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笳催夜雨 第十九章 沈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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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門庭若市到人跡罕至,有時僅僅是白駒過隙。
聶羽襄這一路走得很慢,似乎是對滿園的淒涼情境頗有感觸——當初田乾的不可一世他曆曆在目,如今的破敗荒蕪他也有幸親臨。
許久沒人打掃的庭院已然雜草叢生,昔日碧波清澈的荷花池,現已幾乎被枯敗的落葉遮蔽——其下渾濁的泥潭倒是成了蚊蟲的瑤池勝境,穢臭的腐質也在孕育著新的生命。
時移世易,春去秋來。
一嶺煙雲兩路殊,千秋瀚海替江湖。山河總待春歸去,龍鳳蜉蝣盡阮途。
聶羽襄完全沒有發現身後小心翼翼的沈稷,他提著燈籠走得很慢,羸弱的背影看似比女兒身還要嬌弱。
近幾日以來,佟林要的那顆人頭和他幾乎形影不離,那是個看起來位高權重的大人物,而眼前這個便毫無疑問是他的親信。
沈稷好奇的是,丘禾為什麽要派遣這樣一個弱不禁風的人來這個人所共知的廢棄凶宅——最近田府凶宅之說甚囂塵上,背後推波助瀾的,自然是每天晚上出來擺攤買宵夜的沈老板和他那個胖乎乎的妹妹婉兒。
當然他更擔心佟林藏匿於此的事情會被眼前這個人看出端倪。
“&sp;宮裏的人?丘禾派他來的?”佟林無聲無息得出現沈稷的身後,全神貫注盯著聶羽襄的沈稷一驚之下險些直接出手,但胳膊還沒來得及抬起就已經被對方按住——佟林的武藝雖然在不斷地退步,而自己則在他的指點下一日千裏,但是沈稷仍然有臨淵望嶽之感。
“我也不知道,今天下午就不見丘禾的蹤影了,隻剩他一個人在客棧裏,剛才向我打聽田府的事,我就跟來看看。”沈稷輕聲回答,眼睛卻一刻不停地盯著前方的背影。
聶羽襄自幼身嬌體弱,若不是因麵容姣好,且柔弱之中自有一段風流的儀態,恐怕連東觀灑掃都沒他的份兒,身為田乾手下武功教頭的佟林自然不認識他。
但是他卻可以輕易看出其人步履沉重,氣息紊亂。
丘禾的武功是他親手調教的,對於其人的自負佟林也深有體會——而他選擇這麽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同行,其重視的程度可想而知。
那麽他獨自前來田府,要做的事自然也非比尋常。
聶羽襄一路謹慎小心地往後院走,微微顫動的燭火宣示著他極力壓抑著的恐懼,佟林幾乎就在其背後僅僅二十步開外,而他竟然毫無察覺——若不是因為沈稷步履過於沉重,也許他還敢貼得更近。
轉過一重假山,拱形垂花門之後就是佟林居住了多年的地方,四間房屋如今隻剩燒焦的梁柱框架。
看到聶羽襄直奔自己曾經的房間,佟林伸手示意沈稷暫時停下,他已經明白了聶羽襄來這裏做什麽——他要借用那條密道,這必是丘禾授意無疑。
“我們不跟了?”
“不,他應該是要找密道出城,不急,等他先走再說。”
時近一更,夜涼如水,本應如銀盤高懸的明月並沒有出現,取而代之的是彌漫星河的濃雲,星光月華從雲層間隙灑下一星半點,讓本就漆黑的夜顯得更加黯淡。
聶羽襄在遍布焦痕的房內尋覓了片刻,很快就發現那張青磚大炕下的蹊蹺——本應該堅固的磚體被一根垮塌的橫梁壓著,坍掉的一角露出了裏麵晦暗的空間,他隨手拾起一塊已經半碳化的木屑點燃扔了下去,一點光亮疏忽明滅,其下無疑是一條幽深的地道。
在把一張粉白的臉掙得通紅之後,聶羽襄在兩人的暗中注視下鑽進了地道——房梁早已斷成了兩截,燒過之後更是比實木疏鬆,但饒是如此其咬牙切齒的吃力之狀和扶風擺柳的柔弱之態,依舊險些讓沈稷忍不住衝上去助他一臂之力。
“喀啦啦啦~”沈稷迫不及待得跟上前去,一塊碎瓦被他無意中踢下了地道,佟林慌忙將他一把拉回來。
“&sp;抱歉。”
“&sp;噓,如果他要跑,記得留活口。”沈稷點頭,兩人退到牆後屏息靜聽,坑道裏突然變得很寂靜,隔了許久,才繼續傳出緩慢的腳步聲,沈稷鬆了一口氣,看來對方認定那聲音不過是剛才搬動橫梁導致的崩落。
“你別動,我去看看。”佟林走到地道口,他並沒有探頭去看下麵的情況,而是略微靠近洞口側耳傾聽,然後他席地而坐,又對著沈稷招了招手,示意他過來。
“出口隻有一個,不必跟太近,先等一等。”他示意沈稷也坐下,別太緊張。
“對了,我一直沒問過你,你怎麽會投靠了田乾?”沈稷自然也聽過他的名號,近二十年的江湖如果有傳奇,那無疑就是佟林。
“&sp;告訴你也無妨,你知道二十年前刺呂一案麽?”
“聽老兵講過——二十年前,你和兩個結義兄弟聯手攻進丞相呂放的府邸,那一日呂放正值大壽之期,又適逢呂奕即將出征,所以呂府內外刀槍林立兵多將廣,可你們硬是如入無人之境一般硬是殺進了內堂&sp;”
“然後險些取了老賊的狗頭,可惜敗於呂奕的一杆長槍?樂慎為了掩護我們自願赴死?然後我們僥幸生還,心灰意冷飄然而去?哼&sp;”
“那&sp;是怎麽回事?”
“這事的真相,恐怕如今也隻有我還知道了——當年,刺呂的人不是三個,而是一個,隻有我一個&sp;”
“隻有你一個?!”
“樂慎當天不知所蹤,很久以後我才知道,他早就被成劫害死了,而成劫,就是出賣我的人&sp;”
“&sp;”
“很奇怪是麽?當年我們西涼三梟誓同生死義結金蘭,其中成劫最年長,他是大哥,樂慎最小&sp;江湖上都說,西涼三梟化一鵬,樂慎為其首,我居雙翼,成劫便是爪牙&sp;”
“樂慎風流英俊武功絕頂,所以很早就有了如花美眷,可惜他心性不定,成了親卻依然浪跡江湖——可家總是要照顧的,身為大哥的成劫便一而再再而三地替他捎些東西回去,久而久之,就和他久曠深閨的妻子勾搭成奸&sp;”
“有一次,我陰差陽錯地撞破奸情,他害怕聲名受損,更害怕樂慎的那口箱子,跪下求我不要告訴樂慎,還保證絕不再犯,我一時心軟,答應了&sp;誰知後來,他為了除掉我們這兩個礙事的人,竟然一麵慫恿我們刺殺呂放,一麵早早便去呂家報了信&sp;”
“箱子?”沈稷頗為好奇,一口箱子有什麽可怕的?
“那口箱子當年名震天下,名為極道戰鑒,內有八十一種精巧部件,臨陣之際可以萬千變化克敵製勝,但使用者非得有一雙巧手和一顆七竅玲瓏心不可&sp;”佟林不由得慨歎,自公輸翟製出此物,前後百年唯有樂慎以之成名,可如此驚才絕豔之人卻死於宵小的一杯毒酒,何其可悲。
“然後呢?”沈稷驚訝不已,原來忠孝勇武和俠義可欽的背後,竟是如此不堪。
“行動當天,呂家大宴賓客,我們等了很久還不見樂慎,於是我們兩人決定不等了,那天呂家真的是戒備森嚴,呂奕也確是不世才俊&sp;正在我進退維穀之際,成劫一劍刺向了我,結果我被抓了&sp;他和那個賤人拿了賞錢改名換姓遠遁江湖&sp;而我,被關進了廷尉府的天牢詔獄&sp;”
“&sp;後來田乾說可以救我出去,條件是以後做他的鷹犬爪牙,我說好,隻要幫我給樂慎報仇,我答應&sp;”
“&sp;可當我手刃了成劫和那個賤人之後,我才發現他們竟然還有一個孩子,那個繈褓中的孩子,親眼看著我砍下了他父母的頭&sp;”
“&sp;那個孩子呢?”
“&sp;不知道,我拜托主人給他找了一戶好人家——我不是怕他報仇,隻是,我不想他知道他父母是為何而死,更不想他像我一樣餘生都不得安寧&sp;”
“&sp;好了,走吧——記著,人心險惡,世道艱難。”
佟林的眼中滿是黯然之色,一個曾經縱馬江湖的少年俠客,卻被最親近的人出賣,自此終生與孤獨為伴,他眷戀的並不是田府或者任何人,而是久違的溫暖,哪怕隻是一點點他自以為是的幻覺。
沈稷默默地跟隨著佟林——地道很長,由於黑暗和靜謐顯得好像沒有盡頭,而當出口處盤旋而上的甬道盡頭出現在他們眼前的時候,透過頭頂石門的縫隙,一縷金光正從天際潑灑而下。
佟林和沈稷並不打算出去,石門下僅能容納一人的甬道成了最好的埋伏窺竊之所——頭頂的暗門外不斷有腳步聲和話語聲響起,越來越多且伴隨著漸漸清晰的喧嘩。
從腳步聲判斷他們武功不弱,但語氣卻無一例外得陰鷙嬌柔,這些人顯然也都是宦官——原來丘禾並非孤身而來,他還帶了如此眾多的手下。
“聶爺?您怎麽出來的?這些天我們都急瘋了——看門的說淳於大人遇刺,之後突然封城許進不許出,我們實在不敢輕舉妄動,隻能這一帶等著丘大人的信兒。”
“丘大人得到準確線報,刺殺淳於太守的賊人潛伏於城內某處院落,他已先行一步調度部署,等一下你們隨我從地道入城,”聶羽襄的聲音很大,似乎是為了壓抑心中的不安和惶恐——沈稷甚至可以從裏麵聽出聲嘶力竭的顫抖。
“&sp;今晚三更一到,全力緝拿刺客——丘大人特別吩咐,在場之人無論是誰一律格殺,聽明白了麽?”
“遵命!”一眾宮獒基本都是丘禾從辯機司帶出來的,自然聽得懂弦外之音——六司之中,辯機以追蹤探聽為長,非八麵玲瓏者不可。
但他們卻不知道就在他們腳下三尺,有兩個人已經先他們一步悄悄返回。
丘禾一直盯著西北的天空,片刻之前的一朵金色煙花讓他放下了懸著的心。
他幾乎不喝酒,偶爾為之也是逢場作戲;也不耽於口腹之欲,更不像有的宦官那樣醉心於丹汞金石又或者鹿鞭海馬。他每天保證二更睡五更起,除了習武和做事,他幾乎不在任何事情上浪費一絲一毫的精力。
他認為自己具備一個男人所應擁有的所有優秀品質,而他健碩的軀體裏也充斥了與一個優秀男人相匹配的,可惜的是,他偏偏卻不是個男人。
所以這個世界上隻剩一種東西可以滿足他——權力。
“大人,五組二十人已經封死了前後左右所有的退路,四十名衙役隨時待命,一至四組各領兩百兵卒把守四門,保證任何人插翅難飛。”慕清平不愧是他的左膀右臂,調度安排井井有條,三更三刻,整個弋陽已水泄不通。
“嗯,院子裏一共多少人?”
“經常露麵的有四個,分別負責采買打探,而根據他們每日購置食蔬的數量推算,絕不超過十人。”
“丘大人,如何?”
“全憑慕大人吩咐。”
“吩咐下去,看我舉火為號!”
“是!”
三更六刻,一隻火把驟然照亮了深沉的夜幕,然後是很多隻白亮的燈籠被撕下了遮罩的黑色幕布,持刀在手的四十名衙役踹開院門魚貫湧入,一時間殺聲如雷。
“衝!”
“慕大人有令,降者不殺!”
“媽的!兄弟們起來!鷹爪孫上門了!”
院子裏的人顯然也不是泛泛之輩,片刻的不知所措後就開始井井有條地反擊,八個人——六把短刀一前兩後分為兩組,分別圈住了兩杆長槍。
“各位,棄械投降,本官留你們一命。”慕流雲騎在自己的踏雪烏騅上,目光所及的方向卻並不是這些刺客而是隱於層雲之中的一線月光——對方沒有回複,隻有辱罵聲如期而至。
從那些辱罵中找不到絲毫新意的慕流雲似乎有點失望,他緩緩抬起右手,然後猛地一揮,手中折扇如令旗直指對方——令出如山,衙役兵丁如虎狼出閘。
慕流雲悠然勒馬轉身,火光映襯之中,他臉上滿是得意之色。
“兄弟們!橫豎是一死,你們怎麽選?!”
“大哥!我包五個!”
“七個&sp;”
“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一個!”
“好,兄弟們,衝陣!決死!”
一聲呼號,八人同時躍起衝向陣型散亂的眾衙役——六把短刀如輪碾過這些武藝平平的馬前卒,一瞬間最前排就被砍倒了大半,長槍在刀輪的縫隙中如同一條靈活的毒蛇,每擊必中,一擊即回。
人群開始散亂,他們本來就是仗著人多勢眾而已,前排在退,後排也在退,終於有人退出了院外。
“嗖~”的一聲銳利破空,退出院門的衙役來不及喊叫就被利箭穿心,緊接著“嗖嗖~”兩聲,又有兩人應聲倒地——不這次過倒下的是刺客,而在短刀的護持之下也並未致命。
“慕大人有令,進者賞,退者斬!”聲音來自傲立於最高處的慕清平,緊接著一輪箭雨,這次卻沒能突破對方的刀陣槍林,兩個中箭的傷者被護在了陣中。
“媽的,暗箭傷人算什麽英雄!”
“兄弟們,突圍!”
正麵的衙役顯然頂不住奮勇一搏的幾名好手,眼看人牆就要被衝散,幾個膽小的開始且戰且退——但他們的怯懦卻沒能逃過慕清平的法眼,戰場督戰這種事,他輕車熟路。
衙役們崩潰了,進也是死,退也是死,不如拚死博個賞賜。
悍不畏死的凶性一旦被激發,普通人也會變成難以抵擋的凶獸,野獸是鬥不過人的——可這是三十多頭凶獸,輔以鋒鏑那令人心悸的利箭,八個人被迫退進一間屋子,做了甕中之鱉。
衙役們圍得水泄不通,鋒鏑們則各自箭指門窗,包圍圈縮得很小,慕流雲在戰圈最外圍,他身邊是丘禾。
勝負已定,那些人的生死似乎隻在慕流雲一念之間。
但是危機總是會出現在最安全的時候。
異變陡生,一陣勁風掠過慕流雲耳畔,接著一股巨力排山倒海一般直擊他肋下,慕流雲隻感覺到胸口一窒,整個人就摔下馬去——丘禾也不好過,對方另一隻拳頭擊中的正是他。
丘禾詫異,他自認武功尚佳,可是他卻完全沒看到這個人是怎樣衝到了他們身邊——他飛出去的瞬間看見對方伸手捏住了一支箭,一支直刺眉心卻僅僅擦破皮肉就戛然而止,屬於慕清平的墨羽箭。
“久違了,丘公公!!”對方頭也不回地轉向慕流雲,聲音正是那個推車賣酒的小販。
“兄弟們,得手了,衝出來!!”
他們早已發現有人暗中窺伺,所以武功最好的殺手鐧一早就潛伏於外等待著一個能夠一擊必中的機會——將計就計,釜底抽薪,他就是那隻捕蟬的螳螂。
丘禾本能得想要反擊,卻一步都沒跨出去就跪倒在地,這一拳的力道之大,似乎讓他受了不輕的內傷。
鐵拳帶著風雷之勢直襲慕流雲,他當然不會束手待斃,於是就地一個側翻讓本來應該正中麵門的拳頭落空——但這一拳力量之大,竟讓夯實的地麵也凹出了一個坑。
但是慕流雲畢竟武藝平平,一拳不中再補一腳他便避無可避。
慕流雲飛出去足有一丈,一口鮮血噴出後就癱在地上沒了動靜。
對方顯然並不關心丘禾,而丘禾屈膝跪地,好像也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接下來要發生的事。
“流雲~!!”
遠處屋頂上慕清平嗔目欲裂,腳下急急如行雲踏風——抽箭、搭弦、拉弓,此刻他已經無暇去做其他的事,刹那之間,便幾乎已經射空了箭壺。
然而對方寧可拚著身中三箭,也絕不停下前進的腳步——丘禾暗喜,五步之後,不必自己動手,慕流雲的死便成定局。
“記著,我叫蘇克信,許城惡虎蘇克信!”一拳揮下,塵土飛揚,慕清平卻放慢了腳步,彎弓搭箭全力一擊——因為從他的角度可以清楚地看見慕流雲動了,就在對方的拳頭馬上就要落下的瞬間,他忽然動了,然後手中的折扇直指對方麵門。
兩點寒光迸射,之後一支利箭穿喉。
“許城惡虎?!叫這種罔顧國法的綽號,豈非死有餘辜!”慕流雲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塵,定定地看著雙眼已盲的蘇克信胡亂揮拳,厲聲慘叫——劇毒隨著他奔流的血脈疾速侵入五髒,轉瞬之間,人已七竅流血當場暴斃。
更令人驚駭的是,他人還沒徹底咽氣,身體已經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腐爛化水。
“丘大人見笑了,下官武藝平平,不得不借助這些小玩意兒~”慕流雲顯然傷勢也不輕,口鼻之處還有絲絲血跡滲出。
丘禾目瞪口呆,他從沒見過如此猛烈的劇毒,竟然能將一個人瞬間溶解。
“慕大人,你這扇子&sp;?”
“哦,公輸翟大師所造,勁力不亞於兩石的硬弓——可惜隻能裝兩發鋼針,每次用完都必須花一個多時辰去裝填。”
慕流雲說的輕描淡寫,不時地甩一甩手中的扇子,頗為惋惜。
“行了,首惡伏誅!裏麵的,再問你們一遍,降,還是不降?!”姓蘇的已經徹底無影無蹤,就像這個世界從來沒有過這個人——慕流雲一邊高喊一邊伸手向慕清平要了支箭。
果然殘留的衣衫裏露出一個腰牌,其上隱約可見交纏的雙頭蛇。
拿到了證據,院裏的人降與不降已經不再重要,他拍拍慕清平的肩膀,指了指院子的中央——隨著慕清平一聲令下,二十張三石強弓疾射而出。
兵卒與刺客都已經傷疲交加,幾乎每個人身上都有三四處箭傷,失血帶來的暈眩和以寡敵眾的過度透支——但失去首領的絕望,讓他們在的絞殺中很快落敗,然後是一場慘無人道的泄憤。
“什麽人?!呃~!!”一個身影如鬼魅一般從暗處飛出,黑影一閃即逝,接著一具屍體軟軟地跌落塵埃,一名鋒鏑已然被扭斷了脖子。
那個影子又從另一個角落飛出來,留下一具冰冷的屍體後再次飄忽而去。
“保護大人,有伏兵,小心!!”
這個身姿,這個手法,丘禾都無比熟悉,這和他自幼所學同出一脈——這是個信號,機不可失,瞬息之間已經足以扭轉乾坤!
丘禾很欣慰,萬幸,那個姓蘇的倒黴鬼消耗了慕流雲唯一的殺手鐧。
慕流雲此刻離他已經不到二尺。
丘禾的雙手猶如勾魂鬼爪一般直奔他的咽喉,如同扼殺田乾一樣出其不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