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第 186 章
字數:10351 加入書籤
“美國洋行定製的小型汽輪。”蘇敏官指著那未完工的船, 熟練地對林玉嬋介紹,“由於合夥人內訌,洋行決定撤出中國。這艘汽輪他們情願折價轉讓, 開價兩萬兩白銀。我還在猶豫。”
林玉嬋還沒表態,旁邊黎富貴搶著說:“別猶豫啦!這是良心價!那幾個洋人船票都買好了, 決定速賣速決的!——哎, 舵……蘇老板, 這消息小的本不該告訴你的,我們有規定……”
蘇敏官耐心聽他說完, 才看向林玉嬋。
“如果這艘船的運營成本如我方才所言, 按照我們方才討論出的計劃, 你需要再補給我每年三千兩銀子, 方能讓我有利可圖。林姑娘?”
林玉嬋胳膊肘撐著船台圍欄,吹著風,欣賞這艘組裝中的蒸汽輪船。
她總算明白了蘇敏官帶她來看船的用意。
兩萬兩銀子不是小數目。他其實也想找個冤大頭,分擔一下成本。
帶她來, 讓她看到貨真價實的船, 知道她會喜歡, 會舍不得放過這樣一艘物美價廉的蒸汽寶貝。
“這艘船叫什麽呀?”林玉嬋忽然沒頭沒尾的問。
“沒出廠, 還沒起名。”黎富貴又搶話,“不過買到手之後,當然隨便您命名啦!——當然不能太低俗, 像上個月小的看到一艘洋人船, 起名叫什麽瑪麗情人號, 嘻嘻嘻!結果被拒絕入港,晾在水麵上。還是海關派了巡船過去,現場簽的改名文件。它現在叫萬壽號, 就泊在楊樹浦,您待會坐渡輪還能看見,船舷上糊著白布,遮著原來的名號……”
當然,冠冕堂皇的套話誰都會說。過去許多混得光鮮的大老板,也搞過不少大大小小的“商會”,但要麽是曇花一現,不成氣候,要麽逐漸演變成寡頭抱團,反過來欺壓中小商販,以致被人孤立,聲名狼藉。一朝金主倒台,也就曲終人散,空留一地富貴傳說。
蘇敏官又聽一耳朵廢話,隻能在黎富貴嘮叨的間隙裏,站在林玉嬋身邊,小聲在她耳邊說:“如果林姑娘願意合作,你可以登記做船主,名字當然你來起。”
又是一樁讓人心癢的誘惑。
條件是每年送他三千兩。
要麽,徹底放棄“販賣情報對抗洋人”的壯誌,放棄輪船,放棄大宗商品定價權,繼續回去仰人鼻息,做她的小本生意。
江邊風大,吹得林玉嬋腦子有點僵。
要不要回去和股東們商量一下……
不對,她如今是最大股東,擁有絕對話事權……
而第二大股東就是身邊這個風華絕代大奸商,要問他意見,他肯定會攛掇她掏錢。
然後明年博雅的的利潤就難說了。
再或者……引進幾個金主,一道分攤成本?
花衣公所的前車之鑒曆曆在目。揠苗助長隻能適得其反。除非友商們能有和她一樣的眼界和思路,否則就是引進不確定因素,平白給自己添堵。
兩截分段建造的船體,正在進行最後的對接。
工人們大聲喊話,傳遞各樣指令。
林玉嬋不覺看入迷。蘇敏官給她講解每一個步驟。有些他也不是很了解,兩人便胡亂猜測。
一時間,她忘記自己是來幹什麽的,隻覺得仿佛是被蘇敏官帶來,觀賞一場精彩而奇趣的演出。
黎富貴在後頭咳嗽一聲。
“喂喂,要競價就爽快點,不買就趕緊走!別在這賴著,又看不懂!”
林玉嬋轉身,隻見黎富貴又弓起了脊梁骨,一臉狗腿地迎來三四個洋商。
其中一個洋商,黑西裝,鷹鉤鼻,粗手杖,正是旗昌洋行的金能亨經理,義興船行的“老朋友”。
另外幾位是生麵孔,但看幾位洋商之間的互動,應該也都是做船運的同行。
金能亨驀然看到蘇敏官在場,一張臉立刻拉了下來,罵黎富貴:“怎麽能把中國人讓進來?你這買辦怎麽當的?你知道他是誰嗎?”
一看見這張標致的中國青年麵孔就來氣。自從旗昌洋行進駐上海,兼並鯨吞中國人的市場,弄死了多少本土船運,他金能亨戰績斐然。可偏偏這個義興船行,他暗裏使了多少手段,有些連他自己的同事都不太讚同——它卻如同打不死的蒼蠅,不僅還在扇著翅膀飛,而且居然飛到他耳朵邊上嗡嗡!
商會會館坐落在縣城外王家碼頭附近。院子門口披紅掛彩,鞭炮放得震天響。一個佛山醒獅團舞了兩個鍾頭,吸引了幾乎半個縣城的百姓。然後祭過豬牛羊三牲,眾加盟友商們再吃一頓席,就算正式開張。
會館大堂的木質布告牌上,白紙黑字寫著商會的業務範圍:
華商互助,情報共享,爭議仲裁,維護上海華商界的公平和信譽,等等。
當然,冠冕堂皇的套話誰都會說。過去許多混得光鮮的大老板,也搞過不少大大小小的“商會”,但要麽是曇花一現,不成氣候,要麽逐漸演變成寡頭抱團,反過來欺壓中小商販,以致被人孤立,聲名狼藉。一朝金主倒台,也就曲終人散,空留一地富貴傳說。
所以這“義興商會”,一開始很多人也就是聽個新鮮,不太往心裏去。
但跟以往那些小打小鬧的商業團體不一樣,義興商會甫一開張,“加盟會員”的數量就超乎想象,酒席烏泱泱開到大街上,三教九流各行各業,都有代表來捧場。
明眼人立刻看出:“這商會後台是誰?一呼百應,不尋常啊。”
席間有人小聲八卦:“不奇怪!這個義興船行,還掛名著一個‘湖廣同鄉會’,今日來捧場的,很多是同鄉會成員。”
有人來了興致:“真的?就是他們船行隔壁那個小門麵?那‘同鄉會’能有幾個人?我不信。”
知情人含蓄地笑笑,不再解釋。
義興名下如今有兩個組織:商會和同鄉會,是截然不同的兩個團體。
“湖廣同鄉會”主打底層互助,尤其是幫助平民對付官僚惡霸,在違法的邊緣徘徊試探,有點黑惡勢力的味道。由於性質敏感,運營得一直比較隱秘,有傳聞是受某些會黨資助,這才能一直貼錢運作。不過,既然官兵巡捕從沒找上門過,也就沒人多管閑事,非要摸它底細。
而新成立的義興商會,則是一個合法注冊的非盈利商人組織,旨在信息分享,維持公益,協和商情,為廣大滬上打拚的商人提供一個更加良好的商業環境。整套運作邏輯十分透明,挑不出瑕疵。
簡單粗暴的總結一下,就是這義興船行,眼下黑白兩道通吃,實在是不簡單。
商人圖利,但在中國傳統價值觀下浸淫的商人,很多人也在乎生前身後之名。若是生意做大,手有餘錢,有人便會心思活絡,高調參與社會活動,或是捐資一些民生慈善之事,修路修祠堂修族譜,以獲鄉鄰敬仰、官府誇讚。然後,用名聲做資本,便可一步步提升自己的社會地位,捐個官,或是跟世家大族聯個姻,讓自己擺脫“商戶”的微賤出身,徹底躋身士大夫階層。
偏偏這義興船行蘇老板,盡管做出這麽多“出圈”之事,為人卻是意外的低調。若非必要,他很少在公眾場合亂出風頭。他的很多商業理念和操作,也隻存在於江湖傳說,輕易不讓人窺探。
席間,有些湊熱鬧的不明真相群眾,一邊大快朵頤,一邊指點猜測。
“都說蘇老板蘇老板,到底是哪個嘛!是不是那邊那個穿綢衫、白頭發的?——不是?那便是那個富態老先生,正行酒令的那個?——也不是?總不會是那個穿官服的老爺?就算他有功名,這個場合穿什麽官衣嘛!”
蘇敏官眸子彎彎,露著笑意。
“戲台已經搭好了。蘇太太,剩下看你的了。”
林玉嬋這番話,不需要太多誇張粉飾。在場都是多年生意人,對於洋人之苦,各有各的感同身受。
“不怕大夥笑話,博雅公司初涉原棉出口,去年秋天上海棉價低迷的時候,我也差點虧本出局。現在回想起來,洋商明知印度發生水災,棉花減產,卻捂住消息不放,反而變本加厲地壓價收貨,有意製造各港口價差,導致咱們華商損失慘重。那時我就想……”
不少人暗自點頭,目露憤懣之色。
林玉嬋這番話,不需要太多誇張粉飾。在場都是多年生意人,對於洋人之苦,各有各的感同身受。
“不怕大夥笑話,博雅公司初涉原棉出口,去年秋天上海棉價低迷的時候,我也差點虧本出局。現在回想起來,洋商明知印度發生水災,棉花減產,卻捂住消息不放,反而變本加厲地壓價收貨,有意製造各港口價差,導致咱們華商損失慘重。那時我就想……”
林玉嬋一段話沒說完,座位上忽然有棉商站起來符合,大罵一聲“娘希匹”。
“蘇太太說得沒錯!老子去年虧了一千兩!現在才知道,原來是栽在他娘的印度手裏!你們聽聽,印度!什麽鬼地方!”
幾個棉商對去年的反常低價心有餘悸,狠狠罵了幾句。
林玉嬋等眾人安靜,才繼續說:“那時我就想,即使不能提前知悉洋商的伎倆,哪怕我們隻能知曉各港口實時價差,也能推演出事有蹊蹺,不至於蒙受那麽大的損失。於是去年年底,我跟船考察各開埠港口……”
交頭接耳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她一個小寡婦,乘船去外地?平平安安回來?”
“怕不是吹牛?這怎麽可能?”
不過也有人見多識廣,解釋道:“如今洋人輪船安全穩妥,頭等艙是單獨隔開的,價錢貴一點,不少西洋太太都會坐船出行。”
林玉嬋笑著解釋,說我坐的是中國輪船。
然後她略略講述了自己長江之行的見聞,把她總結出的、洋行的慣常操作,什麽齊價合同、限額合約、抑價開盤……都簡單解釋了一下。
質疑聲漸漸散去,換成低低的感慨。
而且,她居然毫不藏私,就這麽清清楚楚地當眾說了出來!
不少人小人之心地想,如果我知曉了這麽多內幕行情,告訴自己鋪子裏的夥計,告訴幾個關係好的友商,讓他們規避風險就行了。要是公諸天下,自己的競爭優勢不就沒了?
都知道洋商狡詐。這些伎倆,不會是她編出來忽悠人的。
今日這熱鬧沒白湊
有人氣不過,大聲道:“如今市場上什麽都是洋人說了算,本以為隻是當官的骨頭軟,現在看來,洋人笑裏藏刀,專事算計,比那沒骨氣的官還可恨!隻是那些洋行,都是幾萬幾十萬銀子的本錢。我等小本生意,除了受他們欺壓,還能怎樣?”
林玉嬋提高聲音:“沒錯。跟洋行相比,咱們都是小本生意。在座大夥之所以從商,有些是家業傳承,有些是機緣巧合,有些是被迫還債……大家都是本分百姓,隻盼著和和美美的掙點錢,給自己的家人掙個溫飽。而自從大清開埠,洋商有備而來,他們萬裏迢迢來到中國,不是來遊曆,不是來度假,就是為了榨盡中國人的最後一文錢!縱然咱們不願戰,為著自身生存,也必須應戰!”
她的話音裏終於帶上了情緒。小小的臉上麵容肅穆,腰板挺得筆直,
林玉嬋一段話沒說完,座位上忽然有棉商站起來符合,大罵一聲“娘希匹”。
“蘇太太說得沒錯!老子去年虧了一千兩!現在才知道,原來是栽在他娘的印度手裏!你們聽聽,印度!什麽鬼地方!”
幾個棉商對去年的反常低價心有餘悸,狠狠罵了幾句。
林玉嬋等眾人安靜,才繼續說:“那時我就想,即使不能提前知悉洋商的伎倆,哪怕我們隻能知曉各港口實時價差,也能推演出事有蹊蹺,不至於蒙受那麽大的損失。於是去年年底,我跟船考察各開埠港口……”
交頭接耳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她一個小寡婦,乘船去外地?平平安安回來?”
“怕不是吹牛?這怎麽可能?”
不過也有人見多識廣,解釋道:“如今洋人輪船安全穩妥,頭等艙是單獨隔開的,價錢貴一點,不少西洋太太都會坐船出行。”
林玉嬋笑著解釋,說我坐的是中國輪船。
然後她略略講述了自己長江之行的見聞,把她總結出的、洋行的慣常操作,什麽齊價合同、限額合約、抑價開盤……都簡單解釋了一下。
質疑聲漸漸散去,換成低低的感慨。
而且,她居然毫不藏私,就這麽清清楚楚地當眾說了出來!
不少人小人之心地想,如果我知曉了這麽多內幕行情,告訴自己鋪子裏的夥計,告訴幾個關係好的友商,讓他們規避風險就行了。要是公諸天下,自己的競爭優勢不就沒了?
都知道洋商狡詐。這些伎倆,不會是她編出來忽悠人的。
商人圖利,但在中國傳統價值觀下浸淫的商人,很多人也在乎生前身後之名。若是生意做大,手有餘錢,有人便會心思活絡,高調參與社會活動,或是捐資一些民生慈善之事,修路修祠堂修族譜,以獲鄉鄰敬仰、官府誇讚。然後,用名聲做資本,便可一步步提升自己的社會地位,捐個官,或是跟世家大族聯個姻,讓自己擺脫“商戶”的微賤出身,徹底躋身士大夫階層。
單憑她這幾句話,今日這熱鬧沒白湊。
有人氣不過,大聲道:“如今市場上什麽都是洋人說了算,本以為隻是當官的骨頭軟,現在看來,洋人笑裏藏刀,專事算計,比那沒骨氣的官還可恨!隻是那些洋行,都是幾萬幾十萬銀子的本錢。我等小本生意,除了受他們欺壓,還能怎樣?”
林玉嬋提高聲音:“沒錯。跟洋行相比,咱們都是小本生意。在座大夥之所以從商,有些是家業傳承,有些是機緣巧合,有些是被迫還債……大家都是本分百姓,隻盼著和和美美的掙點錢,給自己的家人掙個溫飽。而自從大清開埠,洋商有備而來,他們萬裏迢迢來到中國,不是來遊曆,不是來度假,就是為了榨盡中國人的最後一文錢!縱然咱們不願戰,為著自身生存,也必須應戰!”
她的話音裏終於帶上了情緒。小小的臉上麵容肅穆,腰板挺得筆直,
說話間,林玉嬋迅速對鏡整理頭發,推門快步而出。
“來了!”
蘇敏官的野心也有限度。義興商會首任理事長的職務他不敢擅專,讓給了林玉嬋。
畢竟,沒有她的靈光一閃和辛苦籌謀,這商會也不會拔地而起。
不過這樣一來,林玉嬋需要正式在公眾麵前露臉。若是還叫“林姑娘”,第二天估計就得有媒人堵門。
此外還會有道義上的譴責:她爹她族人在哪?趕緊把這不務正業的大姑娘嫁出去!
所以權衡之下,還是繼續沿用身份證件上的寡婦身份——盡管時間久遠,如今已經沒人管她戴不戴孝——以示自己曾經“有主”,如今出來拋頭露麵,隻是生計所迫。
如此,便名正言順許多。
盡管可能依然會有媒人上門,但隻消一句“我要守節”,就能占領道德高地,輕易打發。
至於這蘇太太跟義興蘇老板什麽關係……
都說了人家是寡婦。一句“同宗同族”,就算合理。
還好林玉嬋的交際圈有限,隻消跟博雅和義興的老員工們對好口詞,少露破綻便可。
盡管穿著暗沉的青布襖裙,發式佩飾也簡而又簡,但還能看出,這背景強大的“義興商會”首任理事長,竟是個韶華正茂的碧玉佳人。
大家一時間不知該怎麽應酬。
事先也聽說過商會理事長是女的——稀奇,但也不算太魔幻。畢竟整個大清國如今是太後臨朝,牝雞司晨,這風氣已然亂了。若是哪個家族出了個賈母似的人物,能經營有方,能獨當一麵,看在義興的麵子上,大家還是願意放下架子,跟她平等交流一下。
誰知“賈母”沒看到,台上站著個林妹妹!
眾人忍不住猜,這才多大年紀,有十八歲嗎?
好在商會的幾位理事都是天地會核心成員,知道她的會中身份“白羽扇”,知道她不是尋常人。
不用商量,捧就是了。
“蘇太太巾幗不讓須眉,久聞大名,今日得見,幸甚幸甚!”
“博雅公司一直信譽過硬,誰跟他們做生意誰知道!今日有你主持商會,我等放心!”
“就是!蘇太太是生意場上的奇人,我和你講,前年她收購四千斤茶葉……”
沒錯。跟洋行相比,咱們都是小本生意。在座大夥之所以從商,有些是家業傳承,有些是機緣巧合,有些是被迫還債……大家都是本分百姓,隻盼著和和美美的掙點錢,給自己的家人掙個溫飽。而自從大清開埠,洋商有備而來,他們萬裏迢迢來到中國,不是來遊曆,不是來度假,就是為了榨盡中國人的最後一文錢!縱然咱們不願戰,為著自身生存,也必須應戰!”
“手下轄著工廠,小女孩、姑婆、老太太,幾百口人指著她吃飯!”
“她英語法語都會講!還能用洋文寫信呢!”
台下幾個托,你一言我一語,漸漸帶動氣氛,然後啪啪啪,厚著臉皮開始鼓掌。
其餘商戶們左右看看,見別人都思想開明,自己也不甘落後,便也跟風拍兩下。
漸漸的,掌聲傳染,震得廳堂梁柱嗡嗡響。
當然有人心裏嘀咕:“難道隻有我一個覺得在生意場上女人應該靠邊站麽?”
身邊如雷的掌聲告訴他:對,隻有你一個人這麽覺得。
於是眾人達成共識,這年輕寡婦太太既然能被這麽多人接納,必定有她的過人之處。
說不定有背景。說不定身後有整個家族的支持。
來賞光的友商足有百人。林玉嬋在人群裏看到不少熟臉:幾個花衣街的棉商,那日幫她圍攻王全的綢緞商、幾個曾經從博雅進貨的五金商,有博雅的兩位經理,另外還有徐匯茶號的毛掌櫃,看到她目光轉來,朝她諂媚地拱拱手。
林玉嬋微微一笑,不動聲色緩口氣。
這第一關算是過去了。盡管是靠著台下的托,靠著虛張聲勢。但最起碼,義興商會的第一批會員,都已經接納了她的性別身份。
眾人不禁動容。這個看似弱不禁風的小寡婦理事長,隱約帶上了慷慨悲歌的豪氣。
請記住本書首發域名:.101nove.com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