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重回武威 萬家生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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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每個人都有預測未來的能力,那麽此時楚墨風四人應該置身在玄幻世界之中,但是很無奈,此時是隋大業十一年,大業末年黑暗時期的唯一光明的一段歲月,楚墨風四人如果晚一步離開朔方郡,或許就能見到罷官回鄉的梁師都。
冥冥之中或許自有天意,盡管此時與梁師都未曾謀麵,但是貞觀二年(公元628年)冬,二人相見卻已各為其主,刀劍相向。
清晨卯初時分,修整了一夜的楚墨風四人翻身上馬,繼續向著武威郡姑臧縣走去,考慮到顧貞兒那個吃貨的感受,楚墨風還是在臨行前買了許多吃食分給了三個女孩子。此時距離武威郡治姑臧縣還有不到半日的路程。
顧貞兒望著褳褡裏鼓鼓囊囊的一堆吃食,一邊騎馬一邊嗤嗤地笑著,柳非煙見狀抽了一鞭子馬背後,與她並行在一起,伸出手一拍她的頭說:“回魂啦,這一路上看著你總是在不住地笑,是沒見過吃的麽?在張掖那四年,你可是在煙雨樓裏沒少吃東西,也就是魚腸大哥他們看你年紀小懶得管你,你說你也不怕吃胖了耍不了你的刀。”
“表姐啊,我都已經是在江湖上曆練許久的大人了,怎麽還沒事就拍我的頭啊?”顧貞兒一手從褳褡裏摸出一個魚兜子放到嘴裏,另一隻手揉了揉腦袋,委屈地看著柳非煙,“再說了,我不吃飽了怎麽有力氣懲惡揚善啊。”
柳非煙無奈地搖了搖頭,隨後催了催胯下駿馬,趕上了前麵與楚墨風並行的蕭若蘭,“若蘭,你褳褡裏的若是不夠吃,我褳褡裏還有的,但是千萬記得不要給貞兒了,這個丫頭不能再吃了。”
“非煙姐我平時吃的也少。”隨後蕭若蘭稍微一拉韁繩,落後了楚墨風幾步遠,悄悄地對柳非煙說:“其實非煙姐,我們應該多關心關心楚大哥,你別看他平時對我們很照顧,其實他自己對於照顧自己這方麵的事是很不放在心上的。”
望著楚墨風騎馬的背影,柳非煙不禁眼中一暖,隨手抹了抹臉,揚起馬鞭往馬背上一抽,馬兒吃痛嘶吼了一聲,撒開蹄子向前跑去。
此時楚墨風悠閑地哼著小曲,望著眼前的一片黃沙,聽見身後有馬蹄聲,轉頭一看是柳非煙追了上來。
“楚大哥你餓不餓啊,我從褳褡裏給你拿點吃的吧?”
“也好,隨便給我點就好,反正我也不是很餓。”
柳非煙從褳褡裏拿出了幾個魚兜子,塞到楚墨風手裏幾個,自己也捏著一個慢慢地吃了起來,“楚大哥,你說人這一生究竟要活成什麽樣才算滿足呢?”
勒住馬韁繩之後,楚墨風停下來一本正經地凝視著柳非煙,思考著這個深奧的話題,柳非煙從未被楚墨風如此凝視過,不由的雙頰泛紅,雙手緊緊地握緊韁繩。
不遠處顧貞兒和蕭若蘭雙騎並行,看見遠處的情景不由的把頭湊到一起,開始嘀咕起來。
“你看你看,還說我表姐不喜歡風哥哥,這不倆人對上眼了,哎你說一會兒倆人不會親上吧?”
“我說貞兒啊,你是不是喜歡你風哥哥啊?要是喜歡你跟他說說的,在這放酸有什麽用。”蕭若蘭皺著眉頭看了顧貞兒一眼,隨即又笑著用手輕輕地捶了顧貞兒一下,“別想的那麽不堪,我第一次見楚大哥的時候,就覺得他是個正人君子的。”
顧貞兒看了蕭若蘭一眼,賤兮兮地笑到:“若蘭,你是不是也喜歡風哥哥啊?”
蕭若蘭聞言一怔,隨即笑到:“哪有啊,我隻是很佩服他,雖然我們幾人年紀相仿,但是我第一眼見到他的時候,就覺得從他身上散發出一種不屬於這個年紀的穩重,我覺得楚大哥一定是個有故事的人。”
“我和表姐跟他相識到現在,大概已經四載有餘,他很少跟我們提起他的過往,我們隻知道他有兩個紅顏知己和一群師傅,其餘的知之甚少。”
此時柳非煙受不了這種沉悶的氣氛,鼓起勇氣輕聲問到:“楚大哥,你這樣看著我做什麽,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不好意思非煙,我剛才想一些問題走神了,見諒啊。”楚墨風聽見柳非煙的聲音,隨即結束了思考,對著柳非煙撓了撓頭說:“其實人這一生活的充實、健康就好,不需要大富大貴,也不奢求長命百歲,至少到垂暮之年回想起過往,心中沒有遺憾才算是滿足吧。”
“其實也不全對,你看現今的朝廷,愈發昏庸,皇帝隻顧著連年征戰、四處修葺,全然不顧百姓死活,若非如此當初我也不會落草為寇,而貞兒也不會從一個富家小姐變成大盜。”
“所以說,假如能有一個明君推翻現今皇朝的統治,建立一個讓老百姓安居樂業、旱澇保收,且不用每天為了生計殫精竭慮的天下,那這樣的明君我願意帶著我的隊伍去輔佐他,直至我看到心中期望的那片景象。”隨後楚墨風轉頭對著後邊依舊在嘀嘀咕咕的二人說到:“你們倆加快點速度,爭取午時一刻趕到姑臧縣,最後一個進城門的中午不要吃飯了。”
隨即楚墨風附在踏風的耳邊說了幾句,踏風突然四蹄一蹬,加速向前跑去,柳非煙、顧貞兒和蕭若蘭見狀,一邊策馬飛奔,一邊大呼狡詐。
殊不知姑臧縣內今日發生了一件大事,縣衙大牢內的一間牢房裏,一個中年漢子木訥地坐在草席上,嘴裏不停地叨念著‘為什麽’,突然大牢內獄卒高聲大喊:“老陳頭,吃飯了,吃完飯準備上路了。”隻見牢房柵欄外伸進來一個碗,碗裏鋪著一層厚厚的白米飯,上邊鋪著一層青菜,青菜上邊放著一個濃油醬赤的雞腿,隨後又從柵欄外伸進來一壺酒。
牢頭黃二斜簽著身子靠著柵欄,看著依舊紋絲不動的老陳,歎了口氣對邊上的獄卒說:“這是他媽的什麽世道,城東老朱家兩口子就該死,開當鋪放債,還不上就帶著家仆到人家家去搶,仗著家裏有人在朝廷做官,無法無天的。”
邊上的獄卒指著老陳頭問黃二:“黃頭,老陳頭怎麽惹到老朱家了?”
“媽的也怨老陳頭命不好,本來開了個裁縫鋪還勉強養家糊口,誰知上個月給人家做衣服做錯了,那主家也是得理不饒人,非得讓老陳頭還定錢,老陳哪能還的起啊?”
黃二看了看老陳頭,隨後又說到:“定錢早給他家姑娘買藥治病了,這不沒辦法,去老朱家借了錢,九出十三歸,這個月該還了,還不上老朱家就要抓他家的病丫頭賣到窯子裏,老陳頭一著急,一剪子戳死了老朱家的一個家仆,這下惹了事了,把自己命搭到這了。”
獄卒看著老陳頭也是無奈地搖了搖頭,隨後跟著黃二往外邊走去。
午時一刻,姑臧縣北城門飛快地閃過四個騎馬的人,一路不做停歇向著客棧走去,此時刑場上聚集了一大堆人,對著斬頭台上的老陳頭指指點點,監斬官望著高高的太陽,焦急地等待著午時三刻的到來。
人群中一個雙目失明的小姑娘在別人的攙扶下對著台上的老陳大聲呼喊著:“爹,您是冤枉的,您為什麽不說呢?女兒已經這樣了,您又何苦為了我把您的性命搭上呢?”
老陳頭聽見女兒喊他,抬起頭對著自己的女兒喊到:“傻孩子,爹為了你不受苦不受罪,爹這樣做值了。”隨即對著下麵的人喊到:“諸位鄉親,看在我老陳平日與諸位相處不錯的份上,我走了之後姑娘就麻煩諸位多加照顧了,諸位的大恩大德,老陳下輩子再報。”
人群的一側站著一對麵相奸猾的男女,對著老陳喊到:“你個窮鬼,早死早算完,等你死了,你欠的債就拿你姑娘抵償。”隨後不住地哈哈大笑起來。
此時人群中一個小夥子對著那對男女大聲喊到:“姓朱的,你兩口子就不怕遭報應麽?要是讓滅了響子幫的彼岸花知道了,你覺得你兩口子還能活多久?”
此時那個姓朱的男子大笑道:“什麽狗屁彼岸花,響子幫明明是郡守大人帶人剿滅的,也就是你們這些泥腿子相信那些屁話,要是真有什麽狗屁彼岸花,你讓他們出來,我非得叫下人打斷他們的狗腿。”
隨後轉身對監斬官喊到:“監斬官大人,午時三刻到了。”
監斬官聞言看了一眼太陽,隨後大聲喊到:“午時三刻已到,案犯陳老實,已驗明正身,行刑。”隨即將寫有老陳頭的牌子甩手往地下丟去。
行刑官抽出老陳頭背後的木牌,將老陳頭按到斬台上,隨後喝了一口酒,將酒往鬼頭大刀上一噴,對著老陳頭說:“老陳莫怪我,我也是聽命行事,走好。”隨即高舉鬼頭刀就要往下斬去。
此時台下哭聲一片,老陳頭的女兒仰天大喊到:“老天爺啊,您睜開眼看看吧,我爹他是冤枉的啊,求求您派個人來救救我爹吧。”
朱姓男子望著老陳頭的女兒冷笑到:“你喊也沒有用,不會有人來救你爹的,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話音剛落就聽人群外一個冷冷的聲音大喝道:“陳家丫頭,如你所願。”隨即兩道金光從人群頭頂上一閃而過,一道擊中即將落地的木牌,一道打在行刑官的鬼頭大刀上。
隻見木牌被金光一撞,釘在了監斬官的桌子上;而行刑官手中的刀突然脫手飛了出去,直直地插在桌子前麵。監斬官嚇得趕忙往前一看,隻見人群外三個帶著鬼麵具的人,騎在馬上冷冷地望著他們。
監斬官哆哆嗦嗦地問到:“來者何人,為何擾亂行刑。”
隻聽打頭的那個帶著夜叉麵具的人高聲喊到:“彼岸花!”
台下的百姓聽到彼岸花三個字,紛紛回頭觀望,其中一個女子看到身後之人的麵具,疾步跑到老陳頭女兒的麵前,拉著她的手高興地說:“丫頭,你爹有救了,真的是彼岸花,今年五月的時候就是他們滅了響子幫,我記得那個夜叉麵具,真的是他們回來了。”
老陳頭的女兒一聽,趕忙讓人攙扶著來到幾人麵前,跪下對著幾人磕了三顆響頭說:“懇請諸位大俠救救我爹,我爹他是被冤枉的。求求你們了,我願意做牛做馬報答你們。”
此時楚墨風透過麵具望著眼前的女子,冷冷地說到:“和我說說怎麽回事,如果你爹真是被冤枉的,那他這個人我們保定了,如果你說謊,我會連你和你爹一起殺了,彼岸花幫窮人但是也講公理。”
老陳的女兒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遍,此時柳非煙策馬上前翻身下馬將麵前的女子扶了起來,透過鬼魅的羅刹麵具說:“小妹妹,你起來吧,我平生最恨放債的,這個忙我幫定了。”
柳非煙轉頭看了楚墨風一眼,楚墨風會意地點了點頭,隨後柳非煙轉過身對著監斬官大喊:“告訴你們郡守大人,我們又回來了,這個人我們保定了,人我們這就帶走,你滾回去交差吧。”
蕭若蘭和顧貞兒跳上斬台,將老陳頭身上的繩索解開,攙扶著老陳頭走了下來,圍觀的人群自覺地讓開一條路,目送著幾人離開。
回到老陳頭的裁縫鋪,隻見一地狼藉,老陳頭將幾人迎了進來,隨後對著四人跪了下去:“幾位大俠的恩德,小人無以為報,此生定會給幾位立一個長生牌位,日夜誦經祈求諸位長命百歲,來世小人做牛做馬報答諸位。”
楚墨風摘了麵具將老陳扶起來說:“大爺您不必如此,路見不平我們踩,遇見不公我們管,不過您這家是不能住了,跟我們走吧,我們帶你去張掖,在那裏定居下來,那裏的人都很和善的。”
此時一直和陳家丫頭說話的顧貞兒突然開口問到:“陳大爺,箐箐的眼睛是生下來就看不見的還是之後遭遇了什麽才看不見的?”
老陳望著女兒歎了口氣說:“唉,箐箐生下來的時候是能看見的,誰知道她六歲那年,不小心從床上摔了下來,隨後就看不見了,這麽些年我們父女倆相依為命,我一邊做活計一邊帶她看病,我苦點沒什麽,隻是苦了孩子了。”隨即淚水不由自主地流了出來。
顧貞兒琢磨了一番,突然大喝一聲:“對啊,我知道誰能給箐箐治眼睛了,你們跟我們回張掖吧,我家祖傳有個治失明的方子,回去後我讓羅刹姐姐研究研究,沒準箐箐還能重見光明呢。”
老陳頭聽顧貞兒如此一說,高興地笑了起來:“幾位先在我這小地方坐一坐,我上街去買些酒菜,咱們慶賀慶賀。”隨即轉身就要往外走。
此時楚墨風攔住老陳說:“不能讓你破費,這些錢你拿著,回頭再雇一輛馬車,方便帶著箐箐走。”然後從兜裏掏出五吊錢塞到了老陳手裏。
老陳握著錢又對楚墨風做了個揖便匆匆忙忙出去了,幾人在屋裏一邊聊天一邊等老陳,此時楚墨風覺得無聊,對蕭若蘭說:“若蘭我帶你去買麵具去,然後咱們還得多買幾個,順便看看給你們換匹馬。”
蕭若蘭應了一聲,跟著楚墨風出了門,二人來到之前買麵具的攤位前,開始一個一個挑選起來,蕭若蘭選了一個隻有一半的麵具,隻見麵具上用濃重的紅色渲染,唯獨嘴唇處是暗淡的黑色,隨後蕭若蘭戴上了這個麵具,整個人突然變得陰冷起來。
楚墨風見蕭若蘭挑好了,隨後又買了七八個麵具,付過錢之後二人正要離開集市,突然聽見大街上有人大喊:“殺人啦,快來人幫忙啊。”
二人急忙跑出去順著聲音的方向尋找,來到事發地時,看見一個老者倒在地上,地上滿是鮮血,此時楚墨風突然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隨即忐忑地走上前,將地下的老者翻過來一看,隻見老陳渾身是血倒在地上,胸口插著一把匕首,已經沒至刀柄。
老陳見是楚墨風,用滿是鮮血的手緊緊地抓住楚墨風說:“大俠,我是不行了,求您件事,幫我把女兒的眼睛治好,帶她去一個安逸的地方吧。”隨後頭一歪沒了聲息。
落後半步的蕭若蘭見此情景先是捂住嘴嗚嗚地哭了起來,隨後問楚墨風:“楚大哥,這是誰幹的?人家不都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嗎?老陳這是怎麽了。”
此時楚墨風緩緩地站起來,攔住一個人說:“幫我把他的遺體送回裁縫鋪,讓他的街坊們幫著準備喪事吧,我去給他報仇。”隨後從兜裏掏出些錢,塞到了此人手裏。
轉過身來楚墨風走到蕭若蘭麵前,將自己的夜叉麵具戴好,對蕭若蘭說:“若蘭別哭了,把你的麵具戴上,這對匕首你先用著,咱們去給老陳報仇去。”
蕭若蘭擦幹了眼淚,接過楚墨風的黃泉彼岸,挽了個刀花,順手將新買的麵具戴上,跟著楚墨風一言不發地走在大街上。
來到老朱家的當鋪,隻見門外站著幾個家仆打扮的人,其中有兩個人身上還有未幹的血,楚墨風二話沒說,抽出背後的焚天衝了上去,對著那兩個家仆一頓猛刺,隨即二人滿身是血地倒在地上,當鋪的掌櫃見了大喊到:“殺人了,快來人啊。”
此時蕭若蘭不知從哪裏找了個火把,點著之後舉著火把衝進了當鋪,見到易燃的就用火把一湊,不消片刻整個當鋪燃起了熊熊大火,火光衝天映紅了半個姑臧縣。
朱姓男子和媳婦兒接到家仆報告,急忙趕到了當鋪,見到當鋪已被大火吞噬,他媳婦兒急的坐在地上捶胸頓足,而朱姓男子衝著楚墨風大喊到:
“你這個泥腿子,你等著,我會找你報仇”一個‘的’字還沒出口,隻見朱姓男子的咽喉處穿出一根鐵條一樣的東西,“我本不想殺你,奈何你非要讓家仆殺了老陳,所以你不得不死。”
楚墨風冷冷地看著朱姓男子,冷冷地說著,此時他媳婦兒見當家的被殺,氣的抄起一塊石頭向著楚墨風砸來,還未進到楚墨風身邊,隻見她被一條纖細的腿踢了出去,“不要逼我殺了你,你要是傷了楚大哥,我定然把你千刀萬剮。滾!”
隻見蕭若蘭不知何時閃到楚墨風身邊,冷冷地看著朱姓男子的媳婦兒。
大火很快引起了人們的注意,得知是朱家的當鋪著了火,眾人紛紛拍手稱快,很快彼岸花幫老陳報仇燒了老朱家的當鋪的事傳遍了縣城,所有的百姓都稱讚彼岸花的做法,紛紛在家供起長生牌位,祈求上蒼保佑這些懲惡揚善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