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字數:7929   加入書籤

A+A-




    夜幕醫廬秉燭談,暢憶生來苦痛回。

    王忱,為仁宗年間,貝州叛軍首領王則之子,那一年,王則起義失敗,被俘押解至東京處以肢解之刑。

    而那之前不久,他的幼子方才出生,由於望他對於世事抱以“熱忱”之心,故而起名王忱,但是由於起義失敗,很多人受牽連,原本都應誅滅九族,但是仁宗寬容,便是放過了無辜的嬰孩,但是畢竟是反賊的子嗣,一般人家也不敢收養,而且按照律法也是要將他安置罪奴府撫養,長大以後便分配給各司官員。

    王忱運氣較好,八歲之時被八賢王帶走作為府中的家丁,而後八賢王患病便辭官前往臨安調養生息,又過了四年,八賢王自知重病難醫,不久將於人世,又看得王忱乖巧懂事為人本分,不忍他再回罪奴府受苦,便將他寄樣在臨安的流江派當中。

    流江派本是太祖皇帝親信所裏,據說留有“流江寶匣”於世,隻是由於這隻是個傳說,也未曾有人見得,而且流江派與皇室的淵源,便也一直相安無事。

    又過了幾年,仁宗皇帝駕崩,英宗皇帝繼位,不知為何,好似英宗皇帝對於江湖十分重視,但是對於“江湖規”也做了修改,便是讓江湖中人相對之前要更加謹慎,隻是由於英宗同時還搬布對於江湖練武的獎賞,故而學武之人隻多不少。

    而後英宗皇帝英年早逝,繼位的當今聖上便就不是如此在意江湖之事,而此時流江派的掌門也正好病故,在死之前,便是交付了下一任掌門這“流江寶匣”,本來應當是掌門交接之間的秘密,不想被一與王忱年齡差不多的弟子聽去,此人名喚龐煥,他覬覦“流江寶匣”當中的秘密,便企圖趁夜盜寶,但不想被守衛發現,於是被逐出師門,心有不甘的龐煥便在江湖上肆意傳播“流江寶匣”為真實存在的事情,而後便開始不住有其他門派甚至官府衙差前來強取豪奪。

    怎奈流江派的武學頗為高深,便是三翻四次被人侵擾也都無功而返,但是想不到便是在王忱二十二歲那年,便是出現了八大門派合力圍剿流江派之事,流江派縱使為江湖上出類拔萃的門派,但是怎奈雙拳難敵四手,而且他們顯然是有計劃有目的地前來偷襲。

    許多弟子便是死在了這場禍亂之中,掌門與眾弟子一路打一路退到門派後院,此時便隻剩下自己與王忱二人,掌門深知流江派恐是在劫難逃,便一狠心,將已然取出拿在手中的“流江寶匣”遞到王忱身邊說道:“王忱,你自小在本派長大,我深知你的人品,我這便將先祖遺物托付給你,你且好生保管,院門下麵有個密道,能助你逃脫,你便趕緊去吧。”

    王忱手捧“流江寶匣”,心中無不激動道:“掌門,為何不一起走?”

    隻見得掌門含著淚望著遠處已然起火的正廳,不由得歎道:“流江派自太祖皇帝伊始,繁榮昌盛,可不想到了我這代慘遭變故,我若棄門而去,日後又有何顏麵麵對列祖列宗?”

    眼看著火勢越來越大,王忱便拉著掌門說道:“掌門,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啊,你這便一同離去,他日我們便能東山再起。”

    隻見掌門搖搖頭說道:“王忱,你還記得老掌門生前一直對我們的教導嗎?”

    王忱聞言,不由一愣,隨即點頭說道:“老掌門說過,江湖紛爭,本就難以平息,可能今日我們強盛,一轉眼便會沒落,時光荏苒,我們又能奈何,不爭才是我們流江派立足的根本。”

    “沒錯。”隻見得掌門點頭說道,“那日掌門彌留之際,對我說過另一番話,他便是早已察覺這‘流江寶匣’遲早就是一個禍端,故而希望我能留便留,不能留便毀,隻是這‘流江寶匣’牢固異常,我便也無法毀去,但想不到今日所遇,當真還是被老掌門料到。”

    “掌門……”王忱眼見掌門神色哀思,不由得也是同樣痛苦,卻見得掌門歎了一會兒又說道:“王忱,我希望你,帶著‘流江寶匣’就此離去,不要想著報仇,不要想著東山再起,這也是老掌門囑托我的話語,因為這‘流江寶匣’若存在一日,便是一日不得安寧。”說著,便又拿出一塊十字金石說道,“這是我門掌門令,乃是太祖皇帝贈予我門祖上的信物,你且收好,如今我希望你繼承曆代掌門的遺願,帶著‘流江寶匣’從此匿跡江湖吧。”

    王忱聞言,看著掌門堅定的眼神,不由顫抖著手接過掌門令,嘴角顫動,落下兩行眼淚,與此同時,便俯身下拜,對著掌門連連磕頭。

    “他們在這兒!”此時,忽而後院入口,一個手持長刀,滿臉血汙的人指著這邊的二人喊道,隨即又扭頭對著身後喊道,“我找到他們了,快!快過來!”

    眼見著他們終是闖了過來,掌門便忙將王忱拉起,一把打開密道之門,將他連推帶塞地推了進去:“快走,記住我的話。”說罷,不等王忱回答,掌門已然關上了密道之門。

    “那小子帶著‘流江寶匣’跑了!”此時,跑在那群人最前端的人一邊叫喊著,一邊帶著眾人殺來,口中叫喊著,“趕緊讓開,饒你不死!”

    但是掌門既然將王忱送走,自然也不會輕易地將眾人放過去,便是出手阻止,王忱便是不知道掌門如何,但是確實他一路狂奔而去,便也再沒見得有人追來,密道很長,便是跑了約莫半個時辰方才跑出了密道。

    原來,此密道與城外山川相連,便是一般人也發現不了這個密道,而王忱出了密道,也不敢再耽擱,便是徑直離了城去。

    一路不歇,王忱足足跑了三天三夜,連自己都不知道是到了何處,唯有看到“廬州”的城門,方才知道自己已經跑出了江浙一帶,隨即不由分說便入了城去。

    但是王忱便是隻身出來,便沒有任何銀兩錢財,身上帶有的隻有那“流江寶匣”以及那枚掌門令,這兩樣東西自是不能拿去換錢財的,但是這便已然三日有餘沒有進食,縱使自小練武的王忱也受不了了,終於在集市之上暈了過去。

    醒來之時,但見的自己躺在一個房間之中,身上那破敗髒亂的衣物已經換了一身幹淨整潔的睡袍,猛然驚覺間,王忱起身四下觀瞧,眼見得桌上放著的“流江寶匣”以及掌門令後方才心中一陣寬慰,便慌忙下地來到桌旁,抱起“流江寶匣”,卻再也禁不住自己內心的悲痛,開始痛哭起來。

    哭不多時,便聽房門頓開,進來一個難過半百的中年人,他見得王忱醒來,不由笑道:“你醒啦?身體好些了嗎?”

    王忱雖然還是有些警惕,但想這人如果是覬覦自己“流江寶匣”的話,必然不會救自己,而且隻是把東西放在房間桌案之上,便還是客氣地說道:“是您救了我嗎?多謝相救。”

    隻見得那個中年人搖頭笑道:“才不是我呢,是我們家小姐,昨日你倒在我們門前,正巧小姐去寺廟請願回來,便將你帶回了府中。”

    “你們家小姐?”王忱聞言不由一愣,隻見得那中年人笑著說道,“是啊,我們家小姐平日裏就樂善好施,雖然家裏老爺夫人相繼離世,但是她便一個人扛起了整個秦宅,做事是有力有序,別看才二十還未出閣啊,便是一般人恐怕也不如她呢!”

    王忱聞言,頓時對那個中年人口中了小姐頗感好奇起來,便剛想繼續詢問,隻聽自己腹中不覺咕咕直叫,身子也是感覺一陣虛脫,便見那個中年人說道:“你定是餓了吧,飯菜已經準備好了,你先來吃一些吧。”

    王忱已然餓了三天,便是也不再會推辭,於是忙拜謝道:“多謝恩公了。”

    隻聽那中年人笑道:“別說什麽恩公了,都說了,我隻是個管家,你叫我秦管家就是了,衣物都給你準備好了,你快換身衣服,隨我來吧。”

    王忱聞言,便又謝了秦管家,隨即穿上秦宅為他準備的衣物,便隨著秦管家來到廳堂,此時隻見得廳中放了些許米飯酒菜,王忱已然饑餓難耐,便謝過了秦管家,就開始狼吞虎咽起來,而正此時,又見得府中幾個下人,拿著偌大的蒸籠走了出來,秦管家見了便對下人說道:“趕緊拿出去吧。”

    王忱見了好奇,不由問道:“這是作何?”

    隻見秦管家依然笑著說道:“這是我們家小姐每日必做的膳食,她會親自下廚做一些饅頭賑濟給一些乞丐什麽的。”

    王忱此時當真對那秦小姐越來越感興趣,但是此時他依舊沒有停口,足足吃了十碗米飯方才滿足,也著實把秦管家以及周圍的下人看得一愣一愣的,隻見得秦管家忙定了定神說道:“公子好胃口啊,我還有事情要忙,便是先下去了,府中不大,你便是隨意走動便是。”說罷,便示意其他下人收拾碗筷,自顧離開了。

    王忱見得這個府邸雖不是那種地主豪紳那般的氣派,但是眼見著有正廳有院落有廂房,也不算小,便是在裏麵閑逛了起來。

    來到院中,此時正見得幾個少女在一起,為花園的花早澆花施肥,此時正當春季,花朵開得豔麗,那幾個少女則身著各式紗裙,有紅有綠,模樣也是各個生得好看,便在這百花叢中,也不比下去。

    正當此時,卻聽一聲撲騰,隻見得一隻大鳥從屋頂飛過,竟怡然方便下來,落得其中一個粉衣少女的頭頂,驚得她慘叫連連,便又聽其他少女對著停在院落樹梢之上的那隻大鳥叫罵道:“好個不長眼的東西,好巧不巧,便在此地方便,實在不堪。”

    隨即,其他幾個少女也紛紛指責起了這是大鳥,隻聽得那隻大鳥立於枝頭,嘰嘰喳喳叫喚不停,好似正在嘲諷那個少女一般,弄個那幾個少女紛紛怒氣更盛,隻是她們好似也有些知理,便是叫罵,也無粗鄙言辭,隻是一些責備之意罷了。

    王忱看得有趣,便是如今吃飽了飯,也有了氣力,便是縱身一躍便來到了樹梢之上,不等那隻大鳥反應便一把將其抓住,隨後又一躍到了樹下眾女子的跟前,將鳥遞到他們麵前說道:“我把它抓下來了,要怎麽做,隨你們處置。”

    眾女子見得忽然閃出一個陌生男子,不由有些驚慌失措,倒是其中一個藍裙的女子頗為鎮定地笑了笑說:“是你啊,你醒了?”

    此言一出,其他女子方才反應過來,畢竟秦宅也不是什麽大的住宅,便是小姐救了一個人回來,大家也都知道,這便聽得這藍衣女子所言,也都紛紛明白了過來,也就沒那麽驚恐了。

    而聽得這個藍衣女子說道,王忱便忙說道:“承蒙你家小姐所救,王忱不勝感激。”

    此言一出,便見得眾女子紛紛捂嘴偷樂起來,弄得王忱一陣茫然,隻聽那個藍衣少女捂嘴笑了一陣後對著王忱說道:“那你要怎麽感激呢?”

    聽聞她這麽問,王忱便一本正經說道:“王忱不行蒙難,幸得你家小姐所救,若是要做牛做馬以報,王忱便也心甘情願。”

    此時那些少女又是一陣哄笑,正當王忱錯愕之時,隻聽得其中一個黃衣少女對著那個藍衣少女說道:“姐姐,你是要他做牛呢還是做馬呢?”

    “休得胡言。”隻聽那個藍衣少女聞言頓時微微皺了皺眉,便是對著那個黃衣少女說道。

    聽得她們的意思,王忱不由一愣,便忙對著那個藍衣少女說道:“你便是秦小姐?”說罷,便忙抱拳,也不顧自己手中還握著一直正在嘰喳掙紮的大鳥道,“恕在下唐突了。”

    說罷,便又聽那幾個少女笑了起來,此時便見這個秦小姐對著那個粉衣少女說道:“別笑了,憐兒,你快些回屋梳洗換一身衣服去吧,惜兒你陪憐兒一起去吧。”

    說罷,便見得那個黃衣少女點了點頭,便帶著身著粉衣的憐兒先行離開了,隻留得秦小姐以及其他兩個侍女,隨即便對著王忱說道:“把它放了吧。”

    王忱聞言,看著自己手中的大鳥,不由一愣,隻聽得秦小姐繼續說道:“這是在我家築巢的一隻喜鵲,昨日裏我們在院中嬉鬧,不小心損了它的窩巢,恐是它也是心生不快,這便來抱負而已,一隻小鳥,何足與它見識,還是放了吧。”

    王忱聞言,頓時又對這個知書達理的秦小姐刮目相看,便隨手放開了那隻喜鵲,便見這隻喜鵲撲騰著翅膀又飛上了枝頭,隨即又嘰嘰喳喳吟唱起來,好似在感激秦小姐一般。

    王忱這時便又對秦小姐說道:“秦小姐菩薩心腸,王忱實在佩服,也在此再感謝秦小姐的救命之恩。”

    “別一口一個秦小姐的。”隻聽秦小姐說道,“我閨名憶霜,猶憶窗前輕白霜的憶霜,你可以喊我霜兒,也可以喊我憶霜,千萬不要喊秦小姐,聽著變扭。”

    王忱慌忙說道:“這怎麽可以,王忱實在不敢如此直呼小姐閨名。”

    “叫你喊你就喊!”此時身著淡紫衣裙的少女說道,“我們府中上下,出了秦管家叫慣了改不過來,其他人便是年紀大的都喊憶霜,年紀小的都叫姐姐,沒什麽大不了的。”

    王忱聞言又是一陣默然,隻見得秦憶霜看了看王忱後,又問道:“你叫王忱對嗎?”

    王忱自是言語間說了好幾次自己的名諱,便是秦憶霜知道也不足為奇,這便又忙說道:“正是,在下王忱。”

    隻聽薛憶霜又問道:“你會武功?”

    王忱聞言忙謙虛道:“隻是略學過幾招粗鄙功夫而已,難登大雅之堂。”

    此時卻見秦憶霜微微一笑道:“雖然我不懂武功,但是平日裏接濟過的江湖中人也是不少,便是能一躍上得枝頭抓鳥的卻也沒有幾個,你說粗鄙,恐是辱了其他練武之人吧?”

    王忱聞言,忙就又抱拳道:“在下也隻是輕功修習得尚為努力罷了,其它武功嘛,著實是難登大雅之堂的。”

    “行了行了。”隻見得另一個綠衣少女說道,“姐姐最愛捉弄人了,便是與你逗趣,你不用在意。”

    “就你心眼多。”此時隻見的秦憶霜又恢複了之前那般天真的神色,對著那綠衣少女說道。

    王忱見得她們打趣逗笑,當真沒有主仆之分,確實也頗感好奇,而秦憶霜與那兩個少女逗趣了一陣後,看著王忱的眼神,不由又是捂嘴一笑道:“怎麽?你覺得很是好奇?為何我們秦宅上下都沒有主仆之分?”

    王忱被秦憶霜一語道破心思,不由尷尬一笑,沒有多言,隻是聽得秦憶霜微笑說道:“我自小父母相繼離世,便是由秦管家撫養長大,所以在我眼裏,他們不僅僅是府中的下人,更是我的親人,所以我一直不願意用尊卑的眼光來看眾人,我隻是把他們當家人而已,就這麽簡單,你明白了嗎?”

    王忱聞言,頓時對這個秦小姐的印象好到了極致,忙連聲說道:“明,明白了,看來是王忱粗鄙了。”

    隻見得秦憶霜聞言又是一笑道:“那麽說完我了,說說你吧,雖然我救了你,但是也不希望救的是一個江洋大盜或者朝廷朝廷欽犯吧?”

    王忱心想別人救了自己,確實不該有所隱瞞,但念及“流江寶匣”,便還是隻是告知自己由於江湖之爭門派沒落,自己也是僥幸脫逃來到此地而已。

    但是不想待到王忱說完之後,隻見得秦憶霜露出一副十分同情的神情,隨後又是一陣歎息道:“人們常說江湖無常,想不到竟會到如此地步,想來恐也不是我等所能理解的。”說罷,又看了看王忱說道,“那你還有別的地方可去嗎?”

    王忱聞言,便是又露出一陣尷尬,說有那便是撒謊,說沒有便是覺得有些博人同情一般,一時便不知如何回答,但是這個秦憶霜好似眼光獨具,便是一眼看出了王忱的顧慮,便也沒有多說什麽,隨即開口說道:“我也知你的不易,我們府上也缺人手,你便是留下來做一個看家護院可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