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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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處逢生已自喜,進而出又得新生。
王忱聞言,便喜不自勝,由於他自小便在宮廷罪奴府長大,便是自小就懂得看人眼色行事,縱使到了八賢王府,能夠得到八賢王的賞識,自然也與他行事一向謹慎小心有關,隨後到了流江派,這性格便也使得各位長輩都非常喜歡,而且他又在武學方麵極具天賦,便是不到二十便已經熟習了流江派的各路武學,所以,聽得秦憶霜所言,王忱高興歸高興,但是還是非常恭敬地一拜道:“那就多謝秦小姐收留了。”
此時便見秦憶霜微微有些怒色地說道:“都說了,這裏沒有小姐奴才,你多大年紀了?”
王忱忙說道:“在下剛過的二十二歲。”
秦憶霜聞言便點了點頭說道:“我快二十,比你小,以後我就喊你忱哥,你就喊我憶霜就行,記住啊,不然我便不留你。”
王忱當真是頭一次見得如此行事的大家小姐,便是忙說道:“好的,明白了,秦,啊,不是,憶霜。”
秦憶霜聞言便微微一笑說道:“這就對了,說起來下個月便是我二十歲的生日,屆時會有一些家中的其他親戚以及父母生前的好友前來,你幫著張羅一下。”
“是。”王忱又抱拳說道,怎料秦憶霜一把將他抱拳的手按下,便是又開口說道:“不但不要喊小姐,便是這種下人一般的行為也是不要做,你就說‘好的’就行了,明白嗎?”
王忱當真是有些不知所措,但還是輕聲地說了一句:“好的。”便見秦憶霜又是對他一笑,隨即說道:“好了,你身體剛剛恢複,今日便再去休息吧,待到明日你去秦管家那兒立個字據,便是我們秦宅上的護院了。”
“好,好的。”王忱依然有些僵硬地說了一句,隨即便見得秦憶霜捂嘴一笑,隨即對那兩個侍女說道:“情兒、忻兒,我要去做功課了,走吧。”說著,便連同那兩個侍女一起離開了後院。
眼看著秦憶霜離去,但是她的笑容便是在王忱心中久久揮之不去,在他這一生當中,確實沒有遇到過幾次女子,這便頭一回與一女子說這般多的話,而且她模樣端莊,白淨的皮膚,兩道眉毛細而悠長,一雙明眸水汪動人,朱唇含情,便是帶著一些美豔,又是如此開朗大方,真叫人一時之間難以忘懷。
又休息了半日,便是到了傍晚,秦管家便又來叫他吃飯,先是詳細了解了他的情況以後,便是給了他一張字據,畫了押便安排了他的明日開始的工作。
隨後便帶著他與眾人一同去吃飯,秦宅其實不大,但是也有十餘口人,便是除了那五個女子意外,都是男子,秦管家是府中老人,年紀最大,其他的也都與王忱相仿,都是二三十歲的壯年,共有六人,算上王忱便是七人,眾人便是在正廳那張大圓桌子上一共吃飯,秦憶霜一直就是與眾人一同吃飯,眾人處了久了也都不拘束,自是飯桌之上也言談甚歡,儼然不是王忱在八賢王府上所見那般的“食不言、寢不語”的做派,看上去頗為其樂融融。
待到第二日,秦管家便安排王忱看家護院的一些事宜,其實就是整日在院中轉悠,以防竊賊,由於看家的護院本來都是那些下人監管,如今都知道有了王忱這個江湖高手,便也都是十分開心,四個侍女時而買來一些秦憶霜壽宴之時用來裝飾的紅綢彩飾,王忱就幫著一起裝飾。
又過了十餘日,終是到了秦憶霜壽宴的那天,這日便見得秦家遠房的親戚以及一些富豪官紳接來道賀。
待到午時,眾賓客皆已到達,便坐在正廳安排的座位之上吃喝起來,由於有外人在,秦憶霜便與四個皆未出閣的侍女蒙上了麵紗待客。
酒過三巡,便聽得一個好似頗有銀錢的富人腆著肚子起身說道:“秦姑娘,我沒記錯的話,今日該是你二十歲的壽辰吧?”
秦憶霜聞言,便畢恭畢敬地說道:“王伯伯見笑了,小侄女正是二十。”
隻見得那個王老板笑道:“那可正好,我那兒子也剛年滿二十,便是尚未娶妻,我看也是有緣,不如就趁此做我的兒媳可好?”
不等秦憶霜回答,便聽得又一個好似有些官銜的中年人說道:“哎,王老板此言差異,這畢竟還是要看秦姑娘的意思,不過話說回來,我兒子現年也二十有一,有一方妾室,尚未娶得正房,不如可以考慮考慮我的兒子。”
“這話可不能這麽說。”又見一個好似老板的人起身說道,“秦姑娘據說是才貌雙全,便是這般女子,也要配的上一個門當戶對的男子,在下兒子雖然年方十八,但是已取得文武舉人,想來也是可配得上秦小姐。”
明明是個壽宴,便是被這些達官貴人弄得好似一個擇夫婿的盛會一般,你一言我一語就此說了開來,王忱在院中守門,卻也聽得真切,不由好奇看向廳中,由於自己武功不錯而且為人老實謙虛,便是這幾日就與幾個府中的下人出得不錯,這是就聽一個下人對他說道:“你不必在意,便是每年他們都會在這個時候這麽爭上一番?”
“此舉意欲何為?”王忱聞言不由有些疑惑地問道。
隻聽得那個下人不回答反而問道:“你可知道我們家究竟是做什麽的?”
王忱聞言,心道確實在此住了也有大半個月,便是也不見府中有人出入做事,便是何以維持這麽一個家庭,此時便聽得那個下人神秘一笑,隨後繼續說道:“我們家老爺,便是這廬州一個大地主呢,便是從老老爺開始,就有這個廬州城內三成的屋房地契,便是不用做任何生意,便是收這每年的租金,也足以讓我們一府上下吃喝不愁了。”
王忱聞言,這才恍然大悟,真想不到這秦家看著精致典雅,原來是富不外露,竟然有廬州三成的地契,確實,這便是每年得到的銀兩,不僅僅是養活整個秦宅的十餘人,便是再多上十倍的人,也是綽綽有餘,想到此時,又聽那個下人說道:“所以啊,秦老爺便是隻有這麽一個孩子,若待到秦小姐嫁出去,那麽最後的獲益人必然就是她夫婿一家了,所以,他們便是都紛紛希望自己的孩子甚至自己能夠成為秦憶霜的夫婿。”
“原來是這樣。”王忱終是明白了,眼見著還在正廳當中的人爭吵不休,便是微微一皺眉,當真為這善良開朗的秦憶霜感到難過,想不到便是如此年紀的獨身一人,卻要承受這般的壓力。
但是,顯然他又一次低估了秦憶霜的能力,隻見得她一直保持著那麵紗之下依稀可見的笑容,輕輕提高了自己的嗓音說道:“各位,聽小女子一言。”
聽得秦憶霜發話,眾人逐漸安靜了下來,靜靜等著秦憶霜繼續說道:“小女子不才,得各位叔伯愛戴,實在有愧,不過確實,如今小女子也年過二十,也該是為自己的終身大事考慮。”
聽得一直回避此話題的秦憶霜終於當真要擇夫婿了,眾人的喜悅神情無不露在臉上,便有人開口問道:“那秦姑娘可有意中人否?”
此時便聽秦憶霜說道:“小女子並不是什麽大家閨秀,也不指望落得多大的歸宿,隻是小女子自小便有一個願望。”
眾人聞言,都是一愣,但是還是笑著問道:“秦姑娘但說無妨。”
隻聽得秦憶霜說道:“小女子自小就聽聞家父所說江湖之事,一直以來對於江湖也頗為向往,隻可惜小女子隻是一介女流,便是希望有機會能夠嫁予一位江湖義士,所以,小女子決定,將在明日,與院中舉辦一次‘比武招親’,隻要能夠勝出,小女子便下嫁與他。”
眾人聞言不由都是一愣,卻見的一旁的秦管家聞言忙上前說道:“小姐,萬萬不可啊,擇婿之事,豈可這般兒戲。”
隻聽秦憶霜聞言便是輕輕發出一聲笑聲,隨即說道:“秦管家,若是能在比武當中勝出,必然也是一位能夠羈押群雄的義士,為人想來也不會錯,而且屆時他也能保護於我,豈不是也是一件好事?”
秦管家聞言,頓時語塞,便也沒再阻止,而此時的廳堂又一次議論了開來,隻聽得這些達官貴人紛紛說道:“好,可以。”“我兒子是武舉人,必能奪魁!”“武舉人算什麽?我兒子拜過江湖師父,定然能夠技壓群雄!”……
此等議論便是不絕於耳,此時隻聽得秦憶霜繼續說道:“多謝各位叔伯包容小女子的任性,小女子以往也能所托一位真正的江湖俠士,也不枉小女子的癡夢。”
眼見著秦憶霜做出了如此決定,眾人又紛紛答應,這次的壽宴也是頗為愉快,待到申時眾人方才紛紛離去,隻留得府中上下十幾人收拾衛生,便聽得秦管家依然不放心道:“小姐,你這麽做會不會太過於草率?”
隻聽得秦憶霜微微一笑道:“放心吧秦管家,請相信我的決定。”
“這……哎……”秦管家聞言也是頗為為難,但是依舊沒有說話,隻得依照秦憶霜的吩咐,將後院的花草收拾了,騰出一塊空地,作為比試之用。
而後便是一日平淡,待到夜晚,王忱便是有個習慣,自流江派伊始便已養成,就是夜半近醜時之際,起身練功,隨後再回房休息。
但今日,他剛一出門,便是見得院中立著一個黑影,由於身為看家護院,便是猛然警覺了起來,便依靠自己出眾的輕功,無聲無息靠近那人,但是剛剛一靠近,王忱便認出那人,隻見那人倩影窈窕,梳妝整潔,不是那秦憶霜還能是誰?隻不過此時的她好似正發出一些啜泣之聲,身子也隨著聲音不自覺地抖動著。
眼見著此番情景,王忱當不知自己是否該出去,在他心中,秦憶霜平日裏總是嘻嘻哈哈,與府中上下玩成一片,府中的人雖然還是當她是小姐,但是與她之間確也有似家人般的親昵,可不想此時的她便是會在院中暗自哭泣。
王忱躲在石柱之後,靜靜觀望著這一切,著實不知是該離開還是繼續待著,這便又見得月兒慢慢由西向東偏移,院外打更人瞧著三更的更聲走過,卻依然不見秦憶霜要離去的意思,王忱卻終是下了決心,還是離去便是,便是要往回走。
可剛一轉身,卻怎料秦憶霜也是轉身準備離去,便就恰好見得王忱的聲音,驚恐之間慌忙問道:“誰?”
王忱也被秦憶霜這忽然一聲嚇得身子一顫,便知她是看到了自己,便忙轉身抱拳說道:“是我,對不住,本不想打擾你的,結果還是疏忽大意了,還請見諒?”
“忱哥嗎?”秦憶霜聞言,便試探地靠近了王忱,見得確是王忱沒錯,這才放下戒心,與此同時,又好似有些擔憂地問道,“你在此多久了?”
隻聽見王忱有些結巴說道:“從,從二更天伊始便在了,本不想打擾你的,所以本想離去,但是結果還是被你看到。”
“你二更天就在這兒了?”秦憶霜聞言頓時一愣,“這便三更天了,你竟在此一個時辰我卻也沒發覺?”
王忱生怕秦憶霜對自己起疑心,便忙將自己的練夜功的習慣告知了秦憶霜,隨即又是致歉道:“我本想等你離去後再作練功,但是不想你便是在此站了許久,我便也就一直等到此時,還請相信我,我覺無他意。”
怎料秦憶霜卻毫不在意王忱的心思,便是開口問道:“那你什麽都看到了?”
王忱聞言便是一愣,卻也頓時明白秦憶霜問的便是自己哭泣之事,於是又慌忙顫聲說道:“不,不,沒有,我一直都在柱子後麵。”
聽王忱的語氣,秦憶霜便明白了一二,隨即便歎了一口氣說道:“哎,算了,聽到便聽到吧,沒什麽大不了的。”正當王忱意外秦憶霜居然絲毫不掩飾此事之後,便又聽秦憶霜問道,“你就不好奇我為什麽哭?”
王忱聞言,又是慌忙說道:“不,也不是,我,我隻是覺得,您畢竟是府中小姐,我是下人,再怎麽如此,也不該是我來探聽你的事情。”
秦憶霜聞言一時之間沒了話語,好似在思考什麽一般,過了一會兒便繼續說道:“那你想知道嗎?”
王忱聞言忽而又是一愣,忙又結巴說道:“這,我,我……”
“其實也沒什麽大不了的。”隻聽得秦憶霜竟不等王忱回答,便自顧說道,“我是我爹的獨女這你也是知道的。”
聽的秦憶霜這麽說著,王忱也就點了點頭,便由得秦憶霜繼續說道:“那你知道他們這麽希望我能嫁給他們兒子的目的是什麽嗎?”
王忱便回答道:“聽得府上一些弟兄說過一二,大致明白一些。”
“嗯。”秦憶霜聞言便點了點頭說道,“若不是我爹遺留下來的那幾張地契,又有誰會來管我這個二十未出閣的女子呢?”
“小姐,憶霜切莫如此說。”王忱經過了十餘天,便好似還未習慣直呼秦憶霜的名諱,“你生得落落脫俗,便是別人家豆蔻少女也未必有得你這般容貌。”
秦憶霜聽得王忱誇讚自己,不由得笑了一聲,卻又轉身即逝,隨即說道:“原來你不木訥啊,誇起人來倒還是叫人聽得挺歡喜的。”
王忱聞言,一時之間又不知該說什麽好了,這便沒有言語,而秦憶霜見他沒有回話,又繼續開口說道:“其實,我不想要嫁給他們。”
“啊?”王忱當真不明秦憶霜心中所想,一是之間隻能這般問道,“那你為何要提議這次的‘比武招親’?”
隻聽得秦憶霜又用那哀傷的語氣說道:“但是父親留下的產業必須要有人繼承,現在都是秦管家在幫我撐著,他便年紀已經大了,不能一直依靠這他,所以想來想去,我還是覺得這已不是我能任性的時候了,所以,我就覺得,若是武功好,定也是頗有風度的義士,應當會相較於那些文弱書生來得更為可靠。”
王忱不想秦憶霜竟是這般所想,聯想自己的遭遇,八賢王體弱多病,但是他禮賢下士,善待他人,也是非常可靠的人,而滅自己門派的人,雖然武功也是都不弱,可是野心勃勃,又豈能說可靠,頓時便歎道:“這便不是這般看的,知人知麵不知心,究竟為人如何又豈是武功高低能夠評判的?”
秦憶霜不想王忱一語說出了自己其實內心最為擔憂的事情,便愣在原地,忽而又是一聲輕笑道:“那麽,你又是如何的人呢?”
王忱聽得秦憶霜這麽問自己,慌忙說道:“我,我,我王忱,雖,雖然說也不是什麽忠義大俠,但是至少知道凡事也當無愧於心,便也不會被世俗擺布,僅此而已。”
而聽得王忱所言,秦憶霜竟然又是一陣沉默,她沉默,王忱也不知該說什麽了,二人便如此久久站立在後院一角,也不知過得幾時,隻聽秦憶霜開口說道:“忱哥,你能參加此次‘比武招親’嗎?”
此言一出實在驚人,王忱便是雙目圓瞪,不知秦憶霜此言何意,不敢胡亂言語,而聽得秦憶霜又說道:“我恐他們當中有人使詐,你便也參加,幫我贏得這場比試可好?”
王忱聞言,當是秦憶霜覺得這些人必定不安好心,此次比試原來是她的緩兵之計,他自也明白秦憶霜的苦衷,也理解作為一個女子獨自扛起一個家族使命的艱辛,想起她平日裏對人笑顏以對,怎料竟會在夜間獨自哭泣,不由得心生憐憫,便是微微點了點頭,隨即說道:“如果是這樣,我便可以答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