在一起,似乎讓男人困惑不已。
易諶麵無表情地看著她,慢悠悠地停下了要去抱葉子卿的動作。
殷秋眼中露出笑意,正要說些什麽。
然而還沒等她鬆一口氣——
下一秒,她腰間一空,別著的槍已經落在了易諶手中。
哢噠一聲,槍上好了膛。
冰冷漆黑的槍口對準她的額頭。
殷秋愣住,不敢置信地看著他。
易諶看她一眼,目光緩緩移向手中握著的槍支上,眸光動了動,薄唇輕啟,吐出兩個字:“真髒。”
髒?
什麽髒?
他在說誰?
說她的槍髒?
沒等她反應過來,易諶已經嫌棄地扔掉了手中的槍。
就在殷秋以為易諶改變意的下一秒——
她心口一痛。
易諶動作格外迅速,一腳將她撂倒,踩在她心口處,居高臨下俯視著她。
他懷中抱著渾身浸血的女孩,眼角都沒抬一下,冷聲說:“你是什麽東西?”
殷秋麵色鐵青,一陣白一陣青,喉間仿佛被什麽東西勒住了一般,說不出話來。
葉子卿還想繼續看接下來發生了什麽,可眼前的光線倏然變得格外刺眼。
等她適應了光線,再次看清眼前的畫麵時,已經置身於另一個場景中。
陰暗的地下室內,本該矜貴斯文的男人赤紅著眼,白淨的襯衫衣角沾了暗紅的血漬,白皙清雋的麵容布滿淡淡的倦意,淺淡的薄唇愈發蒼白,嘴角沾著淡淡的血漬。
在他身邊,“葉子卿”身上的汙漬已經清洗幹淨,並且換上了一身幹淨嶄新的衣裳,正雙手交疊置放在腹部,無聲無息、安安靜靜地躺在琉璃床上。
——如果葉子卿沒記錯的話,“她”現在穿的衣服,是當時自己最喜歡的衣服牌子。
她麵色複雜地看著不遠處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殷秋。
此時此刻,女人臉上已經半點兒不見昔日的美麗和氣勢,美目中含著怨憤和不甘,瞪著男人,聲帶被撕裂,因此嗓音幹啞難聽,如同石礫和玻璃摩擦發出的刺耳聲音一般,對易諶說:“你以怨報德,我做的一切明明都是為了幫你,你不能這麽對我……你不能這麽對我……”
嗤。
回應她的,是易諶慢條斯理靠近,而後緩緩插入她肌理之中的鋒利小刀。
鐵器入肉的細微摩擦聲,讓人頭皮發麻。
殷秋麵容扭曲起來,張著嘴發出痛苦的尖銳叫聲。
她滿臉痛苦,愈發怨恨地瞪著他,嘴裏不斷重複著同樣的話:“你會不得好死的!你會不得好死的!你會不得好死……”
過了很久,一直到眼前的畫麵徹底消失,葉子卿才反應過來,極慢地眨了眨眼。
小白的聲音慢悠悠的,似乎從很遙遠的地方傳來:
【如你所見,你之所以得以獲得係統的幫助重生,有機會再來一次,其實得益於易諶。
你死後,他痛不欲生。
可他漸漸發現,無論他做什麽,都無法死去。
是他的悔恨和強大的念力將我和係統召喚而來。
他願意付出一切,換回你的生命。
即便是他自己的生命,亦或者永遠被這樣的規則束縛著失去自由。】
【殷秋原本是一名剛剛結束高考的準大學生。
她在假期裏閱讀到這本小說的時候,無意間被小說產生的裂縫時空吸納進來,成為了其中的一員。
但她本質上並不屬於這個世界,所以很多時候,世界的規則無法束縛她。
她可以說出世界所禁止說出的秘密,也可以抹殺世界裏的人物而不受到世界規則的懲罰。
——包括,殺死主角。】
葉子卿沉默半晌,才問了句:“殷秋她……也不會死嗎?”
小白的聲音冰冷而果決:
【不,她死了。】
葉子卿一怔,下意識問:“為什麽?”
不是說……可以無所顧忌的做任何事嗎?
【原則上,殷秋本不該屬於這個世界,也不受世界規則的管轄。
但是由於她對小說中的人物產生了不該有的感情,如愛、恨、怨、憎等,並且她頻繁針對女主角的所作所為,已經在無形中將自己放置於主角的對立麵,她身處世界,不知不覺受到了心中的偏見和執念影響,逐漸被世界同化了,所以在最後,她成為了世界中人物的一員,受到了世界規則的約束。】
這就是葉子卿上輩子的死因。
由於看過小說,殷秋知道易諶之所以會故作冷漠讓歹徒開槍,隻因為他有恃無恐,早就命人在槍支裏動過手腳。
在她眼裏,易諶的目的,不過是嚇唬嚇唬葉子卿這個不聽話的女人,讓她清楚地意識到誰的身邊才是值得依靠的港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