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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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校尉,領軍過千人,為軍中中等武職,這也是一個承前啟後的位置,因為它距離將級隻有一步,一旦立功,即可躍身為將。
年輕人若是被放在這個位置,即是被寄予極高的希望,要重點栽培。
換而言之,衛桓現在距離符石也就差一級而已,一旦建立功勳擢升,即可平起平坐。
校場選拔,校尉一職已是頂峰。
這十來年間大大小小這個多場選拔,直接被授任為校尉的,不超過一掌之數,如今全都是上郡乃至整個並州有名的悍將。
衛桓之名,已傳遍整個定陽。
“真的嗎?太好了!”
薑萱自然清楚校尉的意義,等待一天,驚喜交加,都坐不住,站起來回踱了幾步,“太好了!”
能感覺她由衷喜悅,衛桓也勾了勾唇,露出一絲笑。
“是真的。”
衛桓私底下,雖仍舊冷清話少,卻比外頭好得太多,身上那種孤峻拒人於千裏的氣息也褪了,整個人和緩了不少。
見薑萱感興趣看著,他便多說了兩句:“校場比武結束後,略略考究,當場定下了。”
後續的對戰,沒了徐乾般人物,他更是勝得輕易,淩厲刀鋒一出,幹脆利落解決對手。
後來高台那邊來人召,過去略略考究了兵法,見他也通,校尉一職當場就定了。
薑萱很高興,現如今一入營,就有自己的麾下兵丁,是非常好的一個開始,起步高,後麵就容易太多了,至少也省了幾年熬資曆的時間。
很好,非常好!
“那你要嚴謹……,你身上可有傷?”
一邊走一邊說的,入了夜外頭昏暗看不真,一進門,薑萱立即見衛桓手背上的血點子,定睛一看,黑色甲片上也沾有一些,她眉心一蹙,急急就問。
說著,她低頭查看。
“沒,這不是我的血。”
衛桓伸出手臂,給她看清楚了,這是從外頭濺上去了。
薑萱這才放了心,開了衣櫃給他取了便服:“那趕緊換了罷,舅舅怕也該回到了。”
將衣衫遞給他,衛桓接過轉到屏風後。
“斯斯索索”的換衣聲,薑萱和薑鈺在小圓桌旁坐下,她叮囑:“你日後且小心些,能不傷就盡量避過。”
看他這傷痕累累的。
屏風後“嗯”應了一聲。
衛桓才換下輕甲,符石就歸家了。
他大喜之色溢於言表,握住衛桓的肩,上下打量一番,欣喜又激動,高聲道:“擺宴,上酒,我們為桓哥慶功!”
符石對外甥的身手十分自豪的,今日之前,就命備下就猜家宴,準備慶功。
現在衛桓的成績,比他預料得還要驚喜太多了。
一聲令下,酒菜魚貫而上,三大碗烈酒下去,符石臉上通紅,眼睛也泛了紅,扶著衛桓的肩,聲音有些沙啞,“好樣的!你是個有能耐的好孩子!”
你娘在天之靈,也能安息了。
最後一句,符石沒有說出來,這等大喜的時候,不想提些傷心事。
仰首喝了一大碗酒,壓下心中酸澀的鈍痛,符石情緒隨即激昂起來了。
“好!”他重重一拍桌子,站了起來:“我符氏乃太原符惇之後,先祖驅逐匈奴悍勇無雙,如今總算後繼有人!”
別看符家如今式微,實際也是名人之後,先祖符惇乃前秦上卿蒙恬麾下第一猛將。
蒙恬北擊匈奴,威震北疆,乃赫赫有名的當世驅北虜第一人。
而符惇,草莽貧民出身,不過機緣巧合旁觀授武三月,竟有所得,之後投身軍旅,從布卒磨礪至大將軍,一身青甲驅胡虜,七尺動北疆。
端是天賦絕倫,悍勇無雙。
先祖之威,後人敬仰,可惜自符惇之後,再也沒出過這樣驚才絕豔的人物,子孫日漸平庸,唯餘飲恨歎息。
直到今日,衛桓橫空驚豔。
符石知道外甥優秀,但他萬萬沒想到能到這般程度,同樣是校場一鳴驚人,仿佛族誌記載重演一般的情景,符石當時渾身血液直都往頭頂衝。
激動的。
“桓哥好樣的!馳騁沙場,再建功勳,定不遜當年我符氏先祖之威!後繼有人,後繼有人啊!”
這句話一出,家宴氣氛推至頂峰,符非符白忍不住高聲叫好,麵色漲得通紅。
唯有楊氏符亮表情一僵,本就勉強的笑意都有些維持不下去,臉色難看。
符石拍了拍外甥的肩膀,笑道:“舅舅那裏有些祖上留下的手劄,是先祖親手所書的用兵之法,明日舅舅給你拿來,你要好生研讀。”
衛桓一直清冷鎮定,看著和平時沒什麽區別,直到這時,才露出幾分興趣,“謝舅舅。”
一場家宴,人數不多,隻是氣氛極其熱烈,最後符石酩酊大醉,伏案不起,符非符白兩個也東倒西歪。
衛桓以手撐額,微微闔目,昏黃的火光映照下,他白皙側顏泛起一片酡紅的胭脂色。
他不熱衷杯中物,隻這是為他慶功,怎麽也沾些,最後喝的也有些多。
楊氏攙扶符石,由符亮護送往後院去了。
薑萱目送罷,站起扶了衛桓起身。
符家伺候的人少,攏共幾個婆子,已分出兩個背著符非符白回去了,剩下的七手八腳忙著收拾狼藉,幾步路,也不多吩咐人了。
衛桓微微蹙眉闔目,醺意有些重,腳下見凝滯,好在能自己走,扶他不吃力,穿過簷下廊道再拐個彎,就回到自己跨院了。
薑萱將衛桓扶了進屋,斜倚在榻上,得了姐姐吩咐的薑鈺已打了一盆溫水來,擰了帕子才覆在他臉上,他就睜開了眼。
眼微微泛紅,帶些酒意,不過眼神已見清明了。
薑萱便吩咐弟弟給他衛大哥擰帕,她轉身去了小廚房。
說小廚房也不算是,之前天冷熱水熱茶用得多,就在跨院的辟了一處耳屋當茶房,砌個小灶燒熱水,後來她又置了些東西放裏頭,想吃可以做。
方才桌上氣氛熱烈,酒喝得多菜吃得少,尤其衛桓,薑萱都沒見他動過幾次筷子。
少年人消化快,不吃點半夜肯定餓得慌。
燙了麵條,加一把青菜,澆上湯,有點鹵肉給切了,再撒上一把蔥花。
薑萱這廚藝還是上輩子的,這輩子撿起來倒不算生疏,唯一難的打火石點火,不過她也會了。
一個大碗裝滿,給衛桓的,剩下兩個小碗她和薑鈺也吃點兒。
端著回到正房,衛桓已經洗過手臉,衣裳也換了,正從裏屋走出來,步伐頗穩,除了臉上泛紅,已不見醉態。
“都來,咱吃麵。”
三人圍著做了下來,邊吃邊說。
薑萱挑起一筷子麵,說:“方才,你舅母和大表哥臉色難看得緊。”
在符石說出將祖傳兵書給衛桓之後,這兩位笑臉徹底維持不住了,雖很快遮掩過去,但薑萱正坐在他們對麵,看得真真的。
薑萱大約能明白他們的心思,祖上血脈煥發光彩,不姓符的,反而落在姓衛的頭上,心胸不寬廣的聽了怕是有疙瘩。
還有那祖傳兵書。
這年頭紙張還不普及,書本是非常珍貴的東西,乃傳家首物,更甭提這種一代名將親著的經驗和兵法。
衛桓道:“無須在意。”
這些閑雜人等,非必要他看都不看一眼,放在心上更是不可能有的事。
隻要不給薑萱添麻煩,他根本不會理會她。
薑萱“嗯”了一聲。現在衛桓從戎,薑鈺將來也是,她挺遺憾自己以前背的兵書不夠多的,現在有驚喜,他們自然不會去拒絕。
楊氏高興不高興,那也是沒辦法的事。
隨她去吧。
薑萱遂擱下此事,放下筷子端起茶,笑道:“阿桓真能幹,我敬阿桓一杯。”
她道:“願我們日後事事順利,如今日一般。”
“好!”衛桓端起茶,薑鈺也是,三人以茶代酒,碰了一杯,飲盡。
一杯茶,一碗麵,比先前酒宴都更讓人輕快,衛桓褪了清冷,微醺的臉上終於露出幾分閑適。
薑萱說:“你如今定下來,我想著明日出去走走,找個合適地方。”
衛桓順利跨出第一步,發展順利,那她該考慮自己了。
薑萱從不打算躲在內宅坐享其成,衛桓要複仇,她也要複仇,他們應該一同出力,不可能將擔子壓在一個人身上的。
這不是她的初衷。
薑萱是女子,從軍這條路她走不通的,也不擅長,隻能往其他方麵考慮。
那該怎麽走呢?
曆來戰爭打的不僅僅的軍兵,這打的還是後勤,軍兵方麵有衛桓了,那她可以選擇在後勤。
將後勤大小事務過了一遍,無需多想,薑萱選中糧和鹽。所謂三軍未動,糧草先行,糧食重要性不言自喻,其實鹽也一樣。
她打算從商賈買賣開始,逐漸接觸這些,將來不管衛桓是逐漸向上發展好,還是帶領心腹部屬出走好,有個懂行知道關竅的人在非常重要。
這樣的話,兩人正好互補。
薑萱將自己想法仔細說了一遍,最後道:“我想先尋個合適店鋪,慢慢接觸。”
一步一步來,太急的行動不切實際。
衛桓很讚成,他唯一要說的就是,“慢慢尋,不要急,寧可舍棄其他,也要策應萬全。”
“也勿走遠,就在軍戶區外即可,最好是大門左近的。”
軍戶區外這一片,都很安寧,尤其大門附近,能望見守門甲兵。
薑萱笑著說:“知道了。”
難得他一口氣說了這麽多。
“阿姐,那我呢?”
薑鈺急忙問,阿姐和衛大哥一人一樣,配合互補,那他呢?
小男孩有點急。
薑萱點了點他的鼻頭,“你啊,還小,現在什麽也不幹,隻在家勤奮練武,等學好了,再大些,就跟著你衛大哥入營。”
薑鈺也是一直打算習武從軍的,隻是到底太小了點,就算當後勤小兵,也起碼再過一兩年。
他自己也知道,但失落還是難免的,又一次怨自己太小了,抿唇甚委屈。
薑萱摸摸他的發頂,故意道:“你衛大哥明日就入營報到了,教不得你,你在家可會自己努力學?”
“我會努力的!”
薑鈺有些急,立即回答:“我和先前一樣!”
薑萱逗他:“那不用你衛大哥教,也一樣嗎?”
當然是不一樣的。
實話說,衛桓習武天賦真的是非常高的,且他自己揣摩一步步走過來,自有一番深刻體會,這段時間有了他的教導,薑鈺從前學的許多東西融會貫通,進步飛快。
薑鈺答不出了,抿著唇瞥一眼姐姐。
“若有不懂,記下來。”衛桓說:“我回來教你。”
被姐姐逗得垂頭耷腦的薑鈺,這才重新露了笑,高興答應一聲,而後得意瞥一眼他姐。
這小子!
不過弟弟終於擺脫舊日陰霾,薑萱隻有高興的,她笑道:“這就得意啦?”
她抓住薑鈺,十分熟練捏住他的癢癢肉一頓揉搓,而後順手揪掉他發帶,“要睡了,姐姐給你解了。”
說完揉了一把,把整齊的頭發揉成雞窩。
薑鈺哈哈大笑,而後氣急敗壞,“阿姐!”
“怎麽了?我不理你了!”
“真不理了?”
“……我,哼!”歡聲笑語,充斥不大的內間。
衛桓微微帶笑看著。
這段時間沒有過,不,他從前也沒有過類似的時光。
像是一片灰黑的空間裏,悄然染上一絲其他的顏色,漸漸渲染開來,增添許多從未見過的繽紛。
心裏泛起一絲不知名的滋味兒,細細辨認,應該類似甜。
他感到愉悅。
認識她真好。
哪怕遭遇過不幸,他還是得到了其他。
很珍貴。
他願細心護持。
薑鈺這段時間習武還是非常刻苦,掙了一陣,薑萱都有些按不住他,身體一個趄趔,往側邊歪去。
衛桓扶住她,一伸手就製住了薑鈺,薑萱忙坐正,道:“好了,夜了,咱們趕緊睡罷。”
三人站起,衛桓送姐弟倆回房。
照例先送薑鈺,而後是薑萱,她揮手道了晚安,“快回去睡,明日去報到可不能晚了。”
“嗯。”他應了一聲,立在原地看菱花門掩上,才轉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