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字數:8405 加入書籤
,最快更新薑萱 !
第23章
衛桓入營報到。
登記入冊,領了軍籍文書,他正式成為並州軍一員,隸屬於上郡丁洪麾下,駐定陽。
他入銳建營,領營中一千七百員精兵。
位置定下,符石一直關注的心也放回下來了。
正如辦差的分肥瘦,軍中自然也有良莠的,這都是校尉,有的領千兒八百普通兵丁,有的領二千精銳,裏麵區別可大了去了。
符石當然想運作給外甥尋個好去處,但是吧,事關一營又得上麵矚目,他插不上手。
好在,上頭對這批選出的英才期望頗高,尤其一鳴驚人的衛桓,給選了一個非常好的去處,銳建營。
皆大歡喜。
銳建營都是精銳軍士,遇戰事常作前鋒,要麽就是兩翼。這樣一支隊伍,通常都是桀驁的,本來,一般空降軍得花點心思才能馴服。
隻不過,衛桓這邊有點例外。
“二郎你不知道,咱們營中好些弟兄都去看選拔,議論了半宿,興奮得不行,今兒知歸到你手底下去,個個高興得恨不得掀了屋頂!”
衛氏在衛桓之前,曾有過一個,可惜夭折了,衛桓自稱衛二,親近的也喚他二郎。
這會兒說話的正是符非符白,這兄弟倆也在銳建營,任小都統。經過昨兒,對他們表兄弟的推崇更是攀登至頂峰,自告奮勇來給衛桓分說軍中情況,一左一右唾沫橫飛,就差手舞足蹈。
軍營裏頭,講究就是實力,你強,底下人就服氣,否則就算是丁洪的親兒子來,沒能耐底下照樣嘀咕。
衛桓憑借他的驚豔亮相,人未到,手底下就人心服帖,個個熱情高漲。
到得營中,環視一圈,甲胄整齊精神抖擻,無人因新校尉大人年輕和他過分俊俏的相貌而感到懷疑和輕蔑。
在軍營,實力就是一切。
衛桓初次站在高台上,卻分毫不見疏怯,淡淡環視一圈,令:“報數。”
符非符白等營中大小軍官先上前,行了一個軍禮,利索見過上峰,而後下麵兵卒從右往左,立即一個接著一個往下報數。
“一!二!三!四!……”
一排報盡,第二排重新起頭接著又報,三十一排,一共五十七排。
完事以後,衛桓令,後軍轉前軍,前往大校場。
軍中營兵,校場操練是日常,場地就是大校場,可以單獨操演,也可以和人對戰,各營隨意。
這些步驟和細節,今早符石細細和他說過,衛桓心裏有數。出到校場尋了一塊位置,才令先日常操演熱身,不遠處就有一人打馬過來。
“衛兄弟!”原來這人正是徐乾。
徐乾也擢升了,擢升為軍侯,比衛桓低一階。如今暫領他所在的青鋒營,若是立功,就再擢為校尉,把“暫”字去掉名正言順。
徐乾雖年輕,但從軍足有六七年,一貫很得上頭看好的,所以結果也不差。
也就是橫空殺出一個衛桓罷了,不然這回耀目被人稱道的肯定有他。
不過即便如此,他也沒有芥蒂,反而很推崇衛桓,主動過來結交,旁觀了一陣,他說:“對!就是這般,先按舊章程操演,等熟悉以後,衛兄弟再按心意調整不遲。”
這是經驗之談,話罷徐乾爽朗大笑,又拍衛桓肩膀,笑道:“我恨不得馬上再和衛兄弟一戰,不過不急,待你理順營中事務未遲!”
又說了一些掌軍竅門,調度細節,最後他拍了拍衛桓肩膀,“待過些時日,我們兩營演武如何?你我兄弟再大戰三百回合!”
衛桓其實很不喜歡和人勾肩拍背,但此一時彼一時,既入了軍中,便隻得按捺下來。
拱拱手:“恭敬不如從命。”
言簡意賅,神色清冷,對比徐乾的熱情那是天差地別,不過徐乾也不在意,昨兒照個麵,過後還打聽了一些,也知衛桓性情。
他大笑:“那就說定了!”
哈哈大笑,告別打馬回去。
衛桓收回視線,看向前方正在操演的銳建營兵卒。
這些,是他的首掌的兵丁勢力。
他很明白自己要什麽,要做什麽,不用旁人提醒,他自會全力以赴。
不過幾日,衛桓就熟悉了軍中運作和銳建營的情況,很快就上手了。
他很快在軍事上展現出過人的天賦。
武學、軍事,兩者他都有著超同尋常的敏銳直覺,舉一反三,見微知著,一入軍營,即如雄鷹返長空,遊魚終歸大海。
熟悉健銳營後,他開始融入營中,一起操演,率軍進出,進退自如。半月後,與徐乾所率的青鋒營進行對戰操演,這又在大校場上掀起一次小高潮。
強強對決,酣戰激烈,最後徐乾憑借他豐富的經驗,這才堪堪獲勝。
半月後,徐乾已不能保證獲勝。
一月後,兩營連續七次以平手告終。
再過一月,衛桓開始告捷,方陣硬攻,圓陣防守,步步穩健,屢出奇兵。
除了青鋒營,他也頻頻與其他營對戰,最終三日七戰,銳建營以七戰七次大獲全勝的戰績宣告結束。
兵法逐漸融匯貫通,應對神速如臂使指,胸有丘壑,指揮若定。
至於個人切磋,徐乾和他對戰三月,從未有一次得勝,不管馬戰還是平地戰,衛桓俱幹脆利落解決對手。
仿佛天生為軍戎而生的一個人。
從前被抑製著,困壓著,如同覆蓋在沙礫下的明珠,如今一朝拂去塵土,誰也無法掩蓋住乍放的光芒。
麾下兵士心服口服,同級武官不敢輕窺,上峰屢屢稱讚,這一切的一切,都讓符石驚喜交加。
三個月時間過去,衛桓已穩穩立足於定陽軍。
這是非常讓人高興的一件事。
薑萱欣喜,還親自弄了一桌小小的席麵,以作慶賀和鼓勵。
當然,隻得欣喜的也不僅僅隻有這一件事。
薑萱這邊進展也還可以的。
她已經尋到合適的店麵了。
就在軍戶區北邊第五個門的不遠處,走幾步出了街口,就能遙望披甲執矛的甲兵,所以這一片治安很好。
治安好,也繁華,軍戶區大門本就很利於商業的,恰逢這塊是兩條主幹道交匯,又直通北城門,店鋪越聚越多,漸漸成了一個圈子。
這裏的店門可不好找,明麵上根本沒有轉讓的,薑萱先問了符舅舅,又發動符非符白他們的小夥伴,尋了兩個月,才終於找到合適的。
一遇上合適的,就非常合她心意,因為這本來就是一家糧行。
物什夥計貨源倉庫統統都有,就是東家獨子出外走商出了意外,東家心灰意冷,索性不做了,把鋪子盤了出去後打算投奔嫁到太原的女兒。
薑萱手頭有錢,當初在那條私牙船上得了不少,二回不說就盤了,灑掃一番,即可開業。
她每天早上出門,至晚上打烊訪歸,甚用心經營。
一開始是有些生疏的,但她耐心細心不缺,逐漸就上手了,如今已算嫻熟。
“小四,等會商行送貨來,你喊我一聲。”
午膳過後,人有些困乏,薑萱有時間都午睡一下。
她喊的這個小四,是店裏的夥計之一,十七八歲,做事勤快人機靈,現在算是店麵的小組長。
原來的夥計包括廚娘,她考察過後,都決定留下了。這些都是原來做老的,奸猾的早被原來東家剔掉了,這些人有些小缺點,但無傷大雅,可以繼續用。
薑萱現在出門做事,早棄了那些拖拽的裙裝,換了一身利索的胡服,日常不施粉黛,隻均一層薄薄的香脂保護皮膚就罷。
饒是如此,若非忙不過來她也不出店麵的,就在後頭指揮調度,她這張皮囊,哪怕簡樸至此,也是極招人眼,她不愛張揚。
好在也沒遇上什麽麻煩,夥計和來往客商都甚安分,因為她一上來,就把軍中背景亮出來了。
在定陽,沒什麽人願意和定陽軍過不去。
“好嘞!”正給貨物調正位置的陳小四聞聲,忙回頭應了一聲。
薑萱便起身,去了後頭的休息室加辦公室,把門窗鎖了,然後和衣小憩。
她等會就起來,因為下午甘氏商號會送貨來。
甘氏是並州一家大商號,糧食是主營之一,原來東家大半的貨都是在甘氏的定陽分號進的。薑萱接手後,蕭規曹隨。
這是甘氏這個月的第三次送貨來了,前兩次互相熟悉,這次她覺得差不多了,可以打探一些消息。
薑萱入行,目的自然不單純為了經營糧食鋪子的,深入了解糧食脈絡也是她的重要目的。
小寐一陣,便聽門外陳小四高聲喊:“東家,東家,甘氏的貨到了!”
薑萱立即起身,繞到後麵倉房一看,甘氏的糧車停在外頭,七八個粗壯漢子卸貨正熱火朝天,旁邊立著一個三十上下的管事正在監督,並與薑萱這邊的夥計在驗貨對數。
見薑萱來了,管事直起腰,笑著點頭:“薑掌櫃,主事讓我給您帶好!”
基本每見一個東家,他都是這句話,不過麵對窈窕美人,總會格外熱情一些。
薑萱笑著回了一聲好,彎腰看了看抽樣的栗米稻麵,點頭:“不錯。”
說到這個,管事立即道:“我們甘氏童叟無欺,進的全都是上等糧食,薑掌櫃的且放心。”
薑萱點點頭,順著誇讚幾句,驗過貨,接著兩人閑聊幾句,她便問:“你們這糧挺好的,是從哪裏進的?咱並州是沒多少稻吧?”
並州主產麥黍,豆也算多,但稻就很少了,基本不怎麽種。
“嘿,並州哪有什麽稻?這邊種不好,得從徐州兗州運過來。豆黍的話,還行,本地產也可以。不過麥的話,成色好一些的,也是從冀州運過來的。”
薑萱“哦”一聲,記下後,又作驚訝:“那豈不是要過太行?這路不好走吧?”
“太行山自然不好走。”
管事十分嫌棄擺擺手:“除非較近,否則當然走水路,即便是逆流而上,那也比八陘好多了。咱們上郡的糧船,一般在綏陽靠岸,綏陽碼頭水深。”
說起這些,管事話匣子立即打開,接著又指了指後麵幾車:“不過像這種中價的麥,卻是我們並州的,色澤雖差點,但麥香濃鬱,入口一點不差。太原、上黨、西河,就能收到很多貨,不但本地銷,還會運出去,運去司州荊益等地。”
至於為什麽不往徐州豫州運,那肯定是冀州兗州麥子物美價廉,競爭力更強。
薑萱秒懂,也不打斷,隻聽著管事侃侃而談,偶爾問上一兩句。
這些信息,她都暗中記下。
等貨卸完,薑萱大致能粗略了解並州的糧食格局了。
差不多了,深入些的下次再來,甘氏這邊糧車都收拾好了。
薑萱算了賬,給管事結了銀子,最後她問一句,“管事的,你們甘氏有鹽麽?我這還有點地方,想賣點鹽試試。”
除了糧,鹽也是她的目標。
不成想管事擺擺手:“沒有,咱們沒有鹽。”
見薑萱有些驚訝,畢竟貫通南北的這麽大的一家商號,他接過銀子,笑道:“鹽這玩意,關係不夠硬,貢上去不夠多,難啊!”
鹽在如今,可是個金貴玩意,老百姓吃不起鹽的不少,吃得起的,一年到頭的收入基本都給出去了,而且還得淡食。
製鹽技術不過關,產量上不去,再加上地域限製,基本隻有沿海的州郡才能產鹽。
這完全是賣方市場,商人想販售鹽,得過硬的關係,還得用大量的銀子開道。
甘氏其實是並州本土商號,後續逐漸發展出去的,錢有,但沿海商號比人脈是劣勢,索性不沾。
據管事說,這其實是常態,內地商號做鹽的都少,涉及基本都是二道販子。
薑萱還是有些詫異的,因為據她所知,並州往南很近的河東郡,就有大鹽湖,這應該比海鹽方便多了的把?
管事苦笑:“河東郡?那可是司州,也沒比沿海好多少。”
司州是天子腳下,朝廷直轄的地區,從前吏治清明倒還好,現在?難!
薑萱聞言,很有些失望,不過她也沒太耿耿於懷,鹽接觸不到就暫放在一邊,她先把糧理順再說。
和管事告別,她就往前頭去了。
算了帳,再把這個月的月錢發了,並告知下個月開始有獎金,工作優秀的三人會獲得。
眾人歡呼,又幹勁十足,連收拾打烊都比平時快了幾分。
夕陽西下,紅彤彤的晚霞映在店門口的石夯地麵上,忙忙碌碌已到酉正,該打烊了。
夥計們十分利落,倉庫鎖好,大門門板安上,而後和薑萱告別離去。
陳小四最後一個走,“衛將軍還未來啊?要不小的再留一會?”
這衛將軍,說的就是衛桓,其實他未到將級,不過陳小四不懂,一律稱將軍了。
這地兒是雖治安不錯,但到底是軍戶區外,若衛桓不值夜,便來接她,若是值了,她就讓店裏的黃嬸子陪她走一段,到入了軍戶區大門。
陳小四是個很機靈上進的,知道糧行易主正是力爭上遊的時候,很是積極。
薑萱也愛用這樣的人,會辦事,不生叛心即可。
聞言,她往外望了望,夏日天黑得晚,這會還算亮堂,她就是說:“不用了,我等會先把門在裏頭拴上就是。”
衛桓大約被什麽耽擱了,遲一點無妨。
他不會不來,即使偶爾臨時狀況得留營,他也會打發人回符家,讓婆子過來。
保準不會忘了她。
薑萱一點不擔心,讓陳小四回去就是,不用擔心。
等人出去,她就把門拴了,等衛桓來了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