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手畫廊，向來一開門就是門庭若市的，今天卻是門可羅雀。

    如果非說是今天展出的藝術家不行，那也說不好，畢竟，人家都能把畫展辦在素手了。

    可是，就是沒幾個人來看。

    這都開始半個小時了，除了幾個炒畫的，也就是附近學校過來“見世麵”的學生，誰讓今天的門票格外便宜呢！毫不懷疑，如果不是畫廊不答應，這可能就免費了……

    程無憂瞥了眼那邊三五成群準備壓價收畫的，轉頭去找楊揚。

    “他們不來？”

    “怎麽可能來，沒讓媒體過來踩一腳，已經是仁慈意盡了！”楊揚抱著胳膊，冷笑。

    “閑瘋了……”程無憂搖了搖頭，還是那個話，他們呢，閑著沒事幹，老是糾結新人的類別問題。

    最開始，是程無憂，他們糾結她到底是畫家還是設計師，沒錯，她是個旁聽生，學得雜，而且百無禁忌，設計圖紙，她畫，抽象寫實她畫，美工周邊她都畫過。

    這就算了，畢竟，程無憂都不知道自己算是那一類的，反正，沒差，價格到位，母嬰用品她都設計。

    可楊揚不一樣，她是以狂野派出名的，拿了不少獎，最近卻開始畫最不容易被看懂的寫意畫，還是委婉的那種。

    然後，當時罵程無憂的那群人，把炮火對準了楊揚，說是……

    擾亂藝術氛圍。

    聽起來，就跟廢話一樣。

    程無憂是走商業的，藝術價值有多大，說白了，也就隻是buff加成而已，可楊揚不是，人滿腔熱血灑這上麵了，到頭來，要被一群人指指點點，還是以這種奇奇怪怪的罪名……

    可是，除了同情，程無憂能做的，也就是明目張膽的露麵了。

    “他們就這樣兒，市場選擇是商業價值，時間選擇的是藝術價值，而我們呢，如果活著的時候沒辦法成為時代標簽，那就……”程無憂看了眼楊揚。

    “怎樣？”

    “那就好好活著。”程無憂被自己搞笑了。

    楊揚臉上表情也沒繃住，絲絲縷縷的笑意化開了。

    “不然呢，生前一貧如洗，死後千秋萬載，知道的搞藝術，不知道的，還以為要稱帝呢！”程無憂是個俗人，生前事後名這種東西，who

    care？why

    care？

    “這段子……不好笑。”楊揚看了眼程無憂，“我不抑鬱，你放心好了。”

    “誰擔心你抑鬱？我隻是怕你不行了，回頭他們繼續罵我。”程無憂撇了撇嘴，“你看，那是美院的學生吧？”

    楊揚被這突如其來的“直白”整蒙了，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順著視線看向了那邊的幾個小年輕。

    “應該是。”楊揚就是這學校畢業的，看見他們的外套就知道了。

    “他們好像很喜歡。”

    “然後呢？”

    “不去介紹介紹？近距離接觸大神，可不是誰都有的機會。”

    “……我才不是大神。”

    “對他們而言，是。”程無憂不予置否，她們這中年紀輕輕就拿了要含量的獎的，放一群學生裏麵，可不是大神？

    關鍵是，沒有人比他們更滿懷憧憬了，絕大多數衣食無憂，滿腔熱忱都在畫筆上，還有誰能比他們更有說服力，對於一個“失意”的畫家來說呢？

    “你自己看看吧，有喜歡的，我送你一幅。”

    “我倒手賣了怎麽算？”程無憂覺得，這事兒，她幹得出來。

    “錢分我一半，我再畫幾幅。”楊揚剛倒的水，差點兒嗆著自己，把另一杯遞給程無憂，“你自己玩吧，我去看看。”

    程無憂坐了會兒，這才出去。

    這會兒人好像是多了起來，不過大部分都像是誤入的路人。

    但是，至少還有人。

    一幅幅色彩極其厚重的油畫，像是天真的孩子握著嶄新的筆，稚嫩的小手，一點點描摹著這光怪陸離的世界。

    程無憂看到了無限可能，還有，無限生機。

    送她一幅？

    那就這個吧。

    程無憂正想著麵前這幅挺好的，就聽見……

    “a小姐會來，真是榮幸之至！”

    “……”程無憂看了眼，不認識，“閣下是……”

    “鄙人是雋永館的館長，仰慕——”

    “我不拍婚紗照，也不買婚紗，謝謝。”程無憂一聽這個名頭，瞬間想起來了，那是個畫廊，專門“落井下石”，壓低價收畫，然後又高價賣出去，最後被問，一口咬定上作者本人主動聯係他們都……

    反正是不幹人事的。

    程無憂也不打算怎麽給他們留麵子，楊揚都混到這個地步了？這群人都過來了！

    不對！她混到這個地步了？！

    走商業的，的確是鄙視鏈地段，她承認，但是，他一個倒爺，還看不上她？

    假酒喝多了。

    一定是！

    程無憂的話一出口，對方臉上就難看了，悻悻解釋道“我們是畫廊，畫廊，那位的畫我們也買過的。”

    男人吐了個名字，程無憂更不屑了。

    那是個……涉嫌抄襲的，其實被實錘了很多次，被拉下神壇，後來，又憑借經濟團隊包裝，扶搖直上，算是商業型裏麵數一數二的富豪。

    程無憂不覺得自己是個藝術家，但是，好歹是原創者，抄襲，走到那裏都是被看不起的，這人居然還很榮幸的樣子……

    或許是看出來了程無憂的不屑一顧，男人直奔主題，“不知道您跟楊小姐有多熟？如果能說服楊小姐，後頭抽一成給您，怎麽樣？”

    程無憂驚呆了，這年頭，不要臉的都這樣了麽？

    讓她說服楊揚低價轉畫，然後拿提成，聽起來，像不像是某些不正規的交易平台？

    “我勸你趕緊走。”程無憂平複了下心情，好歹不是想要她的畫，所以，她應該高興？

    男人不明所以。

    程無憂補了一句，“楊揚打人挺疼的，我也是。”

    都到這地步了，又不差打一架的，他們又不是明星，圈子有些怪毛病，仿佛，越怪，越跟這世界格格不入，就越契合這個所謂的藝術家身份，法律線之內，就連外界也是諸多容忍，很奇怪，仿佛那才是正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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