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宇文一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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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嘉二十六年初
初如雪看鍾離啻這麽高興,於是伸手摸摸他的頭。
有些油膩。他這是多少日子沒洗浴了?
“回去且把小王爺身上這層‘仆仆風塵’洗幹淨了,現在髒得像個猴子!”
初如雪也學著鍾離啻的樣子打趣他,鍾離啻也很鄭重地點點頭:“應該的。”
於是就著這一點點歡樂,回到了築陵。
北疆的火炕燒得很熱,地龍也暖暖地,鍾離啻洗浴後,疲憊地躺在那火炕上,看初如雪從自己的小箱子裏拿出些藥酒紗布,到他麵前:“小王爺這傷口到底還是要處理包紮一下,冰天雪地容易感染。這一雙手,落了疤可不好。”
於是拿著藥酒仔細給那些傷口消毒了,又抹了些凍傷的藥,用紗布纏成兩個個粽子,也算完事。
“我纏紗布的本事原不如先生,手上便更加困難,小王爺受累,就著這兩個大包過些日子。若要寫什麽東西,便隻管叫亦白。我雖識字不多,到底還中用些。”
鍾離啻看看自己的雙手,點頭:“那,我便使喚雪兒啦?”
初如雪怔怔,心想你倒是一點虧都吃不得,又想想既然已經答應了,那便得做到,於是點頭:“不知小王爺有什麽吩咐?”
鍾離啻壞笑:“雪兒和我一起躺著睡睡吧,抱不到雪兒我睡不著!”
初如雪看看外麵,天已經要亮了。冬日的天亮得晚,這已經很遲了!
隻是又想到鍾離啻這些日子到底沒怎麽休息,也便覺得沒什麽,便雙手撐著上來,躺在鍾離啻身邊:“這下好了?”
鍾離啻拿出兩個粽子,把初如雪攬在懷裏:“這樣才好!”
“你昨夜裏也隻眯了一小會,現下事情都交代出去了,便也睡一會,日中時再起來。”
鍾離啻在初如雪頭頂喃喃,想幫她掖下被子,卻發現似乎沒有那樣的能力。初如雪看他這樣,便自己掖了被子,也給他蓋得嚴實,道:“好好休息。”
於是這兩個,便在這床溫暖中,睡了在北疆,最後一個好覺。
因為他們都知道,過了今日,便沒這樣的福氣,能在白晝裏安心地睡了。
北疆經了這般大的地震,明嘉帝卻沒有做出什麽反應,隻來了一發急召,叫北疆做好流民安置事宜。
淵皇宮
明嘉帝坐在地龍前,他的書房裏,地龍自然比尋常地方要燒得旺許多。
宇文素戟跪在明嘉帝麵前,心裏計較著明嘉帝的意圖,怕是和北疆有關。
“戟兒這幾個月在江南,見慣了小橋流水,可曾想去經曆些大漠風光?”
明嘉帝麵前的小桌子上,擺著盤棋,他一個人拿著黑白二子下。
宇文素戟自然知道,明嘉帝現在說這話,該是叫他去北疆的。
隻是如果一下子就顯出來一副“我就知道你是要我去北疆”的神機妙算姿態來,那就太愚蠢了。
於是隻能說些折中的話:“北疆風光,戟兒自幼聽家父說,大漠孤煙,長河落日,倒是美不勝收。”
這個“自幼”,是很重要的,宇文素戟遣詞造句向來能拿捏準,到這時候,也是不能亂的。
明嘉帝點頭:“是了,大漠孤煙,長河落日,可惜了。如今一場天災,叫北疆成了地獄。”
臉上的痛苦自然裝不出來,明嘉帝歎氣:“我戟兒可願為我大淵,去了了這場天災,叫一方黎民,安心過了甲子年?”
宇文素戟知道,這時該顯出些視死如歸的氣魄了,於是稽首:“皇上運籌帷幄,宇文素戟願為皇上分憂,平北疆天災之患。”
對北疆的地震,不能顯示出一副“我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該什麽時候裝糊塗,什麽時候顯出些聰明,叫明嘉帝知道他憂國憂民的心,這很重要。
所以明嘉帝說“天災”這樣的詞匯,是不能繼續裝傻的。
明嘉帝對宇文素戟的表現,自然很滿意,於是道:“那朕便授命戟兒,為築陵知州,調往北疆,協同翊王,平北疆天災,還我北疆,一個盛世太平!”
宇文素戟於是也嚴肅地受了命,告退了,便回家準備著。
宇文濟安看著兒子收拾著,最終歎氣:“我原想著,過了這一年,便向皇上引薦你,替了副相。卻不想,皇上就這麽借著天災,打發我戟兒去了北疆。”
宇文素戟轉頭看看父親,不解:“孩兒在揚州,也是任知州的,這去北疆,也是這職位啊!”
宇文濟安搖搖頭:“哪裏一樣了!北疆和南方,到底是不同的啊!江南那邊,是官員流動大,調任也便利。北疆卻不同,一任知州調任,至少也得五年啊!”
也就是說,宇文素戟這一去,至少便是五載時光!
宇文素戟卻沒有想到這一層,於是稍稍有些怔:“原來,南北還有這樣的差異!”
宇文濟安歎氣:“這就是咱們當今聖上,叫人最佩服的地方。你去年得了聖典,去了江南。朝臣便覺得皇上中意的,還是宇文氏。到你回朝,這些大族,對宇文家,也算是畢恭畢敬。”
“這一番畫風突變,風向便也要大變了!若戟兒在築陵,順利平了北疆地震之事,宇文氏也算是不辱使命。若是不能,宇文氏便要迎來建朝以來,最艱難的時光了!”
宇文素戟這時垂下眼簾,才真正意識到,明嘉帝對宇文氏,生的怎樣的心思。
北疆若單單是地震,也便罷了。可是明眼人都知道,大震之後,必有大瘟,平天災隻是表麵,治理瘟疫才是難題。
從明嘉帝對宇文素戟第一次誇讚,到如今已經十五年了。
對宇文素戟,明嘉帝一直都是極其看重的。這種看重,和他看著鍾離啻不一樣。鍾離啻是宗室嫡子,是王族的繼承人,明嘉帝必須看重。
宇文素戟不一樣,他隻是朝臣之子,得了明嘉帝的誇讚,早早晚晚,這一番誇讚是要起些什麽作用的。
那麽如今,便是要還了明嘉帝的誇讚。是叫世人知道,這宇文家的嫡長子,是不是經得住,擔得起明嘉帝麵對世人所言“神童”的讚譽。
這是氏族和宗室的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