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笳催夜雨 第三十七章 呂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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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府之內,正堂之上,呂放高坐如淵渟嶽峙,可緊蹙的眉心卻顯出少有的焦躁和緊張。

    

    “他回來幹什麽?!我不是叫他隨便找個借口留在並州麽!”

    

    “這&sp;或許公子別有良圖?”

    

    “圖什麽圖!快!差人快馬傳信!把他攔回去——供奉讓底下人繼續押送即可,他自己&sp;就說東羌異動,給我即刻返回!”

    

    “可是這似乎有點&sp;”

    

    “如今管不了這麽多了,近期羽林軍調動頻繁,連城門戍衛都換了淳於彥的心腹——他此時回來不是自投羅網麽!”呂放此時顯得憂心如焚,往日飄然出塵之氣已點滴不存。

    

    如果呂奕不入京,淳於彥可能還心存忌憚不敢輕舉妄動——但是如果他貿然返京,哪怕淳於彥此前無意斬草也不會坐失良機。

    

    “以防萬一,快,給慎之也傳個信——就說我說的,讓他速回廣昌!”

    

    “這不妥吧&sp;廣昌並非邊城,柳大人若是不入朝,那是欺君之罪啊!”

    

    “欺君之罪老夫也可以保得住他!可若是沒有心腹之人統兵外藩,淳於彥小兒恐怕就更加肆無忌憚了——還不快去!”一柄檀木龍頭杖磕得地麵鏗鏘作響,他少見地橫眉立目起來。

    

    這頭垂暮雄獅似乎感到了危機在漸漸逼近,而這久違的感覺令他方寸大亂。

    

    “相爺,柳大人在門外求見&sp;”門子在門口無意間聽到了呂放的嘶吼,徘徊了許久才硬著頭皮入內稟報。

    

    “快請!”呂放自命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何曾對任何人用過一個請字?

    

    柳慎之卻一改往日的孟浪疏狂,此刻正冠深衣束帶矜莊,儼然是一派風儀嚴峻的官宦氣度——隻是那張臉因為常年吸食泉台氤氳,慘然的白皙之中已如行屍一般再無半點血色。

    

    “末將慎之,參見相爺!”柳慎之雖然出身行伍,然而入東觀之後早已身為文臣,此時自稱末將並行軍中屈膝橫臂之禮,言下之意無非是說他從沒忘記自己是呂家門生,並以呂家家將自居罷了。

    

    “慎之來得好快啊,老夫剛才還說派人去給你送信,既然你來了,那便直接跟你說吧——今晚,你火速離京回返廣昌!”

    

    “&sp;相爺莫非是為了近日羽林軍異動之事?”柳慎之似乎欲言又止。

    

    “哎~果然還是你通透——奕兒那邊我千叮萬囑要他稱病不朝,誰知道他竟然擅自離開並州,如今若是來不及將他擋回去,恐怕&sp;”呂放揪心如焚,好像完全沒有注意到柳慎之的異樣。

    

    “相爺,慎之有一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sp;”

    

    “哎~慎之啊——這年青一輩中除了弈兒,老夫最倚重者便是你&sp;如今情勢危如累卵,你就有話直說吧~”呂放依舊一副六神無主頗為緊張的樣子,但神情之中卻似乎等著柳慎之接下來的話。

    

    “相爺,淳於彥早有不臣之心,如今昭然若揭,依我看&sp;不如將計就計,待他露出馬腳,直接&sp;”

    

    “胡鬧!若行此事,豈非篡逆?那老夫和那淳於賊子有什麽區別!此事休要再提!”聞聽此言,呂放勃然大怒,舉起手中龍頭杖猛地頓地一砸,堅固的青磚也為之碎裂揚塵。

    

    “相爺息怒!並非公子欲行不臣,實在是淳於彥圖謀篡逆在先!如今皇廷內外不通,即便上疏奏報那奏折也會被人攔下,反而可能打草驚蛇&sp;所以弈公子鬥膽率兵入京靖難,特命慎之&sp;特命慎之來對相爺稟明!”說話間柳慎之除下頭上進賢冠,卸下腰間的佩劍“螣蛟”,當即跪伏於地叩首震聲道,“相爺若要治罪,請縛慎之一人,萬勿牽連奕公子!”

    

    “你們!你們!好啊&sp;好啊&sp;你們早就知道!你們早就在謀劃!好好好~老夫現在就去舉發!有膽子,你就拿起你的劍,從背後殺了老夫——老夫寧死不為此不臣之舉!”呂放當然聽得懂,呂奕和柳慎之並非不知淳於彥所為,而是早就洞悉先機!

    

    他顫巍巍地站起身,拄著禦賜龍頭杖一步三搖地往門外蹣跚——可是他走得太慢了,根本擺脫不了匍匐在地緊隨其後的柳慎之。

    

    他死死地抓住了呂放的衣襟,呂放幾次邁步掙脫卻幾次都不見鬆動,惱怒之下龍頭杖高高舉起,眼看就要砸下去。

    

    “相爺!慎之死不足惜,隻望我一死可以換來相爺撥雲見日!換來公子定亂安國!”柳慎之不躲不閃,反而用後腦迎了上去。

    

    還有兩寸就要血濺當場,那雙蒼老而枯幹的手停下了,手中的龍頭杖抖動了好久,驀然脫手落地。

    

    “哎~~~慎之啊,你這是&sp;”呂放蒼老的臉上熱淚盈眶,似乎是被柳慎之死諫的決心感動,他顫抖著的雙手按上了對方的肩膀。

    

    “相爺!今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稍有遲疑,玉石俱焚啊相爺~~~”柳慎之依舊跪伏在地,叩頭不止。

    

    “起來吧,起來吧&sp;罷了,我老了,迂腐了,也是時候放手了,你們去做吧——但是記住,隻除國賊,不可起半點欺君篡逆之心,否則,老夫依舊要你們的項上人頭!”

    

    “相爺放心!大公子此舉隻為護國鋤奸,如有異心,天厭之!”

    

    “這次你們帶來了多少兵馬?”

    

    “這&sp;不敢欺瞞相爺,並州那邊的西戎人頗有蠶食東羌以坐大之意,揚州那邊不僅慕流雲頻頻擴軍,段歸更是不安分&sp;所以此次大公子隻帶了八百死士和兩百驍銳而已&sp;”

    

    “胡鬧!區區千人就想&sp;這個,你拿去交給奕兒——監兵衛統製鎮西將軍安敬思見到這個扳指,自當奉命&sp;”

    

    “遵命——此次有相爺老成謀國,加上大公子用兵如神,定然能將淳於逆黨盡數鏟除!廓清寰宇!重整朝綱!”

    

    “別廢話了,快去吧~”

    

    柳慎之走了,呂放獨坐客廳之內,緊張的皺紋隨著眉頭一同慢慢舒展開,一絲無人察覺的微笑慢慢爬上他的嘴角——人一旦年紀大了,演這種戲實在是有點力不從心。

    

    神州有一種傳說,很久很久以前,君王的位置不是世襲而是禪讓,而接受禪讓的人,必須要禮貌地拒絕三次,以顯示王者無私——即便皇宮之外已經陳兵束甲,這出戲也要演出來的。

    

    &sp;

    

    呂奕走了快一個月,這一路上幾乎馬不停蹄,如果不是因為人馬不堪重負,他幾乎要日夜兼程——馬車之上的箱子裏盡是東羌十七部獻上的珠寶美器,做工之精致,用料之考究比起中原不遑多讓,而其中與中原迥異的塞外風韻更是令天下文人雅士趨之若鶩。

    

    西羌人源出中土,先祖上古時曾憑一己之力跨有九州之四,但盛極必衰乃是定理無人可以免俗,他們最終被中原部盟聯軍於涿野一戰擊潰,自此流亡塞外,其族人不敢南窺近千載。

    

    起初的數百年對於他們是永遠難以磨滅的傷痛——塞外遊牧民族不斷地排斥驅逐,讓西羌不得已向更北方的凍土荒原遷徙,而那裏嚴酷的霜刀雪劍讓久居中原習慣了和風細雨的西羌人幾近滅族。

    

    但是東羌的堅韌最終讓他們屹立於塞外,而上千年的風霜洗禮卻讓本來就好戰的東羌人漸漸發展出了更為彪悍的民風。

    

    時光荏苒,客居異域的他們先後征服了漠赫,婁然,甚至徹底滅亡了在皚皚雪山之間縱橫馳騁的陽狄古國。

    

    終於,經受住了歲月無情洗禮的東羌人卷土重來,神州自命堅不可摧的關隘一個個被攻破,城市一座座被焚燒——直到吳人用大筆的歲賦換得了短暫的和平。

    

    但天下歲賦無非出於升鬥黎庶,每年大筆的歲供終於壓垮了紙醉金迷、夜夜笙歌的王朝——於是江山易主,氣象更新。

    

    呂奕出鎮並州後的第一件事就是用雷霆手段宣示了他的態度。

    

    那幾年中他幾乎是以不死不休的態勢在猛攻——或以散兵襲擊臨近的東羌村落,或以重兵屠殺堅固的東羌牧場,逼得早已習慣了逐水草而居的東羌人不得不後撤回到荒原。

    

    盛怒之下的東羌一代雄主北宮文侯傾舉國之兵而來,卻因為漠赫和婁然的踟躕不前以致孤軍深入,最終功敗垂成於西戎的反複無常。

    

    戰爭的失利讓東羌人開始了十幾年的內亂——北宮文侯死後,三個兒子各自稱王,不久又被野心勃勃的親信取而代之,短短數年之間曾經雄霸漠北的東羌分裂成十幾支部族,不僅再無對抗中原之力,更是爭先恐後地賄賂呂奕希望取得他的支持。

    

    或是為了吞並曾經的同胞,或是為了取代曾經的主子。

    

    而這一切都源於他這二十多年的謀劃——以羌治羌,攻敵於蕭牆之內。

    

    “大公子,咱們就這麽走了,並州真的沒事麽?”隨行者腰間的虺蝮斬昭示著他的身份——先登死士。

    

    “東羌十七部彼此內鬥不休,哪還有餘力南下叩關——況且二十萬大軍各守緊要,即便他們集合力量卷土再來,也足堪禦敵!”

    

    “可是海西城那邊似乎&sp;”

    

    “西戎麽&sp;這些賤奴倒是有些能耐,不過無妨,且讓他們吃掉東羌幾個部族——兩害相權取其輕,先讓他們得意一時吧&sp;反正以後,他們怎麽吃得,就要怎麽給我吐出來&sp;”

    

    “&sp;”

    

    “你是不是還想問我爹那邊怎麽交代?有慎之去說服他足夠了——想必父親已經將他罵的狗血淋頭了&sp;”

    

    “可是老相爺當初千叮萬囑,要將軍謹慎守好並州,無他的手令萬勿擅離,如今我們這&sp;”

    

    “那也要看什麽情況,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何況是父命&sp;昭明,你記住,你是我的屬下,不是我爹安排在我身邊的耳目——所以,不要再讓我覺得你更像是我爹的屬下!”

    

    “屬下不敢,屬下隻是&sp;”

    

    “不必解釋了——傳令下去,今夜不停,爭取明日抵達平京城!”

    

    “是!”

    

    陸昭明絲毫不敢怠慢,他知道自己已經很不得這位大公子的歡心了——呂放把他安排在呂奕的身邊正是因為看重他的沉穩持重,以及事無巨細都要通稟奏報的謹慎。

    

    但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這位大公子似乎對於他事無巨細謹慎小心的處事風格開始不滿。

    

    或者說,是對呂放事無巨細的幹預感到不滿。

    

    而柳慎之則不同,兩人幾乎是同時拜在呂家門下,可即便相隔千裏,這位大公子提及他的次數也遠比自己多。

    

    “將軍,前方有一騎直衝我們來了!”

    

    “你們戒備,我去看看!”

    

    呂奕催馬上前頂在了隊伍的最前麵,一身銀白色的銀葉連環鎧熠熠生輝,頭上的照夜獅子盔威風凜凜——但是更奪目的是他手裏那一杆天下聞名的遊龍驚風槍,呂家先祖以此名揚天下,呂奕少年時以它名震平京。

    

    “來者何人?”呂奕勒韁立馬,平端著長槍的左手慵懶卻穩健,看似好像散漫而不經意下垂的槍尖卻鋒芒畢露,足以在對方近身之前先發製人。

    

    “&sp;”對方沉默不語,這種沉默往往預示著不懷好意。

    

    呂奕很詫異,神州大地之上居然還有人敢明目張膽地攔截他的隊伍?而且是隻身前來!

    

    對方依舊默默前行——鬥笠上遮麵的黑紗,黑色的夜行衣,還有胯下那匹高大踏雪烏騅無一不昭示著剪徑賊人的身份。

    

    當然還有手裏那把明晃晃的斬馬橫刀。

    

    “全神戒備——這個人&sp;交給我!駕!”呂奕微微一笑縱馬衝前,既然對方擺明了是要單打獨鬥,那他自然樂意奉陪。

    

    已經有多久沒人主動向他挑戰了,連他自己都快忘了。

    

    “鏘——!!!”二馬一錯,橫刀長槍金鐵交擊之聲驟起,鋒刃交纏之下火星四射飛濺,發出令人牙酸的刺耳摩擦之聲。

    

    呂奕異常興奮,這些年來很少有人可以接他一招——雖然北疆戰火漸熄,但潛伏狙殺的刺客卻與日俱增。

    

    “好!再來!”轉身一記回馬槍,平淡無奇的招式在他手中卻有驚天撼地之威——長槍上遊龍如同活了一般飛騰而至,就在槍尖馬上就要觸及刀身之時,刺,卻變成了挑。

    

    “當啷~~~!!!”蒙麵人橫刀脫手,呂奕長槍瞬息之間再度變招橫掃而至。

    

    “不打了!不打了!”就在腰間即將被重擊時,柳慎之終於脫口而出。

    

    “無趣&sp;”遊龍驚風硬生生停下,槍刃隻是輕輕地拍了一下柳慎之的腰眼就輕描淡寫地撤回。

    

    似乎剛才勢如奔雷的一擊根本不曾用力。

    

    “你若是出劍,勝負又當如何?”呂奕與他相識十數載,始終看不透柳慎之腰間的螣蛟。

    

    “螣蛟嗜血,出則必傷人——你能不能不要每次見麵都惦記著它?”柳慎之摘下鬥笠,臉上全然沒有麵對呂放之時的拘謹。

    

    “你知道的,我一直對你的劍情有獨鍾,我怕我哪天萬一真的忍不住&sp;”呂奕咬著牙笑嘻嘻地勾住了柳慎之的肩膀。

    

    “真到了那一天,你可未必能全身而退&sp;”柳慎之則笑的優雅而詭秘,眯起來的眼睛上挑的嘴角怎麽看都讓人不寒而栗。

    

    “哈哈哈~”

    

    “哈哈哈~”

    

    兩人放肆地大笑起來——身後的隨行者都是呂奕的親信,當然不會不認識這位呂家大公子最賞識的人。

    

    “你怎麽來了?以我對家父他老人家的了解,他絕不會拒絕才是啊?”兩人在夜色中並駕齊驅,身後是龐大的車隊。

    

    “我對相爺說了你的計劃,他讓我把這個帶給你——憑這個扳指可以調動監兵衛,看來你我還是小看了相爺~~~”柳慎之把墨玉扳指遞給呂奕,對方拿起來對著月光看了看,然後就戴在了自己的手上。

    

    “難怪這個玩意兒質地如此粗糙父相卻片刻不曾離手,原來竟有如此玄機——這麽多年對我隻字不提,怕是想要留給恂弟的吧&sp;”

    

    “還有,吳國派遣恭賀天子冠禮的使團,已經在十天前抵達平京了&sp;”

    

    “哦?他們有多少人?”

    

    “據說金玉瑪瑙書畫漆瓷不計其數,裝了足足有二十車&sp;另有南疆大漠的絕色佳麗數十,庭前獻藝的歌姬、舞伎,優伶鼓樂更是數以百計&sp;”

    

    “這麽多人,聲勢如此浩大&sp;若不是有圖謀就是要議和啊&sp;”

    

    “所以不光要防著淳於彥,還要提防著點這些吳人,哎~麻煩&sp;”

    

    “放心吧,我打賭沒人想得到,這場戲會有多精彩!”

    

    陸昭明緊隨二人身後,可偏偏這二十尺的距離讓他什麽也聽不到——他看著柳慎之的背影,眼神之中是無比的嫉恨。

    

    為什麽自己鞍前馬後這麽多年,為呂家殫精竭慮的結果隻是遭人厭惡而已?

    

    憑什麽他柳慎之就可以平步青雲甚至一躍而成封疆大吏?

    

    所以,呂家給不了他的,他就要從別人身上找回來——比如,淳於彥!

    

    &sp;

    

    “回稟大人,呂奕那邊最新的消息——其人日夜行軍,至發信之時,據平京已不到三百裏。”

    

    “區區千把人,不足為慮&sp;沒有其他的了?”淳於彥端著茶杯,靜靜看著清澈茶湯裏懸浮著的一片茶葉,微微皺了皺眉頭——清晨看到這一幕也許預示著一天的幸運,但是傍晚的寓意則正好相反。

    

    “有,前天晚上,柳慎之突然孤身去和呂奕匯合,但是具體說了什麽,不得而知。”

    

    “能說什麽?無非是老匹夫的後招罷了&sp;”猶豫了很久,淳於彥終於還是潑掉了這杯價值不菲的映三春,重新倒了一杯給自己後接著說,“如今老匹夫能動用的,想來想去也隻有四靈衛而已,隻要想想會是誰就好了&sp;”

    

    “陵光衛自然不必說,她們世代直屬於後宮;孟章衛直屬於天子,如今太後垂簾,即便不相助也斷不至於為敵;值得懷疑的隻有執明和監兵&sp;”淳於彥陷入了沉吟。

    

    “莫非是鎮北將軍司馬敖?他也出身並州,早年還曾是呂家部屬&sp;”

    

    “當然不是!你呀,用用腦子——這幾天給我盯住監兵,一有異動立刻回報&sp;”

    

    “監兵?為什麽?”衛尉餘鎮同,淳於彥一手提拔起來的親信,如今執掌兩千羽林軍,可謂是京城最炙手可熱的實權人物——可惜其人忠誠幹練有餘,卻稍顯愚魯。

    

    “司馬敖年近六旬,幾乎與呂放同齡,他如果是呂家的人,先帝怎麽會以他統領執明——反而安敬思,昔日一把破浪刀殺敵無數何等英雄,當年卻在校場上一招就敗給了初出茅廬的呂奕&sp;”

    

    “他以自己的名聲成就呂奕?沒這個必要吧?那呂奕絕非泛泛之輩,何須他以半生的名望來成全&sp;”

    

    “普天之下才能卓絕者不知凡幾,可惜能功成名就的大多是那些世家子弟,你知道為什麽?”淳於彥苦澀地笑了笑,似乎想起了某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因為普通人根本沒資格和他們同台競技!”

    

    “即便我當年狀元之才又如何?最後還不是要靠太後的福蔭?”

    

    “所謂科舉,也不過是為這些世家大族招募鷹犬罷了,不舍身其中,何來的利祿功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