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二章 異象 異數 造化 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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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接上文,上回書說到長安城銀裝素裹,賢王府慟哭綿綿,魂歸故裏,夾道相迎,將星隕落,震動四方。這才引出風光大葬萬民相送,魑魅魍魎蠢蠢欲動。

    走進長安城的曇宗大師,望著滿城的縞素,不由地雙手合十,“阿彌陀佛,楚施主實乃是功德無量之人,且看這等陣勢,就不難看出楚施主在民間的威望是很高的。”

    身後一眾僧人無不感慨不已。眾人一路垂著頭來到了義寧坊,遠遠地望見一座宅邸門口,此刻跪著無數的百姓,曇宗大師見狀歎了口氣,徑直走上前去,抬起手輕輕地叩了叩門環,府門大開,一身孝服的史寒霜走了出來,眼見是曇宗大師,先是一愣,而後向著對方施了一禮說到“不知是曇宗大師駕到,有失遠迎,還請大師速速過府一敘。”

    曇宗大師對著史寒霜施了一禮,而後帶著一眾僧人在史寒霜的引領下進入了賢王府,過了大約一個時辰,六騎快馬飛速來到了賢王府門口,還未等駿馬停住腳步,當先一人已然翻身下馬,而後火速跑到府門前,再度叩響了門環。

    才將曇宗等人引入正廳,史寒霜就聽聞下人前來稟報,稱門外又有客到,隨即史寒霜再度來到府門前,輕輕地將大門打開,待看清來人的模樣,史寒霜瞬間撲進對方懷中嚎啕大哭。

    摟著懷中這個最小的徒弟,青蓮師太也是淚水漣漣,“傻孩子,師傅知道你心裏苦,但是現在你得撐住,畢竟墨風不在了,你是王府的大王妃,所有的事情你都要扛起來的。”

    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史寒霜抬起頭望著青蓮師太緩緩地說到“師傅,徒兒知道了,殿下的事您沒有跟凝晗那丫頭提過吧?”

    “母妃,父王真的不在了嗎?”還未等青蓮師太開口,楚凝晗已然從青蓮師太身後閃了出來,徑直走到史寒霜麵前,一臉悲傷地望著史寒霜,似乎是想從自己母妃口中得到答案。

    眼見楚凝晗回來了,史寒霜將她攬在懷中,還未開口已然是淚如雨下,望著自己母妃的模樣,楚凝晗瞬間明白了些什麽,當即‘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眼見周圍的百姓紛紛向著這邊觀望,史寒霜趕緊引著青蓮師太一行進入府內。

    隨著青蓮師太和曇宗大師的到來,這一日賢王府陸陸續續地來了許多訪客,看打扮皆是江湖人風格,奈何王府客房不多,無奈之下史寒霜隻好讓竇婧妍前往長安城的客棧,包下了整座客棧用於訪客居住,而得知這些住客皆是前來吊唁賢王殿下的,客棧老板當即掛出了牌子,上書凡賢王府訪客,入住本客棧期間一應費用全免。

    金光門外官道上,一輛馬車飛速地向著金光門駛來,守城士兵見狀趕忙上前,正待開口勒令馬車停下接受檢查,誰知馬車簾一掀,一名俏生生的小丫鬟站在車板上,對著前方的守城士兵高聲喊到“速速讓開,丹陽長公主回京吊唁,若有阻攔者格殺勿論。”

    話音一落一眾守城士兵隻聽見‘吊唁’二字,隨即快速閃身一旁,隻覺得一陣罡風掠過,馬車未曾減速就這樣衝進了金光門內。一路飛奔來到了賢王府門口,隻聽車夫緩緩地說到“長公主殿下,賢王府到了。”

    馬車內丹陽公主李玥抹了一把眼角的淚水,緩緩地說到“寶兒,去叩門吧!”

    跳下馬車的小丫鬟寶兒,三步並作兩步來到了賢王府大門前,還未等抬手敲門,眼淚先不自覺地流了下來,使勁地抽了抽有些堵塞的鼻子,寶兒抬起小手輕輕地叩了叩門環,而後高聲喊到“丹陽長公主殿下前來吊唁賢王殿下。”

    話音落,府門開,史寒霜帶著莫梓瑤等人依次走了出來,對著馬車緩緩跪下,見此情景李玥拉著不悔跳下了馬車,快步來到眾人麵前,將史寒霜等人一一扶起,還未開口隻聽身旁的不悔揚起小臉,有些不解地望著眾人說到“娘親,您不是帶著不悔來看大英雄嗎?為什麽這些姨姨都在哭呀?”

    突然冒出的奶聲奶氣讓眾人紛紛側目不已,一旁的李玉湖抹了抹眼淚,仔細端詳了不悔片刻,而後抬頭望著李玥,後者見狀用力地點了點頭,隨即李玉湖一把將不悔抱起,輕輕地親了親她那稚嫩的小臉蛋,而後哽咽著說到“不悔是吧,姨姨帶著你去看看大英雄。”說罷轉身向著府內走去,眾人見狀不明白李玉湖這番究竟是何意,隻能引著李玥向著府內走去,待李玥準備踏進府門的瞬間,突然轉身對著門外的車夫說到“回丹陽去吧,本公主暫時不會回去了。”

    王府的一間偏廳已然被改成了靈堂,此刻青蓮師太站在靈堂內,望著棺槨內安詳地躺著的楚墨風,青蓮師太瞬間老淚縱橫,“孩子啊,姨娘知道你這麽多年太辛苦了,走得累了就停下歇歇吧,好生睡一覺,睡夠了就趕緊醒來,府裏這一大家子還得靠你撐著呢。”

    說到這青蓮師太抬起頭望著對麵牆上擺在最高處的高熲的靈位,歎了口氣說到“高老頭,你這個老混蛋,你說你那麽有本事,怎麽就不能好生保佑你兒子呢?你在天上也看見你兒子這些年的所作所為了,你知道大唐的百姓都怎麽稱呼他嗎?咱們的賢王殿下,你聽聽,這是多大的殊榮,而今,長安城內全城縞素,王府門外前來吊唁的百姓絡繹不絕,縱觀隋唐兩代,也隻有你高老頭的兒子能夠做到了,怎麽樣?偷著樂吧?”

    緩緩地走到高熲的靈位前,青蓮師太抽出三支香,湊著蠟燭點燃,恭恭敬敬地對著高熲的靈位施了一禮,素手輕抬插進香爐內,而後青蓮師太就這樣隨意地坐在了靈位前的蒲團上,低著頭喃喃地說到“可是你和史萬歲那個糊塗蛋怎麽就不知道好生庇護他呢?宇文弼家的丫頭也戰死了,你們三個人窮盡一生沒有做到的事情,這些孩子做到了,聽聞頡利那個老賊被抓回長安了,北麵至此再無突厥一兵一卒了。”

    靈堂內,柳非煙和蕭若蘭披麻戴孝跪在兩側,自始至終一言不發,低垂的頭顱下,淚水早已聚成了一灘水窪。

    正在此時,李玉湖抱著不悔緩緩地走了進來,抬眼望見楚墨風的臉龐,李玉湖忍不住又開始嚎啕大哭,聽聞身後有異響,青蓮師太緩緩地站起身,滿臉不解地望著李玉湖和不悔,發覺青蓮師太在此,李玉湖快步走到青蓮師太身旁,低聲耳語了一番,隨後青蓮師太再度望向不悔的眼神中,充滿了慈愛的神色。

    誰知此時不悔卻緩緩地走到了楚墨風的棺槨前,伸出稚嫩的小手,輕輕地摸了摸楚墨風的臉頰,而後緩緩地說到“你就是娘親說的那個大英雄嗎?娘親給我講了許多你的故事,你是不是累了?那不悔不吵你了,等你睡醒了你能陪我玩嗎?”

    小孩子似乎此刻並不知道,那個安靜地躺著的人,大概永遠也醒不過來了,隨即不悔安安靜靜地站在一旁,眼見柳非煙哭的梨花帶雨的,當即走上前,從懷中摸出一個帶著香氣的小帕子,壓低了聲音對著柳非煙說到“姨姨你不要哭出聲呀,不然那個大英雄被吵醒了,就不會帶著不悔玩啦。”

    柳非煙聞言抬起頭看了看麵前這個小孩子,而後望向李玉湖,隻見李玉湖指了指不悔,而後又指了指棺槨內的楚墨風,心思細膩的柳非煙當即了然於心,一把將不悔拉進懷中,而後低聲說到“不悔說的對,姨姨不哭了。”話雖如此,眼中的淚水卻依舊不爭氣地流了出來。

    此刻曇宗大師坐在正廳內,諦聽等人正陪著說話,隻聽諦聽麵色沉靜地說到“大師,在下有一事不解,那日我抱著墨風入府之時,隱約感覺到他的身體似乎沒有冰冷,在下覺得或許是因為心中悲切所以一時有些恍惚導致,今日正巧大師蒞臨,在下還是想將這個疑惑說出來,萬望大師予以指點迷津。”

    “阿彌陀佛,諦聽施主所言,老衲也是有些不解。”曇宗放下手中的茶杯,對著諦聽施了一禮說到“臨行前,住持方丈曾經說過,有一日曾經在夢中接到佛祖暗示,稱楚施主今年有一場打劫,但是命不至死,所以收到楚施主的死訊之後,住持方丈在藏經閣連續翻閱數日典籍,以期能夠找到續命的方法,但是”說到這曇宗大師緩緩地歎了口氣。

    聽了曇宗大師的話,諦聽也是無奈地歎了口氣,此時青蓮師太在李玉湖的陪伴下緩緩地走了進來,先是對著曇宗大師施了一禮,而後安靜地坐在了一旁,諦聽等人見狀紛紛起身,走到青蓮師太麵前緩緩地跪了下來,隻見青璃哽咽地說到“師傅,此番如若我們跟著他去,也不至於讓他落得如此下場,一切都是徒兒的錯,您責罰徒兒吧。”

    青蓮師太聞言緩緩地搖了搖頭,“罷了,一切都是命,你們起來吧。”

    正廳前的院落內,曇宗大師帶來的僧人,此刻安靜地坐在蒲團上,雙眼閉合不停地誦念著《地藏經》,單調的木魚聲,伴隨著喃喃的誦經聲,讓人聽了心裏一揪一揪的。

    賢王府的大門已然緩緩開啟,等待著前來過府吊唁的人,門口此刻負責唱名的,竟然是任城王李道宗,望著前來的賓客,李道宗此時全無王爺的架勢,而是認真地扮演著迎賓的角色,“有客到,兵部尚書李靖、禮部尚書李孝恭、左仆射房玄齡前來吊唁賢王殿下,願英魂有路,萬古長青。”

    聽聞有客人前來,正在陪著李玥敘話的史寒霜,當即領著眾人走了出來,待下人將李靖等人引到院內,史寒霜等人當即對著李靖施了一禮,身為眾人中最年長的李孝恭走上前一步,對著史寒霜等人回了一禮,而後緩緩地說到“王妃殿下客氣了,下官此番前來,是想再見殿下最後一麵,哎,天妒英才啊。”說到這李孝恭也不禁老淚縱橫,作為楚墨風在朝堂之上最堅實的盟友之一,楚墨風這一走,朝堂上勢必會重新洗牌,那些原本隸屬於賢王派係的,雖然不會被打壓,但是定然不能像從前那般說話硬氣了,想到這李孝恭不禁在心裏默默念叨但願賢王世子能夠像賢王這般就好了。

    就在李孝恭等人與史寒霜寒暄之際,門外再度響起李道宗的唱和聲,“有客到,瀘州刺史程知節、左武衛大將軍秦瓊、襄州都督尉遲敬德前來吊唁,願我武惟揚,千古流芳!”

    一進門尉遲敬德倉促地對著史寒霜等人施了一禮,而後轉道奔向靈堂,剛踏進靈堂尉遲敬德就跪了下來,而後忿忿地說到“殿下,敬德來晚了,殿下,敬德給您磕頭了,當初承蒙殿下點撥,敬德才有今日,您是敬德的大恩人,敬德還想著在您鞍前馬後伺候著,您怎麽就這麽走了?”

    隨後才進來的程知節和秦瓊也是鼻子一酸,眼前這具年輕的身軀,曾經扛起了大唐的脊梁,這麽多年每逢被人誇讚自己這些人驍勇善戰時,自己都是微微一笑,但是自己這些人心中都清楚,真正驍勇善戰的那個人,卻始終是默默地在為大唐付出,從來不曾向朝廷索取什麽。想到這程知節和秦瓊這兩位沙場悍將也不禁淚如雨下。

    此時柴紹緩緩地走了進來,此番柴紹是跟著李世勣、成仁重和公孫武達一同前來,而柴紹身後則是甘州刺史成仁重以及肅州刺史公孫武達。

    一進門柴紹也緩緩地跪了下來,對著楚墨風的棺槨叩了三個頭說到“妹夫啊,姐夫我對不起你啊,當年秀寧大仇得報是你不辭勞苦地徹查,此番出征,如若姐夫我能夠前去馳援你,你也不至於”

    身後的成仁重和公孫武達也緩緩地跪了下來,從背後的包袱裏取出一塊摁滿了血手印的白布,就這樣雙手緩緩展開,而後泣不成聲地說到“殿下,下官代表甘州(肅州)的百姓們來送您最後一程,感謝您為了甘州(肅州)的百姓所做的一切,如若不是您,百姓們勢必會遭到突厥人的屠戮,得知您的死訊,百姓們在州府內為您披麻戴孝,供奉了長生牌位,您放心,下官定然會好生愛護治下百姓,絕不會辜負您的期望的。”

    隨著越來越多的朝中官員到來,賢王府內頓時人頭攢動,正在此時,李道宗突然在門外喊到“有客到,大唐皇帝陛下、皇後娘娘前來吊唁,願兄弟同心,生死與共。”

    聽聞李世民前來,史寒霜等人趕緊來到了府門口,隻見一身黑色金龍袍的李世民與一身白色素裝的長孫竭羅領著太子李承乾站在門口,眼見史寒霜等人即將下跪施禮,長孫竭羅當即上前將史寒霜等人扶起,而後低聲說到“一家人不要這些虛禮,今日本宮陪著陛下前來送送墨風。”

    史寒霜聞言點了點頭,引著李世民和長孫竭羅緩緩地走進府裏,徑直來到靈堂前,一眾朝臣紛紛上前施禮,李世民微微抬了抬手,而後低聲說到“所有人都退出靈堂,朕想跟他單獨敘敘話。”

    眾人聞言依次退出了靈堂,隨著大門緩緩地閉合,李世民望著楚墨風緩緩地說到“小子,你現在安生了,可是卻苦了朕了,頡利是打完了,西麵又開始蠢蠢欲動了,當初你跟朕說,國破山河在,吾輩唯死戰,死戰死戰,誰曾想你這一次卻真是死戰了,你小子不守信,說好的待承乾繼位之後,我們一起看著這兩個小家夥再創盛世的,你怎麽能夠先走一步呢?”

    說到這,李世民對著門外喊到“讓太子進來。”話音一落,守在門外的長孫竭羅輕輕地推了推太子李承乾,“進去吧,你父皇喊你呢,去給你皇叔上柱香。”

    李承乾懂事地點了點頭,而後緩緩地推門而入,聽見李承乾進來,李世民轉過身望著對方說到“乾兒跪下,給你皇叔磕頭。”

    恭敬地跪下之後,李承乾依照皇室禮儀,給楚墨風磕了三個頭,而後喃喃地說到“皇叔,乾兒來看您了。”

    此時靈堂的一角,突然探出一個小腦袋,怯生生地望著李世民和李承乾,歪著頭想了許久,而後輕輕地說到“哎,你們兩個人別吵呀,大英雄睡著啦,你們把他吵醒了,他就不陪不悔玩啦。”

    望著靈堂內突然多出來的一個人,李世民微微皺了皺眉頭,正待開口詢問,隻聽門外傳來了丹陽公主李玥的聲音,“皇兄,屋內是不是有個小姑娘,臣妹是來把她領走的。”

    李世民聞言應了一聲,隨即房門被輕輕地推開,屋內的小姑娘一見李玥走進來,躡手躡腳地走上前,隨後輕輕地說到“娘親,您讓他們出去吧,把大英雄吵醒了就不好啦。”

    原本止住的淚水瞬間噴湧而出,李玥摟著不悔,一臉歉意地望著李世民說到“皇兄勿怪,孩子還小,以為他睡著了,臣妹這就帶著她出去的。”

    抬眼望了望李玥懷中的不悔,而後又看了看楚墨風,李世民瞬間像是明白了什麽,無奈地搖了搖頭,而後拉著李承乾向外走去,“無妨,讓這孩子待著這吧。”

    待李世民和李承乾走後,李玥蹲下身子望著不悔說到“不悔,要不要娘親帶你去吃點東西啊?”

    誰知不悔有些倔強地搖了搖頭,“不嘛,人家要在這等著大英雄醒來,娘親您不要讓別人進來吵醒他啦。”

    正所謂童言無忌,李玥望著一臉倔強的不悔,微微地歎了口氣,而後輕聲說到“那你在這裏不要亂跑,說不定他一會兒就醒了,要是醒了你就告訴娘親好不好?”

    眼見對方點了點頭,李玥隨即退出靈堂,一出門就看見李玉湖站在門外,“讓她在裏麵待著吧,孩子什麽都不知道,執意要等著他醒來,我怕說多了不好。”

    李玉湖點了點頭,拉著李玥的手說到“罷了,畢竟那是”話未出口便被李玥伸手堵住,隨後二人向著正廳走去。

    直到未初時分,不悔一臉倦意地走出了靈堂,待關門的瞬間,對著屋內輕輕地說到“你真能睡呀,不悔去吃些東西,再給你帶一些,等到你醒了,吃了東西再陪不悔玩好不好呀?”待房門關閉的瞬間,不悔似乎沒有發現,楚墨風的眼角處似乎是流下了一滴淚水。

    來到正廳找到了李玥,不悔揚起小臉,揉了揉肚子說到“娘親,不悔餓了,娘親給不悔找些吃的吧,不悔吃完了還要給大英雄帶一些去,等他醒了就可以吃了。”

    一句話,瞬間讓眾人再度淚崩,隨後史寒霜站起身,摟住不悔說到“好孩子,姨姨這就差人給你做,你吃好了給他帶一些。”

    話音一落隨侍一旁的五個丫鬟暗自抹了一把眼淚,趕忙下去吩咐,此時一名馬夫走了進來,對著史寒霜施了一禮說到“啟稟王妃殿下,殿下的兩匹戰馬已經絕食兩日了,恐怕是快不行了,您看?”

    還未等史寒霜開口,懷中的不悔突然抬起頭說到“姨姨,大英雄的馬在哪裏?不悔能去看看嗎?”

    史寒霜見狀點了點頭,抱著不悔起身向著馬廄走去,隻見馬廄內,原本神采奕奕的踏風和追雲(照夜玉獅子)此刻一番無精打采地樣子跪在一旁,食槽內的草料絲毫未動,見此情景史寒霜無奈地歎了口氣,眼見史寒霜到來,兩匹馬突然起身湊上前來,史寒霜見狀抬起手摸了摸馬頭,“你倆跟著他這麽多年了,現在他不在了,你倆是不是也想他了?”

    像是通了靈性一般,兩匹馬的眼中突然流出一絲淚水,而後略帶哀怨地長嘶了一聲,誰知此時史寒霜懷中的不悔突然握住一束草料,湊到踏風嘴邊,而後輕輕地說到“馬呀馬呀,大英雄隻是睡著了,你們要是不吃飽了,等到他醒了你們還怎麽馱著他呀?”

    話音一落,踏風和追雲突然長嘶一聲,而後將頭垂到食槽內,拚命地吃起草料,眼前的情景讓史寒霜也不免感到詫異。

    回到正廳之後,李玥喂不悔吃了些東西,而後不悔自己端著一個小盤子,躡手躡腳地又回到了靈堂裏,“人家給你帶了好吃的啦,等你起來,人家拿給你吃,吃完了陪著人家玩。”話音一落,不悔拖了一個蒲團,雙手托腮坐在上麵,而後靜靜地望著楚墨風。

    四月丙午日(初十),卯初時分,賢王府大門緩緩開啟,麻利的下人早已抽掉了門檻,八名黑衣黑甲的士兵,緩緩地抬著楚墨風的棺槨走出了賢王府的大門,早已在門外守候的長安百姓見狀,紛紛哭喊著湧上前,街道上披麻戴孝的金吾衛,無奈之下隻好拚命抵擋著眾人前進的勢頭,棺槨之後則是手捧靈位的楚玄黓,此時楚玄黓麵無表情地捧著手中的靈位,在李玉湖的陪同下緩緩地跟隨著棺槨向前走去,再往後則是賢王府的家眷,以及一眾前來送葬的賓客。

    從義寧坊出來到金光門的這一路,街道兩旁密密麻麻地跪滿了前來送行的百姓,賓客中的李孝恭望著眼前的情景,心生感歎地對著一旁的房玄齡說到“咱們為官一世,到死的那一天,能夠全城縞素萬民相送,這輩子就值了。”

    “是啊,殿下這一生都在為了大唐拚命,這些是他應得的。”聽了李孝恭的話,房玄齡唏噓地說到“殿下沒有做完的事情,吾等應該替他做完,至少也能讓殿下在九泉之下瞑目了。”

    走出金光門時,眾人突然發現道路兩側突然多了很多麵巨大的銅鼓,當先一名女子一身縞素站在中央,望著緩緩走來的送葬隊伍,突然跪在地上高聲說到“我是西南壯族的妲彩,殿下與我有三年之約,今日我是以殿下未亡人的身份前來送他的。”

    聽聞是西南壯族的人,人群中史寒霜轉過身望著身後的柳非煙,對方見狀點了點頭,隨即史寒霜走上前,將妲彩攙扶起來,“妲彩妹妹,我是殿下府上的大王妃,你”

    妲彩見狀對著史寒霜施了一禮,而後緩緩地說到“見過大王妃殿下,妲彩慚愧,在西南與殿下私定了終身,此生非殿下不嫁,既然殿下亡故,妲彩不要任何名分,隻求今日能夠送他一程足以,待他日回到西南,妲彩定然恪守婦道,此生絕不再嫁,終生為殿下守寡直至終老。”

    聽了妲彩的話,史寒霜忍住眼中的淚水緩緩地點了點頭,隨後妲彩對著道路兩旁的壯族人喊到“兒郎們,戰鼓敲起,隨妲彩送姑爺最後一程。”

    話音一落,一眾壯族男子手持鼓槌,敲響了身前的銅鼓,咚咚的鼓聲震撼著眾人的心房,隨著隊伍再度緩緩向前走去,身後送葬的百姓慟哭聲不絕於耳。

    一路前行到英靈殿內,正中央豎著‘唐’字大旗的前方,一座墓碑矗立於此,四周皆是陣亡將士的墓碑,像是在拱衛著此處,緩緩地將棺槨放入墓坑中,負責抬棺的八名黑甲士兵隨即跪在了原地。

    此時李世民緩緩地從人群中走出,望著前來送葬的人群,微微抬了抬手說到“今日,朕與諸位在此,恭送朕的親弟弟,大唐的功臣,是他當年堅定不移地站在太上皇與朕的身側,是他在京城開辦了義診,創立了學堂,為許多陣亡士兵的遺屬提供了安身立命之處,是他每當朝廷有難,默默無聞地挺身而出,清吏治,除積弊,是他在北伐之時,毅然率麾下主力奔赴前線,力克肅、甘、靈三州敵軍,而後又死守磧口”

    說到這,人群中漸漸地有人開始啜泣,隨後李世民輕咳一聲繼續說到“國破山河在,吾輩唯死戰,朕依稀記得這句話,是他臨行前對朕說的最後一句,朕為此生能夠有這樣一個兄弟感到自豪,朝廷也為能有這樣一名忠臣感到驕傲,咱們的賢王殿下,自隋大業十三年(公元年)至今,為大唐平奔波勞碌十三載,朕知道,他累了,想歇歇了,朕,準奏!”

    隨著李世民的話音一落,李道宗站在一旁高聲喊到“蓋棺,下葬!”此話一出,原本跪在原地的八名黑甲軍,瞬間起身手持鐵鍁,將麵前的黃土撒進墓坑內,英靈殿門口,咚咚的鼓聲再度響起,一時間人群中哭聲大作。

    而就在此時,天空中突然傳來滾滾雷聲,原本晴朗無雲的天空,頃刻間烏雲密布,而就在這漫天烏雲之間,一道白光毫無阻礙地穿透層層阻隔,照在了楚墨風的墓碑之上,待最後一蓬黃土落下,白光突然消失的無影無蹤。

    眼前的異象驚詫了眾人,而長安城內,快步前行的李淳風和袁天罡見狀,頓時心頭大喜,隨即加快了腳步,向著城外走去。

    回到長安城內,李世民依舊沉浸在楚墨風的離去中,終日意興闌珊。過了些時日,眼見李世民每日醉生夢死,身居大安宮的李淵差人將李世民喚至大安宮,父子二人一番密議之後,第二日,李世民在兩儀殿內擺了一桌素宴,邀請了當日前去送葬的朝臣,席間眾人皆是悶悶不樂,李世民見狀輕咳一聲說到“諸位臣工,朕知道賢王殿下走了,諸位心中難過,朕也是難過,隻不過朕今日想了一個點子,也算是間接地給賢王殿下出出氣,朕聽聞突厥舞蹈甚是好看,今日想請諸位觀賞一番。”

    話音一落,隻見王德拍了拍手,隨即從門外緩緩地走進幾名胡人樂師,當先一人正是被俘的頡利可汗,隻見李世民起身緩緩地說到“頡利,朕聽聞突厥舞蹈在西域名聲赫赫,今日不妨由你為朕舞一曲。”

    望著殿內的李世民以及一眾對著自己指指點點的大唐朝臣,頡利無奈地歎了口氣,恭敬地對著李世民施了一禮,而後在胡人樂師的演奏下,扭動著笨拙的身軀,開始翩翩起舞。

    頡利拙劣的舞姿瞬間引得眾人開懷大笑,想起眼前這位所謂的突厥的王,正是靠著賢王殿下死守才被生擒的,眾人心中帶著絲絲的憤怒,一麵大笑,一麵出言指點起頡利的舞姿,望著大殿中央頡利的表情,李世民眼神中閃過一絲怨毒的表情,而後卻又轉為悲戚

    俗話說人死不能複生,且看長安城內魑魅魍魎蠢蠢欲動,再看賢王府邸秉承遺誌再度出手,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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