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笳催夜雨 第四十章 祝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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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邊剛有一抹魚肚白,呂放已然一襲正紅的華服,獨自危坐於正堂之上,眼觀鼻,鼻觀心。

    

    那柄先皇禦賜的龍頭檀木杖正橫於膝上,一雙蒼老枯幹的手不斷地摩挲著早已烏黑油亮的包漿——雖然神色如常,但他的指尖卻說不清是因為興奮還是緊張而在微微地顫抖。

    

    “父親,時辰到了。”

    

    “好,走吧。”

    

    呂奕也換上了禦賜的金甲,這是一副雕飾精美的兩檔魚鱗鎧,肩鎧和頭盔成雙龍鬥寶之形,裙甲和戰靴如二虎出林之勢——可惜形製雖然極盡華美,但若是實戰,卻遠比上呂奕自己的那一套堅韌輕便。

    

    “父親,一定要穿這一套麽?穿著這浮誇虛華的玩意兒,今日殿前演武的時候難以盡力施為啊&sp;”

    

    “殿前演武?現在你還有閑心在乎這個?”

    

    “身為武人,能與天下英雄同場較技,難道不值得在乎?”

    

    “你&sp;哎~~~你呀,從小便是如此任意妄為不分輕重——該安排的事,都妥當了麽?”

    

    “父親放心,今日一過,咱呂家便可隻手遮天,再也無須忌憚任何人!”

    

    “住口!咱們呂家是為了匡君輔國,又不是要篡位奪權!這種欺君罔上的話能亂說麽!”

    

    “是,孩兒失言!”

    

    “&sp;知錯就好,走吧,別誤了時辰。”

    

    一乘八台的大轎,整個大周朝也隻有呂放有資格在京城之內乘坐。

    

    一匹雄壯的涼州戰馬,鬃毛如流雲飛瀑,通體烏黑油亮,唯獨雙眼之間一點白毛好像生了三隻眼一般——若是在北疆,光是這匹馬就足以讓人聞風喪膽。

    

    一轎,一騎,卻仿佛走出了千軍萬馬的氣勢——夜幕雖然深沉,但趕著入宮的官轎卻不在少數,可無論多大的排場氣勢一旦遇到呂家的車馬,都無一例外乖乖地避讓。

    

    羽林衛徹夜不眠,宮門前看似風平浪靜實在早已戒備得水泄不通。

    

    “相爺貴安~”

    

    “嗯&sp;小心值守,萬勿懈怠。”

    

    “是,下官遵命!”

    

    轎子穿過宮門時,身負禁衛之責的衛尉餘鎮同依舊極為恭敬地揖手請安,身子似乎比往日躬得更低,而呂放也好像對羽林衛連日來的異常全無察覺一般和顏悅色。

    

    時辰未到,臣子們均需恭候於朝房,因為天子必須要待吉時才可以登殿——當今天子是先帝第六子,生母為宮人殷氏,一次先皇酒後臨幸了這名即將滿二十八歲行將出宮的女子後,她意外得懷上了龍種,自此一步登天由奴婢成了貴人。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命薄無福,殷貴人生產之時因血崩而過世,產下的男嬰也因此甚不得寵,甚至於避而遠之形同陌路——倒不是因為先皇對這個殷氏有多深的感情,而是他覺得這個孩子克死生母,不吉利而已。

    

    日久年深,先帝恐怕都忘記了自己還有這麽一個兒子,季煬明對於他很可能僅僅是宗室名冊上的一個名字而已,而他對於自己的父皇印象也是頗為模糊——其實他一直到十六歲也僅僅見過這位父親區區三十二麵,分別是每年的端午和除夕,而且是遠在眾皇子之中最不起眼的角落。

    

    可俗話說天欲與之,必先取之,就在他度過了人生中看似尊貴實則無比孤寂的十幾個春秋之後,突然間,他就成了遺詔中皇位的繼承人——先帝寵愛的晉王生母鄧貴妃是太尉鄧徹的親妹妹,而鄧氏一族行商天下富可敵國,無論大權在握的呂放還是苦於無所出的淳於瑾都不會允許晉王登基,於是皇冠就莫名其妙地落在了這個“自幼喪母,由淳於貴妃撫養長大”的六皇子身上。

    

    而他繼位之前甚至連郡王都不是——自古以來,皇子不得寵至此者,恐怕也是屈指可數。

    

    朝陽初升,隨之而來的融融暖意令久候在朝房的一眾公卿不少已經搖搖欲墜嗬欠連天,而在座唯一蒼髯鶴發的呂放卻不見絲毫倦怠——他神態肅穆,雙目似睜似閉,手上的龍頭杖如同生了根一樣紋絲不動。

    

    “諸位大人,時辰快到了,趕緊準備一下,一會兒就要喊朝了~”小太監滿臉堆笑地快步走進來,連步伐都透著謙恭。

    

    “相爺,咱們走吧?”從一眾官員麵前諂媚而過之後,他的手臂最終很合時宜地伸到了呂放的身前。

    

    “嗯~~~”呂放的手順勢搭在了小太監的腕子上,忽然好想想起了什麽一樣轉頭對著淳於彥道,“國舅,老朽先走一步?”

    

    “相爺慢走,本官隨後就到。”淳於彥微笑著拱手道。

    

    “國舅千萬小心,沒個人在身邊邊,這天黑路滑的別摔了跟頭~”

    

    “相爺不必擔心,本官年紀尚輕,即便摔了,爬起來就是——倒是相爺,千萬別一失足成千古恨~”

    

    “告辭~”

    

    “慢走~”

    

    兩人一來一往,看得四周的圍觀者俱是不寒而栗——雖然表麵上都是一副春風和煦的樣子,但隻要不是傻子都聽得出話裏的凜冽殺機。

    

    呂放為首,淳於彥緊隨其後,之後是廷尉張慷為首的九卿,再然後是一眾三品以上的朝廷棟梁魚貫而出。

    

    殿陛之前很快朱紫林立,朝暉給紅牆綠瓦都抹上了一層金粉,偌大的宮廷此刻鴉雀無聲,因為所有可能發出異動的鳥雀貓鼠都早在幾天前就被撲殺驅趕。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一片沉寂之中春雷爆綻——九聲鞭響卻邪驚煞,為的是宣示天子威儀,昭示其鬼神辟易的尊貴。

    

    “皇天鴻仁,佑我大周!厚土明德,庇我聖皇!天子及冠,執掌八荒!生靈有幸,社稷嘉祥!”

    

    “敬天禮地~!賜吾人王~!”

    

    聶羽襄的聲音雖然依舊陰柔,卻沒有了往日的軟糯,取而代之的是中氣十足的洪亮。

    

    有資格進入大殿麵君的都是正二品以上的國之柱石,而乾元殿之外的丹陛下,山呼海嘯的也至少是四品以上的封疆大吏。

    

    禮製包括祭天,祭祖,每一個步驟都少不了三跪九叩的繁文縟節,最後,天子則需要坐在龍椅上再接受一次朝堂內外文武百官的大禮參拜。

    

    “天子明鑒,百官恭迎!”

    

    即便是三跪九叩也不過片刻,於是一身華服的皇帝便又在聶羽襄和烏瀚思的攙扶下從龍椅上起身,緩緩走下禦階之後,再從跪伏兩旁的臣子中間以非凡的威儀步出乾元殿——殿外的黃羅傘蓋下早已布置好了另一張雕金坐塌。

    

    “我大周立國以武,修政以德,及至朕躬,萬不可有所偏廢。故今日承祖上遺製論武揚威,諸卿與麾下人等當恪盡勇力,昭我大周勇略!”以往總是懶洋洋的季煬明一甩袍袖,冠冕之下的一雙眸子少見地光芒熠熠。

    

    “臣等遵旨!”

    

    “殿前演武——開始!”隨著皇帝的一個手勢,烏瀚思適時地高聲宣布道。

    

    狼煙萬裏覓封侯,劍戟刀兵競未休。

    

    欲使宏圖淩遠漢,江湖飲馬仗吳鉤。

    

    男人的功名路,從來隻有兩條——其一文章驚俗世,再者武略冠六軍。

    

    但是文無第一,武無第二,天下習武者又有誰真心膺服過任何人?

    

    “慎之,你真的不打算上去玩玩?”呂奕技癢難耐,攛掇著一旁哈欠連天根本無心觀戰的柳慎之。

    

    “玩玩?你看我現在這樣子,還狼狽得不夠明顯麽?為了今天能站足這八個時辰不用中途去回魂兒,我一早就封了自己的泉中、夾脊、四神聰——為避免藏神失治,我還得用金針護住足陽明、手厥陰和足太陰&sp;現在別說比武,一個孩子那把火筷子恐怕都能要我的命~”柳慎之一臉的疲憊之態,原來是因為他現在不光功力盡失,連氣血都運行不暢。

    

    “早就叫你不要沉迷於那玩意兒,現而今你這就是自作自受~”呂奕看著柳慎之蒼白黯淡的臉色不住地出言調侃,但環顧四周卻發現好幾雙眼睛在竊笑,於是便湊近了才低聲說道,“小點聲,怕人聽不見麽?你忘了君前邀陣?”

    

    君前邀陣,殿前演武時連勝十人者,可指名在場文官武將中任意一人,被指名者必須上台應擂,勝者可對敗者提出任意要求,敗者不可拒絕。

    

    但自從周立國以來,也隻有一人達成邀陣的條件——呂奕,十餘歲時便連勝羽林軍十名羽林郎,之後更是一槍挑翻了其時已經威名赫赫的安敬思。

    

    而呂奕當時的要求卻是要他和自己立下生死狀再比一場,這一次雙方再無保留,而結果卻是遊龍驚風又是一槍便震飛了破浪刀。

    

    呂奕自此名動天下。

    

    “誰?就這些庸庸碌碌之輩?嗬嗬嗬~”柳慎之出言不遜,身邊那些因他狼狽之態而竊笑的目光很快就變成了不滿,然而不滿也是無可奈何,因為有呂奕在,在場之人誰也達不到十連勝。

    

    “啟奏陛下,不知外臣可否上台一試?”柳慎之話音剛落,十幾丈之外的觀禮台上便立刻有一人昂然起身,

    

    呂奕一時也為之錯愕,不過他看清那個人時便立刻又放下心來——不過是個使團中隨行的武官而已,且那一臉不可一世的傲慢顯然隻會屬於那種不知天高地厚的紈絝子弟。

    

    “&sp;即是吳國貴使有興趣,我大周武士自然理應奉陪——不過諸卿切記點到為止,我周吳兩國幾十年來首開通使之例,莫要傷了遠來的貴客才好。”季煬明的眼神似乎下意識地看向了淳於彥,得到對方的首肯後這才出言許諾。

    

    這麽多年的唯唯諾諾,早已經成了他的一種習慣——而這也是淳於氏所樂見,而呂氏所不容的關鍵。

    

    “吳國副使雲騎尉祝汲,望周國諸君不吝賜教!”不等呂奕緩過神來,那個人已經跳上了擂台。

    

    “祝汲?沒聽說過,放心,陛下有旨,我不會傷你!”上一場的勝者是羽林郎蘇綻,如今羽林衛一百二十八羽林郎中的一等好手,自然不會把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卒放在眼裏。

    

    他的兵器是對一長一短的刀劍,刀名“擾紅塵”長三尺三寸,細如葉,彎如眉;劍名“斷乾坤”脊厚刃寬長近等身,一眼看去便重逾百斤——世人皆以為刀重剛猛,劍走輕靈,偏偏在他手裏卻剛好反了過來。

    

    一刀一劍互為表裏,陰陽相濟,卻因為雌雄顛倒而令人措手不及,是以之前他已連勝了四場。

    

    “陛下,外臣既然上得台來,便是誠心領教貴國勇士的絕藝,若是強令留手恐怕難見真章——請陛下賜諸位全力施為,在下若敗,死而無憾!”

    

    “放肆!點到為止是陛下給你留著麵子!怎麽?以為座下的濟濟英才會怕了你不成——陛下,外臣治下不嚴,懇請贖罪!”

    

    “無妨無妨~既然這位&sp;這位祝都尉興致勃勃,好,今日朕特許開血光之禁——隻要不傷性命,不致殘疾,場中之人盡可全力以赴!”龍椅上的皇帝季煬明再次露出了興致盎然的輕佻模樣,原來之前的恢弘氣度不過都是裝出來的而已,他還是那個玩世不恭心無城府的浪蕩子罷了。

    

    “吾皇聖明!”山呼萬歲之後一道道帶著憤恨和輕蔑的眼神射向了吳國的使團和場中的祝汲——那些眼神之中寫的都隻有六個字“讓你有來無回!”

    

    “祝將軍,選兵器吧!”蘇綻指了指陳列於場地四周琳琅滿目的刀劍兵器說道——吳國使團中諸人早已按規矩卸下了武裝輕身入宮,故此祝汲上場之時兩手空空在他看來也並無不妥。

    

    “不必了,蘇將軍,請吧。”祝汲竟然隻平伸右臂對著蘇綻招了招手,另一隻手卻傲然負於背後。

    

    “小子!找死!”蘇綻怒了,他何曾被人如此輕蔑過,低聲切齒擠出了這四個字之後,“斷乾坤”已經如驚濤席卷而至。

    

    而“擾紅塵”就如同驚濤之下的暗湧,隱藏在狂暴的劍勢之中。

    

    左手揮劍挑右臂,右手持刀刺膻中——即便躲得了殘廢,也注定要武功盡失成為廢人。

    

    偏偏這連最雄壯的戰馬都會被一刀兩斷的劍勢卻被對方的右手掌背輕描淡寫地順勢拍飛,接著蘇綻就感到左手寸關尺一陣劇痛襲來,“擾紅塵”也脫手而去直入雲霄——僅僅一掌一腳,蘇綻不僅武器盡失,而且還斷了一腕。

    

    “蘇將軍,承讓!”蘇綻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這驚愕甚至於讓他忘了手腕的疼痛和從空中落下直插他天靈的“擾紅塵”——隻不過這把刀早已經被兩隻手指穩穩地夾住,在離他頭頂不到一寸的地方停住了。

    

    “在下&sp;認輸&sp;”蘇綻悻悻然退場,片刻之後場上依舊一片死寂,剛才的喧囂和熱血忽然就冷靜了下來,呂奕饒有興味地看著場中發生的一切,眼神之中盡是貪婪和狂熱。

    

    “這個人,不簡單~”

    

    “怎麽?想上去試試?”

    

    “不急,再看看,他還沒出全力。”

    

    呂奕和柳慎之故意提高了聲音,把話說給身旁不遠處的另一人——早已按捺不住躍躍欲試的昭武校尉焦同。

    

    “老子會會你!”輕蔑地看了一眼好似猶豫不決的呂奕和柳慎之後,他果然提著自己的“萬刃山”排開眾人直上演武場。

    

    焦同是東羌入侵時的遺孤,他的母親曾經做過東羌人的“膏羊”——東羌慘無人道,所過之處不僅淫辱婦女,更以之充軍糧。

    

    他的東羌血統曾一度讓他的童年飽受欺淩,但慢慢地他發現自己比同齡人更高大、更強壯,於是漸漸沒有人再敢欺負他和他母親。

    

    十四歲參軍,十六歲便斬敵過百,二十二歲便獲封昭武校尉,所憑借的便是強健的體魄和驚人的蠻力。

    

    “萬刃山”是他隨身的兵器,外形像兩麵碩大的圓盾,最薄弱之處也至少有兩寸厚,但與盾不同的是,其邊緣布滿了長約半尺的鋸齒狀利刃——所以這東西即是可以抵禦刀槍箭矢的防具,也是可以開山劈石的利器。

    

    一看即知,這兵器走的是剛猛霸道、攻守兼備的路子——隻不過若非身高逾丈的焦同,尋常人光是舉起來恐怕都難如登天。

    

    “昭武校尉焦同——小子,受死!”他略一拱手,之後毫不客氣地暴喝一聲如猛虎下山之勢直奔祝汲而去。

    

    一對“萬刃山”交疊護在身前,猛然間雙臂一揮,僅僅是帶起的風壓就折斷了不遠處豎立的幾杆馬槊。

    

    可本來已經避無可避的祝汲卻如乘風而起的孤鶩般直上雲霄。

    

    “好力道!”一聲輕語從身後傳來,焦同卻毫不驚訝,他暗暗扣動了藏於內側的機關,接著左臂排山倒海地順勢揮出,“萬刃山”帶著鐵鏈的鏗鏘呼嘯而出,猶如飛旋的巨斧,帶起無儔的殺氣。

    

    祝汲很顯然沒有想到這個莽漢的兵器上竟然會有如此歹毒的變化,眼看著就要被攔腰斬成兩節!

    

    場外眾人中有的已經不忍直視接下來的血雨腥風。

    

    焦同回過頭時,祝汲已經倒下,他得意地一抖連在挽手上的食指粗的鐵鏈,哢啦啦的一陣暴響之後,“萬刃山”又倒卷回到了他的手中。

    

    他一步一步地走向倒地的祝汲,原本一張粗魯率直的臉上此刻滿是猙獰狡詐——誰說大個子就一定隻會逞匹夫之勇?若不是心機與武功同等傑出之人,怎麽有資格二十餘歲便官秩比兩千石?

    

    三步,兩步,一步,他一腳踢向祝汲的同時,倒地的“屍身”卻突然直挺挺地立了起來!

    

    本應該被斬成兩截的屍體依舊完好,倒是被這詭異的起身驚呆的焦同猝不及防之下被祝汲雙拳直擊兩肋,一口鮮血噴了足有三尺,壯碩的身軀飛出了少說兩丈,立時倒地不起。

    

    “承讓~”祝汲對著四周抱拳拱手,臉上的笑出恰如其分的謙恭友善。

    

    “&sp;”柳慎之神色凝重地看向呂奕。

    

    “以巧破巧,以力破力,這小子是在挑釁啊~”呂奕倒是一臉的輕鬆,隻不過眼神中的狂熱之火又盛了幾分。

    

    “在下騎都尉殷文煥,請了!”說罷長槍一抖,人如驚鴻而去。

    

    “祝汲&sp;要是被他徒手破了殷文煥的‘霧雨飛花’,咱們周國的麵子可就丟大了&sp;”柳慎之苦笑著揉著額頭,也不知道是因為身體不適還是對於戰局的擔心。

    

    “&sp;吳國什麽時候有了這麽個無名高手?”

    

    “&sp;此人年過三旬,這種身手竟然沒有揚名天下,真是奇哉怪也~”

    

    正在二人正疑惑之間,殷文煥也被一腳踢飛,連人帶槍跌出了演武場——相比前兩人,他在祝汲手下撐了足足十七招,隻不過,對方依舊是徒手。

    

    接著又上去了三人,也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交手的時間越來越長,祝汲似乎似乎也越發難以招架,可他依然堅持徒手對敵。

    

    “奴婢禦馬監掌印烏瀚思,特來請教!”淳於彥早已羞憤難當,但見呂放絲毫沒有動靜,他終於忍不住對烏瀚思使了個眼色。

    

    “宦官?”不帶任何語氣的輕輕兩個字,聲音不大卻直入在場每一個人的耳中——毫無疑問,他這是有意在嘲諷周國無人。

    

    “請!”烏瀚思不氣不惱,隻是一副恭順的模樣揖手躬身。

    

    “好,承讓!”祝汲身形飄忽,話音未落人已如箭離弦。

    

    兩人俱是徒手,拳掌對拚之下,空氣卻傳來鏗鏘之聲。

    

    “滅生六道?”祝汲似乎很是驚訝。

    

    “閣下見多識廣~”烏瀚思笑得燦然,俊秀的臉上卻是冷氣森森陰寒逼人。

    

    “想不到竟能在此重見我吳國大內的不傳之秘!好!再來!”祝汲也有些興奮,這世上雖不是每一個人都如同呂奕一般嗜武如狂,但身為武者驚逢絕學又如何能不躍躍欲試?

    

    雀躍歸雀躍,隻是在場諸人都看得出,此刻祝汲已經沒有了剛才的輕鬆。

    

    “若不想死,現在認輸。”烏瀚思的話音似乎都帶上了某種勾魂攝魄的魔力,令人心驚膽戰。

    

    電光火石間烏瀚思攻勢簡直如陰風蝕骨,鋒銳的十指甚至撕裂了祝汲身上堅韌的文犀鎧,並在他身上留下了道道血跡——而他自己卻衣袂飄飄纖塵不染,一時間高下立判。

    

    滅生六道,據說是源出化外異教的武道秘籍,顧名思義共分六層,分別是紅塵道、鷙獸道、無饜道、幽冥道、修羅道和天人道——傳說成就天人道者,便可如創功的玄機上師一般白日飛升。

    

    當然那隻可能是個傳說。

    

    “渾身的陰寒之氣凝聚不散&sp;年紀輕輕便可以堪破生死達至幽冥道,不簡單~不簡單!”

    

    換音剛落,祝汲周身上下猛然間殺機洶湧。眼中神光也一改之前的隨意散漫,瞬息之間暴烈澎湃戰意如狂。

    

    “修羅道,請指教!”

    

    凶威攝人,臉上卻笑意如初,修為顯然更在烏瀚思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