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霧蒙蒙的，還沒亮全，民宿小樓裏都是沉睡著的人，除了程無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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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了相機和背包，也就隻有個帽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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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包裏還隻有錄音筆，以及簡單的水和餅幹，外帶幾個巧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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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連手機都沒有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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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民宿小樓院子裏還有兩隻狗，不認人，程無憂下去的時候，它們正趴在樹底下搖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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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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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帶著露珠的草木，城市氣息還沒濃烈到滲入每一個毛孔的城郊小鎮，這時候看起來仿佛真還有幾分煙雨蒙蒙，傳說中的江南，仿佛揉碎了在這一道河裏，沒了史書上的大氣磅礴，反倒是有了些若有似無的頹靡，卻恰好融入了這片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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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人隻有零零散散幾個，不少還是穿著橙色衣服的環衛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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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幕幕都記錄著，卻都不是程無憂最想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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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速寫達不到她的要求，與其跟這邊耗一天畫幾幅素材，拍照留存的確是最好的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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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鎮，並不大，單車騎一圈，也不過是一個多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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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走停停，一天就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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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無憂是傍晚回去的，才進民宿小樓的院子，就被一群孩子圍住了，不遠處就是老板娘的女兒，正站在不遠處眼巴巴看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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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嘴八舌的，程無憂都不太能聽清楚話，最後把包裏的糖都給了他們，這才得以脫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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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想，進了院子，更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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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眼一看就不是住客的“原住民”，到處都是，聚在一起，說說笑笑，還有幾桌在打麻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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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牌拍的震天響，程無憂頓時就不想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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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怕已經準備明天再拍一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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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時候的那個院子裏的人，也是這樣，無所事事，整天打麻將，對別人評頭論足算是他們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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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連跟老板娘打招呼的心都沒了，壓了壓帽子就要上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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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卻被一個四十左右的女人攔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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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閨女，我們拍個視頻吧，聽說你是網紅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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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無憂來不及拒絕，前置鏡頭就懟臉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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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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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拍。”程無憂的拒絕，顯然不怎麽管用，那個女人已經在自顧自對著鏡頭介紹程無憂了，莫須有的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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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都不知道自己還是個什麽大網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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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了我不拍，刪掉！”程無憂單車騎了那麽久都不覺得多累，反倒是這會兒，才三兩句話，就渾身都乏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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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這姑娘怎麽這樣！不就是拍個視頻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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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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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也拍一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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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誒？你號多少？我們關注一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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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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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剛才那群孩子還能吵的，是這群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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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無憂頭都疼了，人影都是虛的，頭一陣一陣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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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是誰的手機又伸過來了，程無憂幾次三番表示不拍視頻沒有賬戶都是枉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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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吵鬧止住的那一瞬間，地上是四分五裂的雜牌手機屏幕，並著兩個女人的罵聲，瞬間又吵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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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群逐漸往這邊靠攏，程無憂頭疼的不行，不知道是誰在扯她，也不知道是大人還是小孩，更不知道是誰的手逐漸往別的地方動，放上去還沒一秒鍾，就傳出來一聲慘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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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個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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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了第一個被卸掉胳膊的人，卻沒止住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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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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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板娘終於姍姍來遲，昨天還覺得有幾分溫婉善良的人，現在扯著嗓子，極力阻止這場莫名其妙的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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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卻隻是枉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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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無憂不記得是怎麽結束的，更不記得自己到底打傷多少人，卻記得，逆著夕陽來的人，每一步，都在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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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次恢複意識，已經是第二天晚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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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睡了多久，更不知道是在那裏睡著的，反正，一睜眼，看見的就是雪白的天花板，再往下，就是歐式水晶吊燈，最後落在壁爐上麵的油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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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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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無憂極慢的反應過來，卻沒怎麽動，轉了轉頭，看了眼四周，的的確確看起來就是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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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陽台旁的單人沙發上，落了一片淡淡的光，或許是外麵的燈火，亦或是別的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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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麵的人，穿了件白毛衣，程無憂覺得眼熟，哦，她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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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個人都溫潤了，不像是之前見到的淡漠，仿佛沒了鋒芒，過分優秀的側臉，靜靜支著頭，就像是沉睡的小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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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無憂移開眼，吐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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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王子啊，打架的時候快看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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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無憂記住的不多，但是，依稀記得那群人，跟她，打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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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陳言深踩著一地餘暉，把她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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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些人怎麽可能善罷甘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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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時都不會，程無憂恍惚記得，有人在扯他們，然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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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一腳踹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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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無憂回憶了一下，彎了彎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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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看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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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起來，陳言深的確是瘦弱的，當然，程無憂是看過他的肌肉的，還摸過，甚至咬過，自然知道不是看起來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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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她不知道，陳言深，還會打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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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覺得很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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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特別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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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好像也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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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無憂想了想，真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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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正，又不打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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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信心還是有的，陳言深對她不錯，真不錯，哪兒哪兒都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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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無憂知道他控製欲強，也知道晚上的陳言深，不講道理還不溫柔，更不怎麽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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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控製欲強，他沒有對她怎麽樣，晚上的確是有點兒難以招架，可是，從來不會弄傷她，更不會以任何形式來折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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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對她，真的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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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她為數不多的要求，是不許不穿鞋到處跑，是不許不吃飯，是不許一個人去亂七八糟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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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唯一讓他不高興的地方，是跟別人接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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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如她住栗子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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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在意，其實很正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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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無憂也會在意，要是陳言深住別動女人家裏，管那女的是不是百合，她也會在意啊，畢竟，她知道陳言深喜歡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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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何況，光這件事本身，都讓人不高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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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無憂想了一圈，被自己繞了一圈，越想越清楚，卻仿佛也越來越迷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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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轉頭，就對上一雙濃墨似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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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無憂剛想轉回去，就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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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覺怎麽樣？還疼不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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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聲音有些嘶啞，聽起來總有些憔悴，卻一點兒都不刺耳難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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