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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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劉婆子回去後,灌了兩瓢生水再睡下,次日上吐下瀉加發熱,臥床不起。
楊氏蹙眉說了兩句,不過也沒等,讓人和符石說了聲,套車就啟程了。
結果果然如劉婆子所料,日夜兼程趕往趙縣,她兄長卻一聽大怒,指著她的鼻子連罵一個時辰,勒令好好過日子不許折騰幺蛾子。
這還未罷,嫂子弟妹侄兒侄女輪番苦勸,務必要將她左了的心誌給擰回來。
成功了嗎?
自然是沒有的,楊氏愈發恨毒,連娘家都一並恨上了。
不過她也知利害,表麵裝作被勸服,待被送出趙縣後,她走出一半路程才停下,打發人回定陽說得迅外祖母生病,她心裏記掛,和娘家人一同趕去西河了。
兩邊按住,她才勒令調轉車頭,向東北直奔西河郡。
單轅大車奔馳在黃土官道上,凜風烈烈,初雪飄飄灑灑下來了,很冷,楊氏心內卻有如火灼,越發焦恨難當。
“哼!人人都忌憚那個野種,逢迎他討好他,我倒要看他自身難保之時,你們還敢不敢!”
連日顛簸,天未亮出深夜才肯歇,兼楊氏不思飲食,她憔悴消減了不少。楊氏這一年本來就瘦了很多,這麽一下子臉頰都有些凹,眼下青黑,一雙滿布血絲的眼睛睜得大大的,神色猙獰看著很有幾分可怖。
她厲聲喝道:“快!再快一些!”
馬車又快了一些。
楊氏撩起車簾,外麵凜風卷著雪花落下,覆蓋在枯黃倒伏風長草坡地上。
已經到了上郡東緣了,再走半日,就能出上郡入西河。
她還覺不足,催促道:“再快……”一些!
“篤篤篤……!”
疾速的利箭射在車廂壁外,的的篤篤的聲音打斷了楊氏喝令,紮透車廂板的箭頭銳光幽閃,外頭仆婢驚呼:“有山匪啊!”
不分晝夜趕路,沒和商隊湊著一起前行,這邊界山巒多又偏僻,眾人其實一直擔憂遇上山匪。
果真遇上了!
對楊氏這般行徑早抱怨多時,況且她也不是個仁善的,驟變一生,諸仆婢即時作鳥獸散。隨衛抵擋一陣,見匪徒實在淩厲勇猛,肯定抵擋不過,格了兩下也紛紛避走了。
“你們,你們都該死!”
楊氏已下了車,慌忙往一邊山坡逃去,本來還有婆子扶著的,見狀也不做聲放手自逃命去了。
楊氏回頭一看,又怒又恨,厲聲高喝:“誰敢背主遁逃?我必要他全家求死不能!”
可是這並沒多大用,反連最後一批隨衛都放棄抵擋,各自逃命去了。
那一群身手淩厲的蒙麵山匪卻沒追,為首者下頜一抬,諸人直奔楊氏而去。
“你們幹什麽!”
“我可是定陽將符石之妻,若你們膽敢妄為,必剿平你們的寨子,教你等不得好死!”
楊氏連爬帶滾,色厲內荏高喝,可惜那群山匪並不見絲毫動容,足下迅捷,已逼至近前。
“……馬車在那邊!財貨在那邊!去,給你,都給你們!”
楊氏拔下頭上身上的金釵玉飾,胡亂朝後麵擲過去,可惜這些上等的赤金白玉,山匪們卻半眼不看,他們一意直奔楊氏而來。
明晃晃的刀刃,寒芒驟閃,眼看楊氏就要一命嗚呼,也不知是不是她本命不該絕,一陣急促馬蹄聲從前方疾奔而來,越來越近,倏地轉過彎道。
山匪蹙眉,加快速度,刀光一閃而過,然就在這時,“嗖”一聲銳器劃破空氣的翁鳴,利箭直奔為首山匪的眉心,逼得後者不得不回身一縱,及時避開。
生死一線的楊氏慌忙後退,腳下一滑,咕嚕嚕滾下山坡。
前方山道,一行數十膘騎,為首是個藏青色廣袖深衣、玉冠束發的青年男子,他蹙眉冷冷:“青天白日,汝等山匪,求財也罷,為何還要鍥而不舍害婦孺之命?”
既遇上,他一聲令下,身後諸衛立即拔刀直奔而上。
可惡,眼看得手竟被人橫插一杠子!
為首山匪低咒一聲。
隻眼前這個玉冠青年,身邊護衛身手也非常厲害,並不遜色於他們,兼人數還要多一倍不止。
眼見殺楊氏功敗垂成已成定局,為首山匪雖怒,但也不猶豫,立即呼哨一聲,迅速遁入山林,很快不見蹤影。
窮寇莫追,護衛們請示玉冠青年:“主子,這婦人如何處置?”
玉冠青年瞥一眼遺留在路上的大車,吩咐:“暫帶上,使人趕車。”
這地方前不見村後不著店,救了人,總不能原地扔著的。
護衛應了一聲,將驚魂未定的楊氏送上車馬,安排人駕車跟在後頭。
玉冠青年是從西河方向過來的,當下也不耽擱,馬不停蹄直入上郡。
上郡,定陽,郡守府。進了十月,天一下子冷了下來,屋外北風呼號,雪聲撲簌簌的,厚窗紗上透著有些亮眼的白。
外頭很冷,出門前務必要穿暖和了,薑萱摞好公文揉了揉眉心,站起正要回頭取鬥篷,她那件狐皮滾邊大鬥篷已罩落在她身上。
衛桓細心給她係好係帶。
“我自己來就行。”
薑萱說著,微微仰頭方便他動作。
初時她很不適應衛桓這些親近的舉動的,但總不好強硬掙脫,漸漸的做得多了,她也開始習慣了。
衛桓係好係帶,俯身,薄唇輕輕碰觸一下她的臉頰。
薑萱闔了闔目。
衛桓展臂,輕輕將她抱在懷裏。
薑萱也沒拒絕他,讓他抱了一會,才輕輕推開,“我們回去吧。”
“嗯。”衛桓垂眸看她,褪去清冷,目光是外人從不見的柔和。
他提上薑萱收拾出來的幾樣文書,二人並肩往外,門一開,一陣凜風夾著雪花撲了進來。
薑萱忍不住縮了縮脖子,真的好冷。
衛桓側身擋住風,抬手給她攏了攏鬥篷的大兜帽,兩人舉步正要快快回去時,誰知“踏踏”一陣急促腳步聲,卻是薄鈞來了。
薄鈞滿頭滿身雪花,也顧不上抖,利索單膝下跪見禮,“見過府君,見過薑大人。”
來得這麽急,肯定是要緊事,衛桓蹙了蹙眉,索性先和薑萱轉身回到書房內。
“什麽事?”他示意薄鈞關門,把寒風隔住。
“趙梁有訊傳回。”
薄鈞一句後,抬頭看一眼薑萱,有些遲疑。
薑萱挑了挑眉,瞥一眼衛桓,似笑非笑,這是私底下瞞她做了什麽事?
衛桓卻沒什麽刻意瞞她的,忙解釋:“那日臨時得了楊氏消息,我讓趙梁領人出去了,是半夜。”
因都安排下去了,就沒刻意說。
他對薄鈞:“說。”
楊氏?
楊氏不是在娘家得迅外祖母臥病,一同趕往西河去了嗎?怎麽牽扯上她了?
薑萱不解,不過也沒急著問,側頭先聽薄鈞的回稟。
薄鈞奉上一紙訊報,低頭道:“趙梁等一擊沒有得手,楊氏被人所救。”
薄鈞低著頭,上首傳來衛桓冷冷的聲音:“你是說,十數好手截殺一手無寸鐵的婦人,竟失了手?”
他大怒,“啪”一聲訊報重重拍著案上。
“稟府君,那援手的人數眾多,身手竟不遜趙梁等,被迫無奈,趙梁隻得放棄,率人退離。”
薄鈞低頭,事實上,他也從沒想過會失手。
“趙梁等人已沿著官道追尋過去了。”
衛桓眉心一蹙,冷冷:“務必追上。”
他吩咐薄鈞:“立即增派人手,務必將楊氏除去,若那援手者執意為其張目,不必顧忌。”
“是!”薄鈞領命匆匆而去。
“阿桓!”門一闔上,薑萱立即急聲:“你遣人去截殺楊氏?”
“為什麽?”她眉心緊蹙,方才為著衛桓威信才按捺不發,薄鈞一走,她急聲追問:“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別急,你聽我說。”
衛桓安撫,拉她到太師椅坐下,這才將那日半夜的事給說了一遍。
“這般不妥,這般處理並非上策!”
薑萱眉心蹙得更緊,有些氣:“你次日該給我說一聲的。”
這樣的話,就及時把趙梁和楊氏都截回來了。
“咱們該和舅舅說的,把符亮死的真相和楊氏心思都給舅舅說清楚的!”
萬萬沒想到,楊氏竟然對衛桓的身世生了疑。
這可絕對是個大問題,衛桓和衛氏母子在冀州名聲不小,一旦使人過去仔細打探,難保不察覺什麽端倪的。
是肯定不能讓楊氏做什麽的。
阻止她沒錯,可法子錯了!
趁楊氏遠行,讓“山匪”將其殺之滅口,這法子固然幹脆利落一勞永逸,然卻仍有一絲風險的可能。
比如現在,就是太不幸運地遇上了,有人管閑事,且管閑事的人實力強勁,竟成功把楊氏救下來了。
衛桓手段就是剛強冷硬有餘,柔和迂回不足。
薑萱歎了口氣,拉著衛桓給他細細分析:“舅舅豈可容她窺探你的身世?”
這是符石的底線了。
一旦楊氏侵犯,多年夫妻之情也不管用,再加上符亮通敵真相若揭,符石對楊氏的憐惜又少了一層,等待她的必然是軟禁不得出的下場。
若她嘴巴還說些亂七八糟的,恐怕等待她的就隻能是出不得聲了。
總而言之,一切有符石安排,符非符白母子輔之,他們就守住外圍,防止紕漏就行了。
把事情捂住一家人裏頭,鬧不出去。
麻煩是麻煩點,但勝方方麵麵都顧及到了,也沒有什麽風險。
薑萱歎:“隻如今這般,卻是不好再和舅舅細說了。”
楊氏到底是符石的妻子,衛桓私底下截殺舅母,總是有那麽一些不好。
既然現在事情都這樣了,隻能一不做二不休。
所以方才衛桓命增派人手,薑萱沒有說話。
她低聲說他:“人情來往,總不好直來直去的,有時就是要迂回些。”
“還有其他的許多事兒,也是這般。”
隻是想到衛桓身世,她心裏又憐惜,柔聲說:“不過也不急,慢慢來就是。”
“嗯。”薑萱分析得有道理,他忖度一番,也聽進去了,“你放心,楊氏回不了定陽的。”
事已至此,隻能這樣了。
薑萱歎了口氣,她有些累,今兒一整天挺忙的,揉了揉略幹澀的眼睛,衛桓忙道:“我先送你回去。”
她點了點頭。
風又大了些,卷著絮雪撲入廊下,臉冰冰的,衛桓接過傘,側身擋住風,護著她回了後頭院子。
低聲說了幾句,將她送回房內,衛桓立著看了菱花門片刻,才轉過身來。
沾雪綢傘隨手遞給親衛,薄鈞折返了,稟人已安排妥當並連夜出發,同時他呈上另一報。
“趙梁尋得救楊氏一行的蹤跡,已尾隨上去。”
衛桓淡淡問:“是什麽人?”
楊氏雖手無縛雞之力,但為萬無一失,挑去的都是好手,卻是功敗垂成了,這並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由於時間尚短,未探得清楚,不過據驛舍東家說,那公子仿佛……姓裴。”
衛桓霍地轉過身來:“你說什麽?”
姓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