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一章 西京長安 貞觀悲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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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接上文,上回書說到磧口戰役落下大幕,大唐戰神葬身山澗,一將功成萬裏枯骨,長安縞素萬戶慟哭。這才引出魂歸故裏跪拜相迎,英靈不滅柳暗花明。

    四月,長安城,滿城皆是一片悲涼的氣氛,太極殿內,望著殿內為了楚墨風的諡號吵得不可開交的眾臣,李世民眸子中閃過一絲冷色,緩緩地站起身輕咳一聲,雖然聲音不大,卻在這空曠的大殿內散播出絲絲威嚴之意,“眾卿在這裏好生商議,如若今日拿不出個結果,摘了腦袋上的官帽回家去吧,朕心中有些難受,你們在這繼續吧。”明黃龍袍大袖一甩,李世民轉身向著後殿走去,“王德,傳朕旨意到禦膳房,為諸位臣工準備吃食。”

    正待緊隨其後的王德,聽到李世民的話,當即應了一聲,而後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模樣望著殿下正在爭論的陳叔達和魏征,緩緩地歎了口氣。

    回到禦書房內,李世民將自己關進了禦書房,望著麵前懸掛的地圖,喃喃地說到“你小子定然是騙朕的對不對,天下第一怎麽會就這樣死去了?朕還沒龍馭賓天,你怎麽能先朕一步死去?乾兒和黓兒兩個孩子還未長大成人,至少你也得看到乾兒登基那天吧?”

    門外一眾宮女侍從紛紛跪在地上,眼見陛下進去許久了,眾人誰也不敢出聲詢問,宮女中有人開始啜泣,想當初楚墨風建議李世民將那些年齡有些大的宮女盡數遣送出宮,發放一筆安家費命其嫁人,一時間皇城內的宮女們紛紛將李世民和楚墨風二人奉若神明,此番得知楚墨風身死,皇城內各宮的宮女皆是暗自落淚。

    大安宮內,太上皇李淵聽了下人的稟報,一時間竟然愣在原地,手中精致的琉璃盞瞬間滑落,在地上摔了個粉碎,“死了?怎麽可能?他是楚墨風啊,他不是突厥那些雜兵,怎麽就能死了呢?消息準確嗎?”

    麵前跪著的侍從,從李淵的語氣中聽出了一絲怒火,頓時嚇得連大氣都不敢出,“啟稟太上皇,消息屬實,陛下已經命人在京城四門掛起白色挽聯了,而且城內所有士卒皆是披麻戴孝。”

    侍從的這番話,瞬間打破了李淵心中最後的一絲幻想,俗話說白發人送黑發人,夜半無眠淚濕巾,癱坐在地上李淵瞬間放聲大哭,想當初李建成和李元吉死的時候,李淵其實並沒有感覺到太多痛苦,唯獨李玄霸和李智雲死訊傳出的時候,李淵曾經大哭一場,至於楚墨風,雖然是自己的女婿、義子,但是李淵始終將他看做自己的親兒子,畢竟這個兒子可謂是以一己之力輔佐自己建立了大唐帝國,而今楚墨風的死訊傳來,卻是令李淵無法接受的。

    “朕的這個兒子諡號定好了嗎?朝廷準備以什麽禮儀下葬?葬在哪裏?帝陵還是?”抬手抹了抹眼角的淚水,李淵緩緩地站起身,整理了一番自己的龍袍,隨後起身向著大安宮門外走去。

    麵前的侍從還未來得及匯報,眼見李淵離開了大安宮,當即使了個眼色命人追了上去,“太上皇,您這是要去哪裏?”

    “去哪裏?朕的兒子死了,你說朕要去哪裏?朕要去送這個兒子最後一程。”說到這李淵緩緩地轉過身,曾經地帝王的威嚴再度席卷全身,望著身後看似隨從實則是耳目的一眾侍從宮女,李淵不由地冷哼一聲,“別以為朕不知道老二怎麽想的,讓你們看著朕,好讓朕不能夠幹預他執政,無妨,這些朕都忍了,但是朕現在要去送送朕的兒子,怎麽?你們也想阻攔嗎?給朕記住了,這個大唐是姓李的,而這個李是李淵的李,都退下,誰若阻攔別怪朕不將情麵!”話音一落李淵拂袖而去,向著太極殿緩緩地前行。

    太極殿內,陳叔達和魏征正在為了諡號吵得不可開交,陳叔達的意思是既然楚墨風已然被封為賢王,那諡號應該再選一個能夠稱讚其武勇的配在一起,隨後陳叔達提出了昭、元、平、桓四個,誰知魏征卻是拚命反對,而且極其不讚成將諡號中加入賢字,一時間雙方一度僵持不下。

    正在二人爭執之際,太極殿的大門突然被人一腳踹開,本就因為一番爭論而頭疼不已的滿朝文武,正待轉身齊聲斥責,誰知看清來人之後,紛紛下跪問安。

    望著殿內群臣,李淵冷哼一聲,一步一步地走上台階,而後轉身坐在龍椅之上,隨即輕咳一聲說到“朕倉促而來,不知諸位方才在爭論什麽?不妨說出來讓朕聽聽。”

    盡管李淵已然退位,但是退位不代表威嚴不在,聽到李淵問話,陳叔達忿忿地看了魏征一眼,而後起身上前一步,對著李淵恭敬地說到“啟稟太上皇,陛下責令老臣等人商議賢王殿下的諡號,但是老臣提出了幾個,均被秘書監魏征給駁回了。”

    聽了陳叔達的話,李淵瞥了一眼台階下的魏征,而後緩緩地說到“朕雖然為太上皇,但是現在死的是朕的兒子,這個諡號皇帝也是糊塗,怎麽能讓你們來定?既然爭論不休,那朕來定一個,禮部隨後照辦就是了。”

    李淵的一番話頓時讓陳叔達有了底氣,當即對著李淵施了一禮說到“既然太上皇要定奪,那老臣定當遵照太上皇的旨意。”話音一落略帶挑釁和不屑地瞥了魏征一眼。

    魏征見狀正待上前出言阻止,卻被身後一名同僚拽了一下,“魏公,您若是不想活了,現在走出殿外撞廊柱就好,沒聽太上皇說嗎?那是太上皇的兒子,皇帝的家事我等這些做臣子的,沒事瞎摻和什麽?況且以賢王對大唐的貢獻,我真不知道你為什麽總是與他作對,人活著就算了,現在人家賢王為了剿滅突厥都戰死了,你魏公究竟想要做什麽?不怕屆時有人在你府邸大門口潑金汁嗎?”

    聽了身後同僚的話,魏征無奈地歎了口氣,而後據聽見李淵緩緩地說到“朕思索了許久,賢王此生無論是行軍打仗,還是施政於民,或是任用賢能皆是爾等典範,但是諡號不易取得過長,所以朕思來想去,定諡號忠賢即可,禮部即刻準備,不得有誤!”

    話音一落,李淵緩緩地站起身,歎了一口氣說到“朕的兒子死了,朕心中甚是難過,有些人啊,莫要趁著別人遭難就落井下石,人在做天在看,小心遭報應,哼!”伴隨著這個‘哼’字,李淵轉身向著後殿走去。

    人群中一個人一臉怨毒地望著李淵的背影,嘴角不由地浮現一絲冷笑。

    徑直來到了禦書房前,望著跪在地上的侍從和宮女,李淵微微一抬手示意眾人起身,而後緩緩地推開了禦書房的大門,聽到有開門聲傳來,心中煩躁不已的李世民當即眉頭一蹙,而後冷冷地說到“朕不是說過了嗎?不要任何人來打攪朕,難道朕的話已經沒有人聽了嗎?自己下去領一百鞭子去吧。”

    話音一落並沒有聽到關門聲,李世民不免抬起頭,正待動怒之際,卻發現李淵站在自己的麵前,當即起身下跪說到“不知父皇駕臨,兒臣有失遠迎,還望父皇恕罪。”

    “皇帝好大的脾氣,身為帝王如若對下人嚴苛過度,還怎麽指望治下子民擁護你?”望著眼前跪在地上的李世民,李淵不由地冷哼一聲,“對於楚小子的事情你怎麽看?”

    提起楚墨風,李世民不由地歎了口氣,“啟稟父皇,兒臣現在心思很亂,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還望父皇能夠給兒臣指點迷津。”

    “朕沒有什麽好指點你的,但是你記住,那是朕的義子,你異父異母的親弟弟,你身邊最堅實的臂膀,僅此而已。”話音一落李淵轉身離開了禦書房,徒留下跪在原地發怔的李世民。

    過了半晌,李世民像是明白了李淵的話,當即起身傳召王德覲見,而後命令王德安排人手,在皇宮內開始布置,隨著眾人一番忙碌,原本肅穆的皇宮已然成了一片縞素。

    丹陽,長公主李玥封地,公主府內,李玥正在給一名小姑娘講著故事,突然貼身丫鬟寶兒匆忙跑了進來,李玥見狀止住了話頭,俏臉一寒望著這寶兒冷冷地說到“如此慌張成何體統,傳出去讓人以為公主府沒有規矩呢!”

    寶兒聞言一下子跪著李玥麵前,語氣中帶著一絲急躁地說到“啟稟公主殿下,實在是事出有因,奴婢一時著急才如此匆忙,還望公主殿下恕罪。”

    “事出有因?那你倒是說說,究竟所為何事啊?”望著寶兒一臉焦急的模樣,李玥心中頓時產生了一絲不好的念頭。

    話還未出口隻見寶兒‘哇’的一聲大哭起來,李玥身旁的小姑娘見狀,信步上前從懷中摸出一塊帕子遞給了寶兒,而後奶聲奶氣地說到“寶兒姐姐,你別哭了,我娘親問你話呢。”

    望著麵前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寶兒的哭聲反而更高了,李玥見狀冷冷地說到“快說,究竟怎麽了?”

    漸漸地轉為抽泣的寶兒,抬眼看了李玥一眼,而後語氣中略顯忐忑地說到“啟稟公主殿下,京城傳來消息,賢王殿下他”

    “殿下他怎麽了?病了?來了?”一把扳住寶兒稚嫩的肩膀,李玥當即心急如焚地問到“究竟怎麽了你倒是說啊。”

    “殿下他在磧口戰死了。”話音一落寶兒再度癱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

    一句話頓時驚得李玥身子一個踉蹌,而後口中喃喃地說到“不會的,不會的,不會的,他怎麽會死了呢?他可是楚墨風啊,咱們大唐最會打仗的人啊?”

    望著跌坐在椅子上的李玥,寶兒緩緩地說到“長安方麵說,殿下在磧口阻截什麽可汗,接連打了三天,人都拚光了,殿下也摔落山澗死了,消息是皇宮裏傳來的。”

    聽了寶兒的話,那名粉雕玉琢的小姑娘,抬起頭略帶不解地問到“娘親,你們說的是方才您給不悔講的那個賢王嗎?他不是大英雄嗎?大英雄專門打壞人,怎麽會死呢?”

    聽了這個叫做不悔的小姑娘的話,李玥這才恢複神智,隨即說到“對,不悔說的對,他是大英雄,打壞人的大英雄是不會死的。”隨即李玥對著寶兒說到“起來,吩咐下去,馬上準備馬車,本公主要即刻回京,快去,快!”

    望著依舊有些驚慌失措的李玥,寶兒隻好起身向著門外跑去,待寶兒離開之後,李玥一把抱住了麵前的不悔,口中喃喃地說到“好孩子,你說的對,他那麽厲害,不會死的,不會的,娘帶你去見他好不好?”

    被自己母親摟在懷中的不悔,不知道為何母親會哭泣,聽聞能夠見到母親時常提及的大英雄,不悔當即高興地點了點頭。

    不消片刻馬車已然準備好,隨後李玥帶著不悔和寶兒,在護衛的引領下,飛一般的離開了丹陽,向著長安方向駛去。一路上李玥不停地催促車夫,恨不得馬車能夠生出一對兒翅膀,頃刻間衝天而起,而後迅速落在賢王府門口。

    鑒於賢王府邸門口,每日前來吊唁的人絡繹不絕,無奈之下身為公主的李玉湖,強忍著心中的悲痛,代替坐鎮家中的莫梓瑤開始準備一應事物,門口安放了兩口專門用於燒紙的鼎,供前來吊唁之人晝夜不停地使用。

    早就收到飛鴿傳書的花靈兒,將楚墨風身死的消息通過遊子的渠道傳遞出去,一時間各地遊子的負責人紛紛前往京城,自己這些人原本就是生活在社會底層之人,如若不是楚墨風,恐怕很多人此刻早已化作了一堆枯骨,縱然現在得知楚墨風身死,眾人依舊要前來送其一程。

    四月,甲辰日(初八),早在前一日李世民收到了前方快馬回報,稱李世勣的護靈大軍將於明日抵達長安城附近,隨即李世民命令城內驍騎衛、金吾衛出城五十裏迎接,甲辰日李世民停掉了早朝,於卯初時分率領群臣出城三十裏等候。

    前一日午時,魏征散朝後返回府邸,走在路上卻發現,長安城裏坊內家家戶戶皆是一片縞素之色,信步走到一戶人家麵前,隻見門口跪著一名女子,正在緩緩地燒紙,魏征見狀走上前問到“敢問府上是有人過世了嗎?”

    女子抬起淚眼婆娑的臉龐,一臉詫異地望著魏征說到“敢問閣下不是我大唐之人嗎?竟然不知道賢王殿下戰死了嗎?”

    “這賢王與府上有什麽淵源嗎?”聽聞女子是給楚墨風燒紙,魏征不免也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你這人好生奇怪,殿下怎麽會與我們這小門小戶有淵源?長安城百姓哪個人沒有受過殿下的恩惠?”女子冷冷地望著魏征說到“莫不是我們為殿下燒紙礙著你什麽事了?”

    指著對方府門上的白燈籠、白挽聯以及招魂幡,魏征忿忿地說到“爾等如此行徑實在不合規矩,撤了,全撤了。”說完伸手就要去摘匾額上的挽聯,女子見狀當即麵色一寒,而後對著門裏喊到“兄長,門口有人找麻煩,不讓咱們給殿下燒紙。”

    話音一落隻見府門大開,一名身材魁梧著上身的壯漢走了出來,眼見魏征抬手去摘燈籠,當即飛身一腳,將對方踹了出去。

    此時正巧有金吾衛來回巡查,眼見府邸門口有毆鬥,想著明日就要去迎接殿下的遺體,今日卻有人在鬧事,一時間眾人紛紛一陣火起,快步上前製止了男子之後,一名金吾衛冷冷地問到“為何毆鬥?”

    男子指著才從地上爬起的魏征,將方才之事原原本本地說了一遍,聽了男子的敘述,一眾金吾衛紛紛露出了一絲不悅的神色,眼見有金吾衛前來,魏征整理了一番自己的衣冠,而後指著門上的燈籠、白挽聯,對著一眾金吾衛說到“你們來的正好,本官是秘書監魏征,快將這些東西摘下來,快一些。”

    接連喊了三遍,卻不見這些金吾衛行動,魏征當即臉色一板,冷冷地說到“你們金吾衛的統領是誰?本官定要到他麵前告你們一狀的。”

    聽了魏征的話,一眾金吾衛不由地冷笑一聲,隨即抽出手中的兵刃圍上前去,“魏大人真的要去找我們統領告狀是嗎?那小的們這就送您下去見他。”

    眼見眾人圍上前來,魏征不由地向後退了一步,而後忿忿地說到“你們做什麽?光天化日殺害朝廷命官,爾等將律法至於何處?”

    “魏大人是吧,您快些滾吧,我們的統領就是賢王殿下,如若不是我等身上還有軍籍,現在你早就被我們打死了,趕緊滾吧!”先前那名金吾衛望著魏征冷笑一聲,隨後擺了擺手像是驅趕蚊蟲一般。

    魏征見狀嚇得趕忙轉身擇路而逃,待對方走遠之後,一眾金吾衛對著燒紙的女子恭敬地施了一禮,“姑娘方才受驚了,您放心的燒,我等替殿下謝謝您的恩德。”話音一落抬起頭的瞬間,眾人已然是淚流滿麵,女子望著眼前的金吾衛,不知為何像是情緒到了極點,瞬間放聲大哭起來,“老天爺,你真是不公平啊,那麽好的人你怎麽忍心讓他就這樣死去了啊?”

    此事隻不過是長安城的一個小插曲,但是消息卻不脛而走,而擇路而逃的魏征堪堪走到府邸門口之時,正待推門而入,隻聽背後有人喊到“魏征你個老匹夫,你去死吧。”驚詫之餘魏征當即轉身向後望去,才轉過身眼見一人端著一個木盆,向著自己潑了一些東西,金黃色的液體瞬間給自己淋了個通透。

    待魏征反應過來之際,人早已跑遠了,隨後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金汁的味道,魏征抬起衣袖輕輕一聞,隨即大叫一聲,將身上的袍子匆忙褪去,僅穿著褻衣跑進府內,一路上下人紛紛捂著鼻子望著魏征,無奈之下魏征隻好趕忙去沐浴,接連洗了好幾遍,魏征才敢從沐浴間出來,誰知一進正廳就看見府上不少下人正跪在正廳內,魏征的夫人望著魏征也是一臉不悅之色,魏征見狀先是一怔,隨後有些詫異地問到“夫人,這是什麽意思?”

    還未等魏征夫人開口,一群下人紛紛開口說到“魏大人,我等不想在您府上做事了,工錢也不要,現在您來了我們這就走了,縱然是去做苦力也好,告辭了。”話音一落眾人紛紛起身,背著包袱離開了魏府。

    望著離開的下人,魏征夫人不由地歎了口氣,而後起身緩緩地離開了正廳。

    眼見天色漸漸陰沉,官道的盡頭依舊沒有看到李世勣等人的身影,今日李世民身穿一身黑色的金龍服,右臂上係著一條白布,自五十裏開始迎接的驍騎衛和金吾衛皆是黑甲黑馬,人人戴孝馬戴白花。

    天空中此刻突然閃過一陣隆隆的雷聲,眼見即將下雨,人群中魏征緩緩地挪到王德身後,輕輕地拽了拽王德的衣角,而後低聲說到“王公公,馬上要下雨了,您看是不是讓陛下回城去等?”

    王德聞言臉上閃過一絲不悅之色,而後頭也沒回地說到“魏大人,您是不是府上有親眷想接替咱家的位置了?您讓咱家去跟陛下說,您說陛下如若盛怒之下斬了咱家,那該如何是好?不如您魏大人親自去向陛下請示如何?”

    王德的一番話讓魏征瞬間猶如吃了一個蒼蠅一般,什麽叫我府上有人要進宮接替你?是說我府上有人要當宦官嗎?我去說?我去說的話陛下斬了我,是不是你家有人要接替我的位置啊?想到這魏征眼珠一轉,轉身望著麵色悲戚的程咬金,眼見對方望著自己,程咬金冷冷地望著魏征說到“大哥,老四我最後一次喊您大哥,您是不是在李建成那廝那裏待久了?腦子比我老程還不好使了?別再想著拆賢王的台了,人都戰死了,你就行行好吧,從今日起,彼此不要再來往了,大哥,您走吧!”話音一落,程咬金將目光轉向了前方,至此不再看魏征一眼。

    程咬金的這番話聲音雖然不大,但是卻傳進了許多朝臣的耳中,眼見眾人對自己怒目而視,魏征隻得灰溜溜地躲到了人群的最後方。

    此刻天空中漸漸地飄起了小雨,漸漸地最前方的金吾衛眼中出現了一列長長地隊伍,分別站在道路兩側的金吾衛和驍騎衛,待隊伍經過自己身前時,當即跪下地上高聲喊到“英魂不滅,榮歸故裏!”

    隨著此起彼伏的呼喊聲,眾人漸漸地看見了緩緩駛來的隊伍,當先是一輛馬車,駕車人正是賢王府大王妃史寒霜,馬車上楚墨風就這樣安詳地躺著,身旁放著他的鎧甲、兵刃以及麵具,再往後則是一輛接著一輛的馬車,每一輛馬車上都堆放著無數的屍體,馬車後麵則是兩名長相一模一樣的女子,緩緩地策馬而行,腰間一串金牌顯得格外刺眼。

    隊伍緩緩地來到李世民麵前突然停止,史寒霜跳下馬車,跪下地上對著李世民恭敬地施了一禮,隨即緩緩地說到“啟稟陛下,此番末將等七名副將,在賢王殿下的帶領下,以天策、龍城、巾幗和靠山四軍為主力,全軍共計一萬七千餘人,先後奔赴甘、肅、靈三州馳援,隨後前往磧口阻截頡利可汗,曆經三日血戰,終於阻止了頡利逃進漠北,此役結束,大軍僅剩士卒五十二人,副將折損兩人,全軍自賢王殿下往下悍不畏死,現今返回長安,請陛下訓示。”

    話音一落,李世民並未開口言語,而是將史寒霜扶起,隨即向著一旁一撤,一撩衣袍緩緩地跪了下來,史寒霜見此情景正待上前攙扶,卻被李世民抬手阻止,眼見皇帝陛下都下跪了,在場眾臣紛紛讓開一條道路,而後恭敬地跪了下來。

    隻聽李世民高聲喊到“大唐忠骨,回歸故土,樓蘭以破,跪請還鄉。”人群中前來相迎的百姓也是紛紛跪在兩側,等待著車隊通過。

    見此情景史寒霜深知如若此刻自己不率領車隊通過,李世民定然是不會起身的,無奈之下史寒霜當即大喊一聲“全軍下跪,謝過陛下的恩典。”一聲令下,眾人紛紛下馬跪在上,對著李世民行了一個稽首禮,隨即跳上馬車,史寒霜見狀揚起手中的馬鞭,中規中矩地在空中甩了一個鞭花,催動著馬車緩緩地向前走去。

    載著楚墨風遺體的馬車緩緩地經過李世民麵前時,李世民抬起頭望著馬車內的楚墨風,當即高喊到“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於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豈曰無衣?與子同澤。王於興師,修我矛戟,與子偕作!豈曰無衣?與子同裳。王於興師,修我甲兵,與子偕行!”一首源自《詩經》中的《秦風無衣》,隨著李世民渾厚的嗓音悠然響起,在場武將甚至說是當初天策、秦王二府舊人紛紛齊聲附和,漸漸地人群中也漸漸地有人開始附和,伴隨著綿綿細雨,車隊緩緩地駛入了春明門。

    望著城內縞素一片,史寒霜回過神溫柔地對著楚墨風說到“夫君,咱們回家了。”城牆上,路兩旁,跪著無數認識的不認識的人,眼見楚墨風的遺體歸來,眾人紛紛嚎啕大哭。

    馬車沿著中央大街一路緩緩前行,在居德坊和群賢坊之間的路口轉道向北,經過了醴泉坊再度轉道向西,來到了位於義寧坊的賢王府大門口,此刻王府眾人披麻戴孝跪在門口,眼見馬車緩緩駛來,漸漸地開始有人不住地抽泣。

    王府大門口,三男三女一身黑衣站在原地,待馬車停下之後,其中一名女子緩緩走上前,素手輕抬在楚墨風的臉頰上微微拂過,“小混蛋,姐姐我還沒死,你怎麽先死了?你小子不是號稱屬貓的,有九條命嗎?你起來告訴我,這一仗怎麽打的?平素教給你的功夫白學了嗎?你讓我怎麽跟師傅交待?”說著說著,女子眼眶漸漸濕潤,靠在了一旁的女子懷中,低聲啜泣起來。

    望著眼前的三男三女。史寒霜忍住眼淚恭敬地施了一禮,隨後就見一名身材魁梧的男子一把將楚墨風抱起,緩緩地向著府內走去,門外前來拜祭的百姓見此情景,心知一旦屍體進入府內,意味著正是宣告楚墨風不日即將下葬,頓時紛紛跪倒在門前,對著賢王府的大門,一遍一遍地不住地叩著頭。

    而其餘人則是駕著馬車緩緩地經過金光門,來到了英靈殿內,此刻英靈殿內一片片墓穴早已安放好了棺槨,隻待眾人的遺體到來便可下葬。

    隨著一具具屍體按照墓碑緩緩地下葬,而後蓋上了棺蓋,在場的十六衛紛紛抄起手中的鐵鍁,將一捧捧黃土緩緩地澆在了蓋板之上,望著棺槨內木蘭營的姐妹們那俏麗的臉龐,童鶯童燕依次將屬於各人的金牌丟進了棺槨中,而後跪在了梓潼的墓碑前,不停地抽泣著。

    胸口傷口的血漬早已幹涸,此刻顧貞兒全然不像當初那副大大咧咧的模樣,而是安安靜靜地躺在棺槨內,身側放著半截刀身,柳非煙從懷中摸出一個布質的小人,輕輕地放在顧貞兒身旁,而後靜靜地說到“早就知道你想要這個了,今日表姐遂了你的心願,下去之後與箐箐和琇兒姐不要搶。”

    轉頭看了一眼一旁棺槨內的宇文琇,就這樣安靜地躺著,蕭若蘭眼中的淚水瞬間噴湧而出,“琇兒姐,您年紀長一些,下去之後好生照顧貞兒和箐箐,找到楚大哥之後一定看好了,等著我們下去之後可別躲起來不見啊,說好了楚大哥是咱們五個人的,你們三個可不能藏私啊。”

    棺蓋被緩緩地合上,黃土緩緩地灑落,此時李世民望著英靈殿內眾人,麵色悲戚地說到“諸位將士,諸位臣工,此番我大唐揮師北伐,徹底剿滅了盤踞在北麵的頡利部,這一切的功勞屬於在場諸位將士,朕依稀記得賢王曾經說過的那番話,國破山河在,吾輩唯死戰,正是你們的舍生赴死,成就了大唐的榮耀,朕”說到這,李世民想起每每前來英靈殿送行,都是楚墨風陪在自己身邊,而今自己已然是孤身一人,隨即李世民也哽咽地說不出話來。

    強忍著心中的悲痛,李世民慢慢地控製住了情緒,而後高聲說到“待賢王殿下的葬禮結束之後,朕定然會論功行賞,如若食言定讓朕不得好死。”

    就在李世民在英靈殿內勉勵眾人的同時,長安城春明門外緩緩地走來數十名僧人,為首一人走到守城士兵麵前,雙手合十緩緩地說到“阿彌陀佛,這位施主,貧僧率山門弟子前來吊唁大唐賢王殿下,還望施主行個方便。”

    明德門外十裏處,幾名峨眉打扮的人,正在催動胯下駿馬拚命地向著明德門方向駛來。

    長安太史監內,許久未開的大門突然緩緩開啟,兩名披頭散發的男子緩緩地走了出來,相視一笑之後,徑直離開了太史監,向著義寧坊方向走去

    有詩為證山窮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且看各路大神齊聚長安,再看兩儀殿內戲弄頡利,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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