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南街遇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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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化元年末
鍾離啻聽到這個回答,心裏暗自鬆了口氣:“卻原來,雪兒也同我開這樣的玩笑了!”
心裏自然是開心的,鍾離啻將一個水晶糕遞在初如雪麵前道:“粉帶著些酸味,吃水晶糕中和一下。”
初如雪聞到味道,便也張口,吃了那水晶糕。果然是不加糖的,而且不膩。
“很好!”
初如雪吃這一口,自然覺得滿足。和鍾離啻在一起的時光,她都覺得滿足。
欲因為他能帶給她快樂,不僅僅是言語上,鍾離啻能讓她覺得身心愉悅,覺得人生這麽長,似乎有了一些念想,有了那麽一點點樂趣。
初如雪這二十八年來,隻近幾年來,她覺得自己活著,不單單是為了初氏一族。她有了鍾離啻,有了兩個可愛的孩子,有了自己的夢想,有了自己執著的其他事情。
這些年,大約是過得辛苦了一些,不管是帶著兩個孩子,還是她自己看不見了,於她來說,大約的辛苦的。
可是當人有了某些精神上的東西之後,便也覺得這些身外之物,大約也沒有那麽重要了,不管是名利,還是仇恨。
“雪兒若是喜歡,以後便可常來。”
鍾離啻看初如雪難得這麽開心,他自己也不知不覺開心起來了,於是很高興地給初如雪夾其他的菜式。
初如雪卻是嗔笑:“你可仔細些了,過了今晚,大約全新城的人都認識你了,若是日後來這裏被認出來了,仔細你不能出了這門!”
鍾離啻撇撇嘴,冤屈地低下頭,眯著眼,似乎在想什麽對策。
“你卻是別想著什麽易容的招數,太費時費力了!”
初如雪聽鍾離啻突然安靜了,便知他心裏想著些什麽壞主意,於是伸手拍一下他伸出來的手,笑笑。
易容這種事情,大約是極其費力的,初如雪並不覺得那是什麽好招數。
“嗯,我也覺得大約易容這事情,有些不靠譜。等我過些日子想出一個更好一些的招數,便帶著雪兒去!”
初如雪知道,同他將道理這件事,是件極其漫長而且痛苦的事情,她是不怎麽願意幹的。
於是也便不講道理了:“我卻是偏偏不叫你去了!你這番心思也最好收了,莫說是易容,便是長了翅膀飛來,也是不允許的!”
講道理和使強權之間隻能選擇一個,那麽麵對鍾離啻,初如雪覺得她沒有必要想前者,連半絲都不要!
於是也開始不講道理!
鍾離啻自然是不能說一個不字,隻乖乖地低下頭,吃著自己碗裏的粉時不時給初如雪夾一些她愛吃的菜。
兩人這頓飯倒是也吃得上下和諧,沒有什麽衝突。隻是鍾離啻對於自己沒有想到什麽法子能再來一次這事情,覺得十分不舒服。
吃完了這一桌,鍾離啻估量時間,覺得差不多了叫了小二問了,確定時辰,還有半個多時辰,是該走了。
於是付了賬,推著初如雪離開了。
鍾離啻離開時,店小二盯著鍾離啻和初如雪腰間的玉半天,大約覺得這東西似乎十分熟悉,卻是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
出門到了街上,初如雪才發覺天空飄起了雪花,而且帶著些冬日的風,有些冷。
鍾離啻便取下自己的披風,給初如雪蓋在腿上,加上她自己原本蓋著的一張毯子,便更加暖和了。
初如雪對此也沒有什麽意見,反正前麵不遠羅小錘的馬車便在等著,到底也方便。馬車上是帶著小火爐的,倒也不至於怎麽冷。
於是兩人便在人海中穿越。
初如雪感覺到有風,她第一時間並沒有留意,覺得大約是天冷。
過了半息不到,她才想起那是什麽風,準備金針,卻似乎有些晚了。
鍾離啻是反應迅速的,他第一時間抽出了佩劍,護在初如雪身前,用劍擋住了射來的箭。
到兵刃相接的聲音,初如雪鬆了一口氣。於是全麵備戰。
她看不見,金針的威力自然要大打折扣,隻是她手裏還拿著一柄佩劍,到底也還能防禦一下,不至於果然成了活靶子。
而且因為這一年她離開了軟骨散,慢慢恢複了身子,氣力也在慢慢恢複,雖是不比從前,到底也是有些作用。
“雪兒小心!”
鍾離啻原本是想著上前擋著撲麵而來的蒙麵人,卻不想他身邊一個遊走的遊人卻是突然發難,將他困住。鍾離啻隻得同這人纏鬥,並無暇顧及初如雪,便隻喊著叫她小心。
初如雪雖然眼睛看不見,可是她耳力極好,這些年憑著這雙耳朵,她自認為並沒有什麽刺客能殺得了她。
便是顧晚燈這樣的絕世高手,也須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刀劍是不是能快過她的耳朵。
這一番前來,於初如雪來說,大約是來送死的。她放棄了出劍,金針出手,便有一個手裏拿著柄短匕要來刺殺的倒地,眉心見紅。
因為街上人多,遠處的人並不知道這裏發生了什麽,近處的人一看這架勢,都知道不妙了,又看見眼前這坐著輪椅的姑娘出手,還沒有挨到人呢,那人便死了,各自驚嚇,四散逃竄,喊叫聲音十分響亮。
這樣的喊叫,於初如雪是極不利的,她有些不能判斷殺手在哪裏。
鍾離啻側身一劍直入要害,眼前的刺客便落地。大街上有些亂,而且嘈雜,他知道初如雪很被動,便近到她身邊。如今的局麵十分不利,初如雪腿腳不便,而且眼睛看不見,是沒有什麽辦法隱匿的,而對刺客們大都在暗處,鍾離啻有些擔憂。
“鍾離啻,你且離開,城南是離京兆尹治所近,你且去那裏叫人!”
初如雪手裏的劍解決一個刺客,對著鍾離啻喊道。
鍾離啻卻是明白,她這樣說,隻是安慰他罷了——她打鬥時不能行走移動,十分被動,如今敵方人多,若是他離開,她便再無生還可能!何況京兆尹府離這裏到底還有一些路程,便是她果然能撐,也斷然不能到那時候!
她並不怎麽喜歡騙人,隻是這時候,卻也顧不得那麽多了。
“丟下你,我鍾離啻卻是做不到!生死一處,便是果然今日命喪於此,我也認了!”
鍾離啻並不是上初如雪的當,他不再是當初那個懵懂的少年,他如今做了帝王,自然各處都思慮周全。
初如雪聽得出來,大約是騙不了了,也便放棄。
大約是這地方動靜太大,便有人報官了。京兆如今自然在宮裏等待著夜半子時元年夜裏的煙火,隻有副使帶著一批官兵從此趕來。
初如雪便遠遠聽到“官兵來了!”
百姓大抵都有些怵官兵,見了這些人立時躲開來,給讓出條道路。
初如雪聽見聲音,心裏稍稍放鬆。
這一批刺客見動靜大了,便四散逃跑。官府來得慢,隻圍住了沒有逃跑的鍾離啻和初如雪。
“你們是什麽人,膽敢在除夕夜鬧事殺人,可知今日是什麽日子麽?”
這副使說話倒是圓滑——“鬧事殺人”,大約是抓不著真正鬧事的,便要先抓住她和鍾離啻,這樣一來,屆時隻說是他們二人鬧事,關押了,審問過堂之後,便可定案。
鍾離啻聽了這話,卻是笑笑,看看初如雪,拿出帕子將她臉上的汗滴擦一擦。
初如雪原聽著這副使的這一番推脫,覺得好笑,鍾離啻卻似乎這麽大刺刺地上前,給她擦了臉,她大約是有些明白了,喘口氣,等著聽著副使的下文。
遠處圍觀的百姓見這二人都沒有懼怕官府,佩服之餘,自然是惋惜了。
“說你們呢,那個拿劍的,還不趕快放下武器!”
這副使身邊的一個小兵這時候站出來,大約是比較得力的那種,指著鍾離啻和初如雪,語氣自然談不上什麽和善。
鍾離啻點點頭,卻是沒有放下武器,隻在這些官兵的重圍之下,轉身,看著那副使。
新帝登基,百官自然是要朝賀的,身為京兆副使,自然須得前去參加。
所以這位副使,是見過新帝的聖顏的。
在他一口吐沫沒來得及咽下去時,便立刻反應過來,慌張下跪:“臣京兆副使於有熊,參……見……皇上……吾皇萬歲……家主!”
能叫鍾離啻這麽護著的,這世上,大約除了那個神秘的初氏一族的家主,並沒有第二人了!
那些官兵原還覺得抓著了兩個“元凶”,十分得意猖狂,這時候卻看見自家的副使大人跪倒在地,管眼前的這個瘦弱小生叫“皇上”。
這大約是件極了不得的事情。於是不管是官兵還是百姓,在這位副使跪下之後,統統跪地,大呼“萬歲”。
鍾離啻對這件事,最終是點點頭,道:“朕卻不知,在大人的地方遇到這樣的事情,倒是朕的不是了?”
副使大約是曉得這件事情的後果的,便賠笑道:“卻是微臣眼花,並不曾看得清楚,隻一心想著抓住尋釁滋事者,卻不想驚動聖駕,實在是不該!微臣萬死難辭其咎!”
這世間能“萬死”的事情的確是不少,但是一時失誤而釀成的錯誤,並沒有及得上能到“萬死”這樣的罪名。這位副使自然是清楚的。
而且鍾離啻現在並沒有那麽多時間來解決這件事情,刺客已經跑了,再追究這副使的責任,並沒有什麽意義,於是下令封城,搜索這些刺客。
自然,既然碰上了,那麽這位京兆副使便得負責到底,於是立刻叫了一輛寬敞舒適的馬車,護送鍾離啻和初如雪回宮了。
這條街離鍾離啻叫羅小錘放馬車的地方有些遠,羅小錘大抵是聽見動靜的,隻是他離不開,而且也找不到。
鍾離啻叫這副使去知會羅小錘,叫他附近住一晚,明早再回去。
這馬場似乎感覺上比鍾離啻的那架好上許多,而且裏麵的炭火燒得正旺,休息著挺舒服。
“你這一場,到底不值得。”
初如雪摸摸鍾離啻的臉,再摸摸他的肩膀、胳膊、胸膛、腰腿,確認他沒有受傷。
鍾離啻被初如雪這麽摸索,有些癢:“雪兒別鬧……癢!我當真沒有受傷!”
這是實話,他鍾離啻好歹已經是帝王了,到底是有些功夫的,自然不會輕易受傷。
初如雪檢查完畢放心了,點點頭:“當真便好!”
說完,初如雪抱著鍾離啻,把臉貼在他的胸膛上,嗔怪:“我原叫你走,你卻是不聽我的了!如今還沒結婚你便這麽不聽話,日後卻是怎麽得了!”
鍾離啻笑笑,抱緊初如雪:“這不是沒事嘛!你這樣,到底叫我難受!我便是再怎樣,也不可能果然丟下你不顧的!其他事情,大約……也不能全都聽你的!”
鍾離啻不怎麽願意在這樣的事情上同她說大話,說什麽“旁的都可以答應,唯獨這件不行”之類的話。
他覺得,大抵日後同她反駁的機會還多,所以不能這樣隨隨便便就用掉這句話!話說太死到後來容易噎著。
初如雪聽了他這樣說,雖是欠揍,卻也知道到底真實,於是氣笑了,道:“你倒是知道給自己留後路!”
鍾離啻點點頭,不否認:“這是自然!如今做了帝王,日後一諾千金,說出去的話都成定數,連改的機會都沒有了,那便不能說這麽死!”
這是他鍾離啻一向遵循的鐵律!
初如雪拿著拳頭,輕輕錘一下鍾離啻的胸膛,笑道:“身為帝王的精髓,你倒是學去了不少嘛!”
鍾離啻大刺刺地“嗯”一聲,摸摸初如雪的頭。
還好,他們兩個都還活著,並沒有果然像鍾離啻料想的最壞的結局那樣。
“雪兒,嫁給我吧!”
鍾離啻輕輕地吻一下初如雪的額頭,在她耳邊輕聲呢喃:“我原覺得,有無這句,原也沒什麽關係,可是後來想想,還是覺得同你說了,我大約能心安些。”
初如雪感受得到鍾離啻的正式,便認真地聽著他的每一個字,她覺得有些熱。
“我愛你。”
這三個字,鍾離啻最終還是同她講了。
“雪兒,若我們果然心意相通,便永遠在一起,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