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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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6章
    晶瑩麵目微染一絲紅暈,眼神有些慌亂,衛桓何時見過她這般女兒之態?
    有些癡了。
    本來沒打算這麽快的,怕她不自在怕嚇到她,隻此情此景,他怔怔的,慢慢地往前靠了過去。
    灼熱的鼻息近在咫尺,他的臉越來越近,薑萱心跳也不禁快了起來。
    她大約知道他要幹什麽。
    有些慌,心裏亂哄哄的,下意識往後一仰,卻撞在他的臂彎裏頭。
    他將她圈在臂膀和椅背之間。
    “阿桓……”
    她繃緊,低低一喊,下意識抬手,擋在他的胸膛上。
    “尋尋……”
    他低低應了一聲,似歎慰,似呢喃,定定凝望她,一雙深邃鳳眸柔光滿溢,隱有一種渴求終得的癡意。
    薑萱心緒百轉千回,本欲推開他的一雙頓了又頓,僵了片刻最終還是慢慢鬆開了。
    她微微闔上雙目。
    衛桓狂喜。
    他屏住呼吸,慢慢的,慢慢地靠近她。
    微微低頭,一點一點的,輕輕貼合上兩瓣紅唇。
    如花瓣顏色淡淡粉紅,柔柔的軟嫩的觸感,輕輕觸碰上,一陣戰栗自尾脊直達心髒,心髒不可自抑在顫栗著。
    他微閉雙目。
    一時不知今夕是何夕,淺淺地碰觸著,好一陣,才戀戀不舍分開。
    他微微低著頭,眉心碰觸她的額頭,二人氣息都急,灼熱地混在一起。
    直到薑萱推了推他,他才坐直回去。
    “我要回去了。”
    薑萱臉皮熱熱的,有些燒,垂著頭快速收拾案上的公文,“我那邊事兒不少。”
    她沒看他,低聲說完站起就要走。
    “阿尋。”才舉步,就被衛桓握住腕子,“我送你。”
    他鳳目晶亮,眉梢眼角洋溢著甜蜜歡喜,忽想起一事,“阿尋你等等,我要送你一個東西。”
    他拉著她,快步回到外書房,拉開左手邊的木屜,取出一個扁平的黃楊木匣子。
    “那日就說送你了。”
    後來因一連串變故耽擱差點給忘了。
    這小匣子可在他懷裏揣過不少時候,當時還盼著能借它表露情意呢,雖如今不用了,卻也是衛桓親自給她挑選的第一支簪子,意義很不同,一想起來,他忙飛奔折返取回。
    “也不知你喜歡什麽樣兒,我隨便選的。”
    他瞄了她一眼。
    “嗯。”薑萱低頭應了一聲,正要接過小匣,不想這會院門傳來說話聲,卻是符石匆匆來了。
    她一慌:“我回去了。”
    小匣也顧不上接了,飛快轉身,急步回隔壁自己書房去了。
    “阿尋!”衛桓本來要追上去,不過符石事急步快,三步並作兩步入院拉住他,“這是怎麽了?”
    望一眼薑萱急匆匆背影,符石有些奇怪,薑萱向來溫和有禮,這聽見他來沒停下打個招呼還是第一次。
    這麽一打岔,那抹纖細身影已從飛快側門出去了,十分失望收回視線,衛桓隻得斂起心神,先處理公務。
    他把小匣子揣回懷裏,隻得等會再給她了。
    這麽一等,就直接等到晚上。
    這一天都非常忙,從上到下忙得連軸轉,衛桓還得抽空去了一趟城西大營,有心想尋薑萱說話,可根本分不開身。
    一直忙到深夜,才大致忙完手頭事務,匆匆過去一趟催促薑萱下值休息。
    已經亥末了,接下來的幾日還是高強度工作,雖很想獨處,但惦記著她休息,衛桓還是把心思壓下了,將人送到房門前,叮囑:“你快歇下。”
    她身體可不比他,他一夜不睡沒什麽影響的。
    薑萱瞅了他一眼,“嗯”了一聲,正要轉身入房,後頭衛桓想起一事,忙喚:“阿尋!”
    怎麽了?
    薑萱不解回頭,衛桓把那個又在他懷裏揣了一日的黃楊木小匣取出來,“差點忘了。”
    他遞過來。
    瞥見這個小匣,難免就想起今早那事兒,他唇角翹起目光灼灼,薑萱卻很不自在,瞪了他一眼,飛快接過小匣進屋,“啪”地把門掩上了。
    衛桓半點不在意,側耳靜聽輕盈的腳步聲轉入的內室,又站了一回,這才依依不舍轉身。
    薑萱直接把外間的燈吹了,這才轉入內室。
    立在屏風後,能看到衛桓的身影映在房門的隔扇窗紗上,他站了有一會,才肯離去。
    輕輕籲了一口氣,她掬起銅盆水拍在臉上。
    水是涼水,深秋的夜裏寒,水冷冰冰的,臉頰上微熱的溫度一下子就下去了。
    平靜下來,心情複雜。
    站了一會,在鏡台前坐了下來。
    手裏還攥著那個黃楊木小匣子,看了一眼,她撥下搭扣,打開匣蓋。
    一支紅梅累絲的嵌明珠流蘇簪子靜靜躺在紅絲絨的墊子上。
    昏黃的燭光映照,明珠渾圓暈光朦朧,赤金流蘇流光溢彩,簪身流線修長,精致簡約不笨重,衛桓嘴裏說隨便選的,隻一看就知他用了十二分的心。
    薑萱抬手,食指輕觸了觸唇。
    輕輕歎了一聲。
    這樣也好。
    不得不說,這樣直接的肌膚之親,很強勢地給了人一種真切感。
    她清晰地意識到,她和衛桓的關係,是真真的不同了。
    是好事,她長吐了一口氣,把小匣子闔上,騰出鏡台下一個小木屜,將它仔細收好。
    整理好心情,再和衛桓相處,薑萱覺得自然了不少。
    不過實話說,兩人也沒多少閑暇時間獨處,連續幾日都忙得腳不沾地。
    好在忙碌是有成效的,大家齊心協力,兩戰的陣亡傷殘兵士及家眷的的情況統計出來,由於時日短,情況還沒有很太糟糕。
    具體情況由符石及徐笙等人繼續跟進造冊,衛桓和薑萱則抽出一個時間,去城郊視察田莊。
    田莊土地已重新丈量過,規劃妥當,第一批軍眷和殘兵已經進駐了,正忙著建房,深秋的冷風並不能阻擋他們的熱情,有些皸裂的麵龐喜笑顏開,小孩子在歡笑著幫忙捧著泥石。
    深秋時分的並州郊野,幹枯褐黃一大片,風幹冷幹冷的,隻薑萱心情卻很暢快,與衛桓並肩而騎,她側臉笑道:“咱們再去看看育幼堂吧!”
    寒風吹散她的聲音,隻歡躍卻掩不住,衛桓立即應道:“好!”
    二人調轉馬頭,率一眾親衛往南奔去。
    育幼堂建在南城門十餘裏處,就在軍田邊緣,和其中一個軍眷區是建在一起。
    無法自理的由年老的軍眷帶著,稍長些的練武再習些字,等再大一些學習之餘幫助農莊幹活,待到十三四歲了,從軍或者幹什麽,就自己決定。
    薑萱並不打算建個溫室把人圈養起來,這樣是不對,從小幹力所能及的事,學會自力更生非常重要。
    離得遠遠的,便見黃土夯的數十排房子已建好牆體,正在搭瓦片,這樣的黃土房子厚實暖和造價不高,還能建火炕,非常實用。
    得迅衛桓薑萱來,遠遠一大圈男女老少迎上來見禮,“見過府君,見過薑大人。”
    衛桓言簡意賅:“起。”
    “謝府君。”
    這裏頭有工匠,還有一大群以後入住的孩子在幫忙,領頭的是一個二十年紀的姑娘,正是個熟人,徐乾的妻子程氏。
    育幼堂缺一個管事,當時薑萱斟酌說要不考慮女的,或者多配一個女的副手,畢竟這類地方有女管事更好一些,徐乾次日便舉薦了他的妻子程氏。
    程嫣是邊塞武將之女,性格爽朗騎馬打獵樣樣都行,以前因女子之身多有局限,薑萱領了頭,她早心下大動了,徐乾知她,回家給說了,她忙催促他一大早就跟著往郡守府去。
    這薑萱知道,程嫣是能做事的人,她欣然應允了。
    雙方都熟,也不客套,程嫣笑著稟:“入冬前,我們肯定能把瓦片和炕都弄好,能住人。”她回身一指:“到時候圍牆再建大一些,騰個演武場,這個幾天功夫就行。”
    “初雪下來前,保管一切停當。”
    程嫣皮膚微黑濃眉大眼,眼下一顆小小美人痣,明麗爽快一姑娘,據聞她自己領職之後就再三強調不許再稱自己程氏了,摩拳擦掌,要大幹一場。
    上述都是徐乾嘀咕的。
    想起這一對,薑萱便笑,“很好,回去得給伯潛說說,讓他不能小看了嫣娘。”
    “他敢!”
    程嫣笑著揮了揮拳頭。
    被打趣,她也不羞臊,十分大方應了,一雙大眼睛轉了轉落在薑萱衛桓身上,見後者站在上風位,體貼擋住寒風,她促狹衝薑萱眨了眨眼睛。
    薑萱很喜歡程嫣性情,程嫣也很欽佩薑萱,二人一見如故。程嫣算是薑萱來並州後交的第一個女性朋友了,所以少了許多顧忌。
    輕咳兩聲,薑萱裝作沒看見,“我們過去看看。”
    說到正事,程嫣神色果然一正,也顧不上其他了,忙引著衛桓薑萱去視察工程。
    薑萱仔細看過,牆體夯實,瓦片質量也不錯,屋子距離足夠,聽程嫣一一介紹規劃,她十分滿意點頭,“不錯。”
    褒獎過程嫣,又鼓勵安撫了孩子們一番,看程嫣精神抖擻繼續去督工,薑萱和衛桓緩緩打馬,駐足在育幼堂前方的高坡上。
    俯瞰下去,看得更清楚,房舍整齊,規劃嚴正,薑萱很滿意,“入冬前,育幼堂就能用了。”
    “嗯。”衛桓頷首,不過他道:“建得大了些。”
    大致入住人數已經統計出來了,按程嫣方才所稟,約莫就住一半而已,就算預留空間,也建得過分大了。
    想到此處,他看了薑萱一眼,有些不解。因為這規劃都是經她手的,她向來心細,並不會算出這麽大的差錯。
    薑萱便笑:“定陽城中小乞孤兒不少,既然有位置,不妨暫安置進來。”
    並州冬季嚴寒,缺吃少穿的小乞兒們熬不熬得過去隻能看命,現在不求吃得多好,至少有個地方越冬。
    這是薑萱一早就規劃好的。
    衛桓皺了皺眉:“小乞孤兒人員複雜,奸猾者不少。”
    毫無疑問會給管理增添許多難度,他是不讚成的,這是個軍屬遺孤育幼堂,何必自尋煩惱?
    “到了明年春,老實不生事的可以繼續留下,至於奸猾懶惰的就放出去自求生路罷。”
    該做的事情做,但也不能濫好人,薑萱心裏有數。
    衛桓皺了皺眉,仍不大讚同,不過想著是薑萱的主意,便沒說話,算默許了。
    薑萱還不知他?
    一眼就看出來了。
    衛桓身世坎坷艱難,性子偏執孤冷,少仁愛之心,薑萱一直知道的。她不讚同也不願意他一直這般的,若遇上機會,總會勸教引導一番。
    她輕聲說:“從前我不是說過了麽?”
    “我予不過滴水,於受者或許就是活命湧泉,不過舉手之勞,咱們何樂而不為呢?”
    她笑道:“嚐聞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
    位置越高,責任越大。
    總不能享受權利,不付出義務。
    在薑萱看來,這應也是上位者的義務和責任之一。
    “我家阿桓現在是一郡之主了,自和從前不一樣的。”
    她側頭含笑看他,“你說對不對?”
    她娉婷而立,笑意盈盈看他,這個“我家阿桓”落在耳中,衛桓唇角翹了翹,也不駁了,“嗯”地應了一聲。
    當然,這道理他還是沒往心裏去的。
    這一輩子,旁人從未對他有分毫憐憫愛惜,他也不需要,他更不會去憐惜旁人。衛桓隻關注他要關注的人,並牢牢護持。
    十幾年根深蒂固,他這麽一個偏執的人,想扭轉談何容易?
    薑萱如何不知?
    她也沒打算一次就拗過來的,慢慢來,慢慢引導勸教,不能急。
    所以說過道理後,她又換一個角度分析這件事,“城中的小乞孤兒,有一些還是陣亡兵士兒女呢。”
    前頭說過,有被母親拋棄的孩子,也有被叔伯嬸姆嫌棄攆出門,又或者祖父母年邁熬不過去的,總之這定陽城內的小乞兒其中一組成部分就是這些陣亡兵士兒女。
    所以巡城的軍士向來是不攆城內小乞兒的,遇上犯事的,也多以教育為主。
    這點,衛桓自然是知道的。
    薑萱笑:“既然做了,我們也不妨做得更周全一些,冬季擠一擠,反正也沒耗太多銀錢,你說對不對?”
    這個說法,衛桓倒聽進去了。
    很對。
    略略思索,他道:“你想得周全,這般行事更妥。”
    薑萱一笑。
    風揚起她的鬢發,鬥篷兜帽邊緣一圈蓬鬆細狐毛,愈發襯得她目如點漆肌膚晶瑩,臉龐巴掌般大小。
    絢爛的美。
    衛桓不禁微笑,卻又怕她冷,前幾日這般忙碌,他怕她一著涼又生病了,忙不迭催促:“我們快回去罷。”
    田莊和育幼堂都看過了,確實該回城了,薑萱點頭。
    騎的最上等戰馬,非常高大,薑萱騎術可以的,但衣裳一穿厚上下馬就有點吃力,腳蹬高了些。
    不過這不是問題,衛桓托著她腰肋輕輕一送,就輕鬆將她送上馬背。
    他解下自己身上的鬥篷,罩在她身上。
    吃了半天西北風,薑萱確實有些冷了,帶著體溫的玄色絨麵大鬥篷一攏下來,整個人都暖洋洋的。
    若解回去他肯定不同意的,薑萱看了他一眼,見他一身玄色紮袖胡服是有夾層的,舉止自若神色輕鬆也不見冷,便算了,順從把係帶係了。
    二人一揚鞭,領著一眾親衛直奔回城。
    暢通無阻,大半時辰就回到郡守府大門前。
    薑萱翻身下馬,不想身上鬥篷太大了,纏了一下,她趔趄了一下。
    “阿尋!”衛桓一個箭步上前,及時托住人,半扶半抱摟著她下來。
    這郡守府大門裏外守衛眾多,薑萱趕緊跳下來,推了推他讓站好。
    是確定戀愛關係了,也沒打算隱瞞,隻是大庭廣眾總會尷尬。
    不想衛桓還未鬆手,卻有一驚喜呼聲傳來,“阿桓!二娘!”
    是符石。
    符石並甘遜徐笙徐乾幾個邊走邊說,正從裏頭出來,抬頭一見刹住腳步,又驚又喜,“你們,你們這是……”
    徐乾心知肚明笑,其餘人俱驚訝露喜,當然也有甘遜這等早就看出一點端倪笑而不語的。
    薑萱不大好意思,微微低頭不語,衛桓側頭看她一眼,對符石拱了拱手,“嗯”一聲。
    這是承認了。
    “好!太好了!”符石來回踱步,“這是大喜事啊,要好好慶賀一番!”
    這話他當時已經說過幾遍了,尤未足夠,回到家中又高興地說了一遍。
    符非符白二人白日也知情了,驚喜是驚喜,隻卻不會在楊氏跟前表露,回到家中見了禮,就退下到後頭和生母說話去了。
    這廳堂就符石和楊氏。
    楊氏表情有些僵:“真在一起了?”
    自從喪子後,她脾性越發古怪,符石也沒理她,隻歎:“可惜他們兩個卻不願意。”
    薑萱當然不同意,難不成還要特地擺個宴廣而告之?這臉皮還要不要,衛桓有些意動但馬上被她按下去了。
    符石還真想擺個宴慶賀慶賀,兩個都是好孩子,從前吃了不少苦頭,如今是終在一起了,如何不喜?如何不賀?
    可惜當事人不同意,他想了想,“下月我生辰,要不還是擺幾桌罷。”
    符石十月壽辰,他本來就打算就一家人吃頓飯就算的,現在驟逢驚喜,卻是改了主意。
    越想越滿意,他吩咐楊氏:“你辛苦些,好好整治酒宴,屆時請親近相熟的都過來賀一賀。”
    楊氏勉強撐笑:“妾身曉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