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8 膩了,也就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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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您一而再再而三找她不是,」聶南深語氣尋常,「我也一直覺得,沒有必要讓您也承受明知擁有過卻又失去的痛苦。」
俊顏淡漠,長眸斂下,於是無人能看清裏麵的情緒,「您和老爺子年紀大了,何必再為了我的事操心。」
孟曼臉上漸漸湧上離散般的不可置信。
擁有,卻又失去。
他說得如此輕描淡寫。
但作為一個母親,隻有孟曼清楚,男人這句話裏蘊含的怎樣的不甘和悔恨。
更明白,那個孩子的失去對於關言晏和聶南深,意味著什麽。
腦海裏驀地浮現出女人那天輕描淡寫卻又隱著譏誚的眉眼
【看著你們一個個家和萬幸母慈子孝,我孤身一人,難免眼紅嫉妒。】
孟曼張了張嘴,那些所謂的固執和堅持,像是一下就沒了理由。
空氣一下子沉寂下來。
良久,孟曼用力的閉上眼,苦澀裏帶著幾分央求的味道,「還是……非她不可麽?」
聶南深靜靜的站在那兒,垂下眸,「如果您還是不能接受,從今以後,我和她都不會再出現在您麵前。」
孟曼抓著秦思硯的手猛然收緊,身軀細細的顫抖起來,這樣冰冷的話,她從未想過有一天會從自己兒子口中聽到。
那樣的冷漠,和陌生。
「可是南深,她不愛你。」溢著心疼的眸光,孟曼臉上終於落下了無奈的淚水,「關言晏但凡有一點為你著想,媽又怎麽會忍心這麽對她?」
都是她從小看著長大的孩子,她又怎麽會不知道關言晏的不容易?可是她現在已經失去了安蘇,曾經也因為關言晏差點失去他,如今好不容易有重來的機會,她作為母親又怎麽能看著自己的兒子再次陷進去?
聶南深卻隻是看著她淡淡的道,「不論是四年前,還是四年後,她從未有一刻是真心想要嫁給我……那個時候您曾說過,一個女人的一生我該用什麽彌補。」
思緒恍惚間,孟曼想起那個入夏蟬鳴的夜晚。
男人淡淡的垂下眸,唇畔浮現無人能知的苦澀,「您就當我作繭自縛。」
孟曼狠狠震了震。
作繭自縛,咎由自取。
終是無法再說出什麽。
臨走前,孟曼在男人身側停下腳步,無奈中帶出更多無法挽回的懊悔,「早知道有今天……」淡淡的苦澀,「當年,我就不該由著你任性。」
「不,」聶南深斂著深沉晦澀的眸,「那樣隻會讓我更早認清,對她從來不是一時興起。」
曾經那些深埋且從未被在意過的情愫,大概在更早的無人察覺的角落,就已悄無聲息的生出了妄念。
隻不過等他察覺到的時候,他們之間已經多了太多無法挽回的隔閡。
一道為不可聞的歎息,女人仿佛在那一瞬間蒼老了許多,保養得再好也掩不住眼角的皺紋,和在那一刻黯淡下來的眼神。
她再次閉了閉眼,「以後,你們的事我不會再過問。」
到底,是真不能為了一個女人,再讓他連她這個媽都不認。
聶南深垂下頭,抿唇,「謝謝。」
孟曼張了張嘴,又一聲歎息,最後還是什麽都沒再說,抬腳離開。
看著女人黯然離開的背影,秦思硯咬了咬唇,來到男人麵前。
「南深哥,」她微微抬起頭看著麵前神情淡漠的男人,「我突然很好奇,你是真的愛她嗎?」用著僅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輕蔑至極的笑,「還是你們之間,其實隻是愧疚於那個已經沒了的孩子?」
聶南深皺了皺眉,眼底掠過一層不
耐,「思硯,」除了冷漠外別無情緒,「媽很信任你,別辜負她。」
「那你呢?你為了關言晏辜負媽的時候,有沒有想過她的感受?」秦思硯扯著冷笑,「你今天說的這些,不覺得太傷媽的心了嗎?如今你又以什麽立場來指責我?」
「所以,」聶南深單手插兜,靜靜的聽她說完,涼薄的語氣裏帶著鮮有對她的冷,「這才會是最後一次,我不和你計較。」
秦思硯震住了。
計較?他要怎麽和她計較?
如果說之前的麵對孟曼的時候男人還算溫和,那現在就隻剩下了某種警告的提醒。
男人已經轉過了身,隻留給她一道深寂疏遠的背影,「鑒定出來,希望結果不會影響到媽和老爺子。」
秦思硯臉色一白,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臥室的房門打開,又合上。
深秋的暮色來得很早,晚風沁著涼意。
聽到聲音的言晏這才轉過身來,唇邊溢著幸災樂禍般豔麗的弧度,「今天這出,可不關我的事。」
站在陽台邊上的女人,不知從哪兒找了瓶紅酒,此時手裏正端著透明的酒杯歪歪斜斜的靠在欄杆上,應該是剛沐過浴,卷長的墨發尚未幹透,外套褪去,身上也隻穿了一件單薄的長裙。琇書網
憑添幾分煙視媚行的嫵媚。
聶南深皺了皺眉,「我知道。」
她既然答應回來,就不會再給自己找多餘的麻煩。
說罷,從房間裏拿出一張毛毯,抬腳就朝她走了過去。
「天涼,酒喝多了對身體不好,」俊臉覆上幾分薄淡的不悅,將她手裏的酒杯取下放到一旁,然後又將毛毯扯開蓋在她***在空氣中的肩膀上,語氣一貫的寵溺溫和,「進去把頭發吹幹?」
言晏斂眸靜靜的看著他做完這一切,「何必呢?」紅唇染出涼誚的笑意,「兩邊不討好,也沒人領你的情。」
到底是親人,血濃於水,分明是為了聶家好,卻偏偏還要被背上個不孝的罪名。
搞得自己裏外不是人。
「這些都不是你該擔心的,」聶南深單手落在她身後的欄杆上,微微俯下身來,「言晏,你隻需要知道,從今天開始,我媽不會再插手我們之間的事。」
杏眸斂過可笑的意味,「不然怎麽說聶總好本事呢,」掀眸看他,「用所謂的孩子來說服孟曼?」
像是沒想到她聽到了他們的對話,聶南深漸漸抿起唇,「我隻是說出了事實。」
言晏挑了挑眉,唇畔溢出譏誚。
怎麽說也算是聶家的骨肉,就算不看在聶南深的份上,孟曼也不可能再拿之前的恩怨來說事。
「那你知不知道,」一陣冷風吹來,言晏雙手挽上男人的脖子,以一種極親昵曖昧的姿勢貼在肩頭,「我這輩子都不會再有孩子?」
她說得輕描淡寫,眼角眉梢都帶出不及眼底的笑意,瀲灩中裹著肆意的殘忍,聶南深身軀卻猛地僵硬下來。
言晏微微偏過的臉蛋,有意無意的擦過男人臉龐,故作媚態的朝他耳邊吹著冷氣,「聶總難道……是想讓你們聶家絕後嗎?」
說是這麽說,但言晏也不真的這麽認為。
不能有孩子的是她,但如果真的想要,他也大可以另外去找別的女人。
短暫的死寂,涼風中帶著刺骨的冷。
聶南深反手就將她摟住了。
「所以,」眸深晦暗,一步逼近,言晏後背直接抵上身後的欄杆,撞進男人幽邃晦澀的瞳眸裏,「那些你對我所謂的恨意裏麵,也有那個孩子的一份,」薄唇溢出苦澀,和某種深埋無法言喻的難過,「是麽?」
「怎麽會呢?」她撩著盈盈的笑臉,輕輕慢慢的笑,「那也是你的親生骨肉,沒了……你應該也好受不到哪裏去?」
臥室的光從裏麵溢出來,將男人高大的身形描出輪廓。
聶南深看著她,五官像是融進了夜色中,呼吸愈發的深和重。
下一秒言晏隻覺得身體一輕,整個人輕鬆的被帶到身後的欄杆上,她剛驚呼出聲,男人的遒勁的手掌已經扣住了她的腰肢,讓她不至於掉下去。
「你做什麽?」雙腳離地,偌大的失重感朝言晏襲來,聶南深單手扶住她的臉,阻止女人朝身後的高度看去,也讓她驚恐的眼裏隻裝下他的身影,「言晏,我沒敢奢望過我們之間還能再有一個孩子,」抵上她的額頭,清清淡淡的嘲弄,和一遍又一遍撫慰般的親吻,「於我而言,你也遠比所謂的孩子要重要得多,你明白嗎?」
那麽嚴重的車禍,那麽重的傷,以她的身體不能再有孩子這件事,聶南深比她想象中的更早能預料到這個的結果。
也如她所說,沒了孩子,他怎麽會好受。
隻是這一切在與她相比起來,就顯得微不足道了,不重要到,好像覺得哪怕這輩子不可能再有自己的孩子,也不是那麽難以接受。
睫毛重重顫了顫,言晏若有似無的避開屬於男人的親吻,「世道無常,聶總還是不要把說得太滿的好。」半懸空的姿勢幾乎讓她避無可避,指尖緊緊的扣在男人肩膀,「指不定到時候你就能想通,重新和我在一起對你,實在是沒什麽好處。」
睫毛斂下那些藏在黑暗中的情緒,淡淡無聲的輕慢,「膩了,也就散了。」
明明所有人都在阻止勸告,偏生隻有他一個人在強求,她甚至想不出理由。
他們連孩子都不會再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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