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第 22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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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玉嬋找個沒人的地方, 拽出懷表看看時間。
因著懷表在北京基本沒人用,隻在王公貴族圈子裏時興。她也不敢露財。
林玉嬋搖著扇子,數著桌上那積壓如山的訂單,嘴角都快翹上天。
不僅是她。茶貨經理老趙, 以及他手下的人, 一個個進入了史無前例的拚命狀態——他們的工薪和業績掛鉤, 這在當時的外貿商鋪裏還不多見。大家仿佛看到一塊塊銀元在朝自己招手, 集體自發996,忙得連飯都站著吃。
老趙再也不趁工作時間給孩子批功課了。直接請了個先生去家裏教, 自己專心掙錢,每天算盤打得劈啪響。
技術總監毛順娘分身乏術, 拐帶了幾位嬸嫂閨蜜,培訓之後一同上工,毛掌櫃居然都舍不得管——這都是銀子啊!
“露娜, “奧爾黛西小姐坐在她對麵, 優雅地往嘴裏送烤土豆,笑著安慰她,“你已經用行動證明了你的高貴靈魂。此行不論成功與否,都是上帝的旨意。我要感謝你, 選擇陪在我身邊。”
誰能想到, 簡簡單單“興瑞”兩個字, 在老牌洋行心中,分量那麽大!
林玉嬋問:“你要去哪?”
“新疆。”維克多作勢將一片餐巾裹在頭頂,神秘兮兮笑道, “要不要我給你帶特產?玉器配你很合適……”
雖然她不會上綱上線的給自己找不痛快,但偶爾觸及這個念想,還是會心有隱痛, 覺得這些情誼根基不牢,如同沙上建塔,如同脆弱的花瓣上紮著一根刺。
如果日後,遇上像維克多今日的情況,她們會不會也理所當然地,向她露出強者的獠牙?
維克多還圍著她打轉,用盡各種姿勢道歉。餐廳裏的中國侍者瞧著稀奇,竊竊私語。
林玉嬋忽然意識到,隻因現在是短暫的“同治中興”,洋務運動欣欣向榮,這才能讓她跟外國人安安全全的打交道。如果日後洋務運動破產,極端排外思潮重新占據主流,那麽她別無選擇,必須和這些洋人朋友割席,才能自保。
更有可能的結果,是她作為“漢奸”,直接被糊裏糊塗清算掉……
心累。以後的事以後再想。
頭等艙的洋人飲酒跳舞,三等艙的華人與蠅共舞。“水妖號”飛速在海麵上疾馳,把這一船上的暗潮洶湧,帶到了帝國最北端的條約港。
“津門故裏”。
林玉嬋換好男裝下船,望著碼頭牌匾上的大字,深吸口氣,勇敢踏入新地圖。
她已經跟赫德道別,誠心謝過了允許搭船之情。赫德已去巡視津海關,租界海關大樓頂升起格子旗。
維克多已被京裏派來的專使接走了。維克多在船上對她做小伏低百般討好,此時才算恢複了“洋大人”的體麵,被人畢恭畢敬地請上官家馬車,然後橫衝直撞地離開。
奧爾黛西小姐下船後就派女仆去找當地教會。沒一個鍾頭,就有個大胡子教士帶著幾個中國信眾前來迎接,請進英租界利順德大飯店休整。
對林玉嬋也十分客氣:“是奧爾黛西小姐的同伴吧?來,讓仆人幫你拿行李。”
林玉嬋笑著婉拒:“我不用休息,想在城裏逛逛。”
大胡子教士笑道:“好!遇事就報望海樓天主堂。沒人敢刁難你!”
路上的人、馬、驢、駱駝,熙熙攘攘地擠
在大清朝生活,不管是為官還是做商,禮數都不可缺。自容閎時代起,博雅的賬麵上就專門留有公款,支出這些迎來送往的書信費用。
維克多連忙又堆笑:“不過呢,誰叫我陷進了美麗的中國姑娘的溫柔陷阱。隻要她賞臉和我跳個舞,或者送我一個吻,我保證,在接下來的幾個月裏,一定誠實守信,不偏不倚,不讓她失望……”
說著攬住她的腰。
林玉嬋倒是不介意跟他跳一曲,但維克多說話的語氣讓她不舒服。甜言蜜語中閃著獠牙。
“這是勒索,列文先生。”她退後,嚴肅道,“你在利用優勢國的地位勒索我。”
維克多一怔,趕緊能屈能伸地追過去:“我開個玩笑嘛,不要那麽小題大做……我們是朋友,對不對?那些虛無縹緲的政治軍事,是皇帝們之間的事,不該影響我們的交情……”
林玉嬋冷冷道:“抱歉,今天不想跟你做朋友了。”
國家不爭氣,動輒被人騎臉吊打。她除了表個“嚴正抗議”的態度,也無能為力。
她更加鬱悶地想,跟她做朋友的那麽多洋人,奧爾黛西小姐,康普頓小姐……她們的祖國,何嚐不是跟中國有血海深仇呢?
此時京戲劇種剛剛成型。這戲裏糅合了各種老百姓喜聞樂見的俗梗:讀書人蕭三郎,進京趕考途中不幸亡故,留下漂亮寡婦譚聰兒,艱難度日,甚是可憐。城裏有個徐衙內,仗勢欺人,強送財禮婚書,將譚聰兒納為側室。譚聰兒無計可施,隻能懷揣利刃,計劃和徐衙內同歸於盡。
“見狂徒我不由怒滿胸懷,臨行時將鋼刀身邊攜帶,用笑臉把我怒容掩蓋,定不教那狗賊子玷汙清白……”
“啊,是容先生引薦的你。”
容閎在美國安頓下來之後,往大清寄回的信件,不止林玉嬋收到的那一封。
他還同時發了兩封信,分別寄給他的伯樂曾國藩,以及京城總理衙門,通報在美訂購機器一事的進展、預計送達的時間、以及請求朝廷做好準備,提供合適的廠房安置這些機械雲雲。
“……麵子是賽天要緊的,嘛事能講,嘛事不能當麵講,嘛時候該說嘛,嘛時候不該說嘛;都得事先想過。姐姐您聰明賽秀才,但見了官,不能太麻利,當然也不能反應太慢,不能太格色,但也不能別人說嘛就是嘛……”
這些禮節性的賀帖,她也不指望讓官夫人看到。多半是府裏統一收拆,她也從沒接到過回信。
今日收到有一品夫人鈐印的信,還是破天荒頭一遭。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林玉嬋心中咚咚跳,目光逡巡在最右邊抬頭,鼓起勇氣往下讀——
她鬆口氣。
在上海廣州老城廂,街道狹窄,容不下一輛馬車;然而在這裏,一條條道路寬得像廣場,可以在中間組織網球賽。
放眼望去,除了幾座斑白的佛塔,找不到高層的建築。整個城市仿佛二維鋪開,一眼望不到邊界。
街上轎子眾多,有時是女眷的丁香小轎,偶爾走過高官的轎子,慢悠悠地前呼後擁。開路的兵丁手執黑皮鞭,在地上抽出響亮的聲音,提醒行人避讓。
林玉嬋想,這就是首都的排麵吧……
美中不足的是,這些街道都是泥土覆蓋,沒有鋪磚鋪石。有些路段年代久遠,路麵被人走出一個個小坑小溝。
馮一侃拎著一包行李,遠遠看著林玉嬋跟潘大爺談笑風生,覺得他這半輩子碼頭白闖了。
洋場裏出來的姑娘,都這麽開放的嗎?直接跟陌生大老爺們搭訕?
而且還成功了?
他趕緊追上去。
潘大爺也是一肚子苦水,好容易有人伸隻耳朵聽,也顧不得矜持了,心裏倒是也閃過念頭,這陌生姑娘莫不是碰瓷兒的騙子。但轉念一想,他都快揭不開鍋了,有啥可騙的?
沒幾句話的工夫,讓林玉嬋請到路邊小館裏,要了份爆肚。
“再添份芝麻醬。”潘大爺唉聲歎氣地提筷子,“其實就是我妹夫一句話的事兒,他偏整景,裝清高,就是故意給我添堵!”
潘大爺才不給文祥留麵子,滔滔不絕開始訴苦。
他是文祥夫人的嫡親哥哥,年輕時在關外販皮貨,攢下點銀兩。如今老了,想過穩當日子。自家妹子在京裏享福,他也就帶著家小搬來北京,尋思找個生意做做。
中國人講究民以食為天,他第一個念頭就是開飯館。於是在正陽門外盤下個燒鴨店。因著是鬧市,生意還不錯,夠他每天玩鳥下棋的。
誰知上個月,對麵新開另一家飯館,好家夥,賠本賺吆喝,又是打折又是發廣告,還請了個書法家寫了牌匾。百姓愛新鮮,潘大爺的飯館一下子人走茶涼,每天虧得他心肝顫。
首先,小潘夫人對兩年前那個棄嬰念念不忘,近來又沉迷西洋照相術,托她姐姐向林玉嬋索要一翡倫的近照。
這個不難。林玉嬋尋思,等下次去孤兒院時,托洋教士給照一張便是。
其次,文祥夫人在信裏表示,聽說林玉嬋對外夷之事十分熟稔,於是來信問了不少洋務方麵的事,讓她盡快回信解答。
林玉嬋吃了一驚:“讓我?”
第一反應是,朝廷裏沒人了?輪到文祥夫人來招攬洋務人才了?
隨後更是奇怪:“她怎麽知道我在做外貿?”
老趙終於算完賬,湊過來,細讀這封京城官夫人來信,嘖嘖稱奇。
而且因著船運價格戰,船票史無前例的便宜。從上海到天津,頭等艙船票隻要十塊銀元。
天津衛九河下梢,本是水陸碼頭,五方雜處的居民。這津門碼頭上,來來往往的行商腳伕們都是燕趙大漢,臉上透著野氣。林玉嬋一個小小廣東妹,在南方都嫌矮,此時簡直成了個小兔子。有人昂首挺胸,大踏步走到她跟前,才發現有個“絆腳石”,連忙告聲罪,繞過去。
木樁子上釘著官府告示,稱近來華北地區撚匪橫行,令百姓不得與匪軍接觸,否則法辦雲雲。
隻能低頭謝了,好在手邊帶了一包洋貨,價值遠遠超過一匹布。趕緊拿出來。
剛要一口氣說出孤兒院的變故,文祥夫人卻忽然打個嗬欠。
“隨口提一句的事兒,沒關係,沒有就沒有。我該去準備午飯了,今兒老爺回府裏吃。失陪了。”
林玉嬋一口氣噎在胸口,眼看文祥夫人起身離開,隻能結結巴巴說:“告、告辭……”
太平軍滅了,還有撚軍。終清一代,農民起義從沒斷過檔。
如今博雅公司通過安慶茶棧,在內地包了茶山,從產茶區直接收毛茶——萎凋、揉撚、發酵的步驟都在當地進行,而後續的十幾道外銷精製工序,以前需要專門的技術人員手工完成,如今大部分都可以交給機器,產量驚人。
當然,這些加工工序的具體細節以及各種參數,報紙架上取一份上周的報紙,都是嚴格保密的。但林玉嬋不介意讓群眾看一看蒸汽機工作的過程。
西洋人在上海造廠,萬裏迢迢運來先進機器,通常喜歡藏著掖著,唯恐中國人偷學,或者趁機偷點零部件之類。這樣雖然安全,但也導致群眾愈發不理解廠房裏的奧妙,進而生出各種可怕的臆測,有時還會釀成衝突。
同光年間,沙俄蠶食外西北,清政府先後割掉幾十萬平方公裏土地。
她冷淡地說:“列文先生,你夠忙的。”
維克多一怔,忙道:“我、你誤會了,我是中國政府的雇員,此行是去給他們做外事顧問……畢竟伊犁地區也有租界,我對外貿互市什麽的比較熟……”
“但願吧。”她抿起一個沒感情的微笑,“希望你可以在其位忠其事。記得到底是誰在發你薪水。”
當代人也許不知,但林玉嬋心裏門清,大清跟外國簽談判時,由於缺乏外語外交人才,不得不臨時雇請洋商洋教士幫忙。後者頻使小動作,翻譯時故意留漏洞,讓那些王爺大官稀裏糊塗,多簽了不少賣國條款。
維克多忽然挑眉一笑,就著背景樂聲,壓低嗓門。
“可是林小姐,你大概不知道。在很多人眼裏,我幫助中國才是吃裏扒外的舉動。如果我……嗯,隻是假如,我悄悄的做一些沒人能看出來的手腳,我可以得到來自我的祖國的、更豐厚的回報。”
林玉嬋周身一凜。
果然……
林玉嬋隔著轎子笑道:“成了,您再說我都要緊張了。”
文祥府上倒是挺簡樸。如今京官多租房,北京地價便宜,林玉嬋目測,這座雍和宮附近的小院子,每個月不超過五塊錢。
從側門進四合院,繞過影壁走進後花園。老仆架子不大。客客氣氣讓她坐長廊下候著。
一等就是兩個鍾頭。雍和宮裏的鍾聲都聽了好幾遍。
老仆慢悠悠抽煙:“大老遠從上海來的客,本來是掐著點兒讓您來的。今兒實在是夫人有事,自家親戚,不好往外趕。”
林玉嬋連忙表示理解:“好說好說。”
再過半個鍾頭,連林玉嬋都聽見院子裏有人吵嘴:“……妹子你行行好,幫哥這一次!你說你嫁了個官,幾十年了咱們老家人沒落好,這次你哥的身家都押在那館子上了,你忍心看我睡大街?——別說什麽兩袖清風,你這話唬得了別人唬不了我,當今做官的有哪個手底下幹淨?……”
林玉嬋心道:“娘家親戚來打秋風了。”
當官太太也不容易。
忽然,老仆出現,催促林玉嬋:“去吧去吧。”
接著高聲通報:“夫人,蘇林氏來啦!”
“姐姐,這一天八角錢雖然貴了點兒,可你也不能這麽用我啊!”
馮一侃跟著轎子,從東堂子胡同跑到前門外鮮魚口,累得滿頭大汗。
林玉嬋在轎子裏也有點過意不去。她也沒想到北京城這麽大……
外麵一片灰蒙蒙,她幾次探出頭想看風景,都被一股股沙子吹了回來。
這就是下逐客令了。院子裏那個娘家親戚再也沒法賴著不走,垂頭喪氣地退了出來。
林玉嬋餘光一看,是個五十歲左右的大爺,跟文祥夫人一樣一臉福相,一身綢衫花馬甲挺體麵,手上戴串兒,就是嘟嚕個麵孔,好像人人欠他三百塊錢。
她也看出來,文祥夫人被她哥哥弄得心情糟糕,強提著精神跟她說了幾句話,根本沒興趣深聊。
老仆帶她出門,還笑道:“太太真是好福氣,那緞子是宮裏賞下來的,夫人一直沒舍得給人,您這麵子可不小哇。”
林玉嬋抱著一匹布:“……”
她千裏迢迢進京,不是為了拿匹宮裏緞子回去吹牛的!
如果換成在海關,或是上海任何一個新式衙門,她肯定扭頭就回,死皮賴臉也要爭取到一個說話的機會。
但馮一侃的危言聳聽在她耳邊響:別覺得自己攀上官太太就尾巴翹上天。在京城裏,惹怒了帶“官”字的任何人,就算本人當時不怪罪,也會拔出蘿卜帶出泥,牽連一串人,從此她在四九城就上黑名單,誰也不待見。
林玉嬋猶豫半天,終究沒敢鋌而走險,邁出那一步。
她心事重重地出府,馮一侃迎上來。
“沒成事兒?”他一眼看出來,輕鬆地安慰,“不要緊,凡事哪能一蹴而就,以後再等機會就是……”
“可是孤兒院已經被查封一周了!”
隻能低頭謝了,好在手邊帶了一包洋貨,價值遠遠超過一匹布。趕緊拿出來。
文祥夫人立刻推辭:“老爺府上一向清廉,你拿回去。。”
林玉嬋掩飾不住焦躁。
一抬頭,忽然看見方才那手串大爺,還戀戀不舍的沒走,站在灰色牆根底下,嘮嘮叨叨的抱怨。
“這做妹子的成了一品夫人,飛黃騰達吃香喝辣,我們娘家人兒可是嫌土,都看不上嘍……你說說這日子過得,還不如就在我關外隨隨便便的挖個參。這北京城裏是規矩多,可這哪條規矩規定了自家人不能幫襯自家人?……”
胡同裏行人側目。
老仆追出來,好說歹說,悄悄遞了一封銀子,意思是您別在這兒宣揚家醜了。
大爺一甩手:“打發叫花子呢!我又不是來討錢的!我偏說!”
嘴上硬,還是拿了銀子,邁著八字步,嘟嘟囔囔往胡同口溜達。
林玉嬋心念一動,跑過去,福一福。
“潘……老爺。”
文祥夫人娘家姓潘。這大爺約莫也是漢軍旗人,死要麵子那種。叫聲老爺沒錯。
潘大爺斜眼看她。
方才在府上也見過這小女孩。雖然不知是誰,但既然她也是文祥夫人的客,身份低不了。
於是也不敢怠慢,欠身回禮:“您什麽事?”
林玉嬋笑問:“方才您說,您經營個館子?”
林玉嬋心情複雜地謝了,一邊突發奇想:洋人教會四海一家,教士所到之處連綿成網,隻要是“自己人”,就出人出力,傾情相待,必要時還能組織起來和朝廷抗衡——其實跟天地會性質差不多。
難怪蘇敏官不肯輕易授權。
林玉嬋核著待收賬目,一邊想,雖然蘇老板沒求回報,但她也不能白占這個便宜。興瑞品牌的茶葉銷售額,還得給他分個一兩成,意思意思。——這都是銀子啊!
林玉嬋連忙表示理解:“好說好說。”
林玉嬋嫣然一笑,從包裏掏出八塊銀元,“好,先雇十天。你收攤吧。”
林玉嬋跨進北京城門,頭一個感受就是:大。
可誰知,在自家妹妹這裏就被擋住了。文祥夫人和丈夫一條心,決意清正廉潔,不能以權謀私。
可是在潘大爺看來,這明擺著是針對他:別人做官,各路親戚都跟著雞犬升天:曾國藩提攜他兄弟當官打仗,李鴻章家裏開的當鋪數不清。憑什麽他不能享受這便利?
最重要的,是京城行貨,應該能在拋頭露麵時加不少分。
然後給蘇敏官挑了個羽緞瓜皮小帽,綴著塊蠶豆大的白翡翠帽準。低調奢華,七兩銀子一口價。
養男人不容易,林玉嬋咬牙掏錢。
她剛拿起帽子,那掌櫃的搶著給她換一個同款式的。
她詫異。掌櫃的笑道:“眾所周知,北方人頭大而扁,南方人頭小而尖。您是給家裏人買帽子對吧?小的們一年賣幾千頂帽子,拿這小號的沒錯。”
林玉嬋算是長見識。這京城老字號就是服務貼心,還帶大數據賣貨的!
那就給他拿個小號吧。戴不上正好她戴。
馬聚源旁邊是一家賣麵人兒的鋪子。一個普通擔子,下麵是一格一格的小抽屜,上麵擺著簽子、梳子、篦子、剪刀……
那捏麵人兒的手藝人十指粗糙,揉起麵來卻異常靈活。手邊擺著拿著那朱紅翠綠雪白的麵團兒,先一搓,再一捏,又一滾,最後用小工具精雕細琢——一點又一點,彩色的麵團被注入生命,就變成了栩栩如生的麵塑——兔兒爺兔兒奶奶,孫悟空豬八戒,金陵十二釵、哪吒諸葛亮……一個個須毫畢現,最後再用染黑的麵團往眼睛上一點,活了!
慈禧什麽樣,她壓根沒看見。 mw ,請牢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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