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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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懂時唯恨言時晚,歎時隻待及時挽。

    這是第一回一個女子對著自己表達了情愫,這本是很少能夠遇到的事情,卻又恰巧地落得了王忱的頭上,隻見得他看著秦憶霜好似要哭般的神情,一時之間便慌了神,隻得低頭四顧地麵,卻不敢再抬頭觀瞧。

    而秦憶霜也好似覺得自己這番言語有失常理,便不由得也不再說話,默默起身,自顧回了房間。

    眼見著秦憶霜這便離去,王忱卻也沒有喚留得她,這便默默坐到了方才秦憶霜所坐的石凳之上,低頭苦思。

    也不知過得多久,隻覺得天色放亮,新的一天早已開始,便也是秦憶霜出嫁的那天,王忱則依舊是坐在石凳之上沒有言語,隻待秦管家起身開門,見得王忱頓時一愣道:“王忱,你起這麽早?”

    自然,秦管家是不知王忱是一夜未眠,便上前對他說道:“起得早也好,快些收拾收拾,迎親的隊伍馬上便要來了。”

    王忱沒有抬頭,隻是木訥地應了一聲,卻依舊還是坐在石凳之上,秦管家看了,竟然沒有責怪,而是也坐到了王忱身旁的石凳之上,對著王忱說道:“王忱啊,你怪我嗎?”

    “什麽?”王忱聞言,頓時猛地將頭抬起,隨即茫然地問道,“秦管家,你說什麽?我不太明白。”

    秦管家見得王忱神色憂傷,又無多少血色,便是看出了一些端倪,這便說道:“我們畢竟隻是下人,有些事情便不是我們可以做的,其實相對於卓飛,我也更加信賴你,但是又能說明什麽呢?我們便是這個命不是?”

    此時的王忱,也明白了秦管家的用意,想來秦管家果真是秦宅的大管家,已故老爺的得力助手,便是一眼就能看穿秦憶霜的心思以及現如今自己的心思,不由隻得苦笑一下說道:“其實我也明白這其中的道理,本也沒有非分隻想,隻不過得知卓飛為人,就當真於心不忍。”

    隻聽秦管家也是一聲長歎道:“我又何嚐不是這麽想的,但是又能如何?以後我們便好好照顧小姐便是,莫要讓她受多欺負才是。”

    王忱聞言,也隻得微微點了點頭對著秦管家說道:“我明白的。”說著便起身說道,“我去忙了,迎親的對於應當是還不會這麽早就到。”

    眼看著王忱的樣子,秦管家也知他這是強打了精神罷了,但是既然如此,也沒有多說什麽,隻是又長歎一聲,也就應了他一下,隨他去了。

    紅綢霞帔著身,透出曼妙身姿,朱唇胭脂修飾,顯出絕美容顏,鳳冠紅頭冠首,散出別樣華麗。

    便是幾個時辰的裝點,秦憶霜已然做好了出門的準備,而迎親隊伍也在午時將盡之時來到了秦宅迎親,隻聽得鑼鼓喧天,喜炮聲聲,紅衣簇擁,好不熱鬧,不多時,新娘秦憶霜便是在四個侍女的陪同之下出了院門,媒婆也是打扮得花枝招展在門外迎候,見得新娘出門,便忙掀開轎簾,扶她進去。

    可方才等得秦憶霜要低頭鑽入,忽而便見她一停,微微掀起紅蓋頭,打眼看去隨著送親隊伍出門相送的王忱,便隻是露的眼角,王忱也清晰可見她此時落下的淚水。

    “新娘怎麽還不進轎?”媒婆見狀催促道,“我知道你心有不舍,但是過了吉時可就不好了。”

    秦憶霜聞言,便是好似對媒婆在說更好似說給在場所有聽得一般:“若是這般那也是不好,有些時候,還是要趕得及時,總比什麽都沒做來的要強。”說罷,便聽得媒婆一邊誇讚她懂事,一邊又把她扶上了轎子。

    隻聽得又是一陣鞭炮之聲,轎子抬起,大部隊便又是敲鑼打鼓又是告吹喜曲一路前行而去。

    而秦宅中人,便是憐兒以及惜兒跟隨而去,留得了情兒以及憫兒與其他人駐足門口揮淚相送。

    王忱腦海當中,卻對於秦憶霜那最後一次回眸以及所說的最後一句話語揮之不去,久久無法釋懷,卻聽得身旁的秦管家又是一聲歎息後說道:“看來,我還是更希望我們家小姐幸福的。”

    王忱沒聽得清楚,畢竟此刻的他,心神都已隨著送親的隊伍去往卓府,但是秦管家卻好似有些刻意地輕輕碰了碰王忱以後,輕聲對她說道:“小姐對你的感情實在是深。”

    王忱這才聽到秦管家的話語,頓時也是一陣苦笑道:“秦管家切莫亂說,如今她已是他人之妻,我們自當日後靜靜保護她便是。”

    “現在還不是。”隻聽得秦管家說道,“未正式拜堂,都不作數,難道你不知道嗎?”

    王忱自也是知道的,隻是說道:“又有什麽意義呢?”說著便垂著頭往屋內走去,此時的秦宅沒了往日的熱鬧,自然以後也不會再有,有的隻是他們在此默默地看守以及漫長地守候,看著自己第一次遇見秦憶霜的後院,雖然過去也不多時,但是在王忱眼中,竟也隻是一個轉瞬而已,自己在平日裏夜起練功,竟又有幾次遇到秦憶霜而不覺?

    此時此刻的王忱,忽而發現自己的心裏早已對秦憶霜埋下了深深的印記,但是,便如同秦管家所說的,自己隻是一個護院而已,又怎敢高攀得起呢?想到此處,又是一陣落寞,又要轉身離開後院,卻見得秦管家此時正與情兒與憫兒進來,便微微點頭示意。

    而秦管家開口說道:“王忱,小姐臨走之時對我說了幾句話你知道嗎?”

    王忱聞言,便愣愣望著秦管家,搖了搖頭,卻聽秦管家說道:“她說,她很後悔舉辦這次比武招親,早知如此,還不如早些就表明自己的心意。”

    王忱不想秦憶霜居然真的十分在意此時,但是想來還是那個道理,便對著秦管家說道:“可是,我隻是個護院,秦小姐卻是不然。”

    “我也是這麽回答的,可你知道小姐又說了什麽嗎?”秦管家問道,又見王忱搖了搖頭後說道,“她說,他爺爺以前也就是一個米行負責掃地的小童,自是受了運氣以及米行老板的賞識才有如今的地位,便是任何人哪有什麽不平等的?太祖皇上也是一介布衣出生,但也是靠的眾人擁戴才能建立大宋基業,所以說,沒有天生的高低貴賤,隻有看自己是否努力。”

    王忱聞言一陣訝然,實在不想這麽一個纖弱女子,竟然有如此這般的想法,隻聽得秦管家繼續說道:“我當時也是默然了,我真想不到跟隨小姐那麽多年,卻不知她竟能有這般的見地,所以,我也後悔了,後悔為什麽當時要來阻止你。”

    “秦,秦管家……”王忱一陣訝然,不知該如何接話,然而,想著秦憶霜已然離去,現如今恐怕便要到了卓府,一切已成定局,便是又能如何,隨即還是歎了一口氣,流下了眼淚,想自己一生孤苦,便是在罪奴府長大,得了八賢王的恩惠方才得以離開,但是八賢王又是病故,自己又輾轉流江派,但是又一次遭遇變故,可是隨即又遇到一個女子,她收留了自己,給自己一個落腳之處,又讓自己可以遠離江湖的紛爭,她溫柔善良,卻又堅強明事理,短短二十餘天的相處,便是在自己心中深深地刻下了烙印,可就是自己對於世俗的看法,從而不敢直視自己這難得的感情,現如今便又要失去,這造化弄人,實在叫他怎能不傷心,此刻的他,落下的不僅僅是傷心的淚水,更是惋惜的情愫。

    “笨蛋!”此時,卻聽情兒在身後罵道,“你甘心嗎?”

    王忱聞言頓時一愣,卻聽的憫兒又繼續說道:“你難道就不理解小姐最後說的那句話嗎?”

    王忱其實當然還是明白秦憶霜最後的話語,但是事到如今,自己不甘又能如何?所以根本就沒有往這方麵去想過,反而情兒又繼續說道:“我們倒是希望你去把姐姐搶回來的。”

    “搶?”不想情兒如此大膽,說出這一番話,倒是也把一旁的秦管家都驚得一下子瞠目結舌說不出話來,王忱更是大驚失色,忙說道:“可不要亂言!”

    “怎麽是亂言?”憫兒也說道,“起先我們也不知道,直到早晨給姐姐化妝之時她才告訴我,那個卓飛根本勝之不武,他下毒害你,你完全可以再提出挑戰的。”

    “此話當真?”秦管家聞言也是大驚,便看向王忱,卻見得王忱也是點了點頭說道:“真是真的,但是我這番前去搶親,也是頗為不妥吧。”

    “去!”忽而,隻聽得秦管家堅定說道,“如果是這樣,你便是能名正言順前去。”

    “秦管家……”王忱聞言,又再一次默然,直勾勾看著秦管家說道,而秦管家則出奇地堅定道:“我說了,我也後悔了,但是如今就是有這麽一個機會你卻不要放過,老爺和夫人去得早,我便是自小看著小姐長大,雖然有些厚顏,但是確實也把她當自己的閨女一般看待,所以,我覺得,她開心才是作為一個‘父親’最大的願望,我覺得你靠得住,雖然我對你還是所知甚少,但是我卻由衷地信任你,所以,你去吧。”

    王忱看著秦管家說到動情也落了淚,而情兒以及憫兒又萬分期待地望著自己,頓時重重點了點頭,說道:“我明白了!”

    “趕緊!”秦管家見得王忱答應,便說道,“午時便是拜堂的吉時,現在還沒到,應該還來得及!”

    這便不再耽擱,隻見得王忱毫不猶豫一躍上了房頂,又是輕輕一躍而出,轉瞬便消失在眾人視線,唯獨聽得情兒與憫兒對著上空高喊道:“王忱大哥!一定要把姐姐帶回來啊!”

    王忱輕功此時已然出眾,便是輕輕一點房頂瓦片,便能躍出數丈乃至十餘丈之遠,他那日依稀記得,自己晚上歸去路過卓府,便尋著記憶跟去。

    不多時,便聽得鞭炮之聲作響,鑼鼓聲也不絕於耳,他便知自己定然找對了方向,果然又不多時,便看得一間偌大的府邸,此時紅綢裝點,好不喜慶,而院中賓客滿滿確實嬉笑聲聲,打眼看去,便是見得卓飛與一紅頭新娘正對著端坐在椅子之上的卓老板與卓夫人下拜。

    便聽得那主持婚禮的主司正要高喊:“夫妻對……”

    “慢著!”說時遲那時快,便聽王忱運足內力一聲爆喝,聲音如虹,更是蓋過了府中所有鑼鼓聲響,震得眾人都是一驚,剛回過神來,便見得新郎新娘身後儼然一人從天而降。

    “王大哥?”憐兒與惜兒站在一側看得真切,便是王忱,而正當眾人不解之時,卻聽得卓飛忙深施一禮,對著王忱笑道:“王兄,許久不見,若是要趕著來見證我等拜堂,又何必越牆而入?這嚇得眾人,可是有些過意不去吧?來來來,既然你來了,我便給你找個好好位子,今日便好好喝一頓。”

    現如今,眼見著卓飛此番假惺惺的樣子,王忱的怒氣油然而生,便是抬手指著卓飛說道:“我也不與你繞彎子,三日前的比試應當不算,我們再比過!”

    眾人聽得王忱說出此話,不由得都是一愣,就連卓飛也好生奇怪,但是他畢竟不知道自己的陰謀已經暴露,便是說道:“王兄,這是何意?我們比試不是都在大家的眼中見證之下進行,怎地又是不算呢?”

    隻聽王忱也是冷笑一聲說道:“便是你光明正大勝了我,我自也無話可說,可惜不巧,便是你設計加害於我,豈非勝之不武?”

    卓飛聞言頓時茫然,心道這王忱本來不也有意要故意落敗?亦或是他其實早就對秦小姐心生愛意,如今後悔了,但是想來也好笑,是他自己要讓,便是如此事到如今又豈容他來後悔?這便上前一步說道:“王兄,我敬你是個英雄,但是說話可也要有個度,你便說說,我是如何勝之不武?”

    王忱本來就知曉一切,便也不慌不忙指著卓飛的手腕說道:“你敢擼起袖子給大家看嗎?”

    眾人聞言,紛紛看向卓飛的手臂,卓飛不想王忱竟知道自己手鐲藏毒之事,也是一愣,但是依舊故作鎮定地說道:“王兄此言何意?”

    王忱此時便已不再與他客套,作為江湖之人,行大義之事便是流江派的作風,隻見得他一個箭步上前,便是不等卓飛反應便抓過了他的手腕,隨即一把擼起他的衣袖,露出一個明晃晃的手鐲說道:“敢問這是什麽?”

    “王忱!”眼見得王忱一把抓住自己的兒子,卓老板的臉麵頓時有些掛不住了,一怒之下便一拍桌子起身怒道,“別不識抬舉,你可知道今日是什麽場合嗎?”

    聽卓老板問,王忱自然也就答道:“自然知道,這本是我家小姐與卓公子的大婚之日,這裏是拜堂成親之地!”

    “那你還敢造次?”卓老板聽得王忱麵不改色怡然說出此話,頓時更加生氣,隻聽得他怒道,“識時務的,便迅速退去,不然,別怪我們不客氣!來人!”

    一聲喝罷,便見得卓府四周出來數十手持棍棒的精壯男子,各個麵露怒色,直直看著王忱。

    但是便是這一些人,平日裏欺壓百姓平民便是綽綽有餘,可是如今,麵對的是王忱,便好似以卵擊石一般,王忱自也不會放在眼裏,但是此時他也知道盡量還是不要與卓家動手為好,便對著大家問道:“各位,你們知道這是什麽嗎?”

    眾人其實此時也都是看著好戲的,這便紛紛搖頭,隻聽王忱指著那手鐲之上的短針說道:“這是卓公子的暗器,他便在這之上喂了一種麻藥,便是在打鬥之時劃傷我的皮肉,隻是我暈厥!這樣獲勝,算是公正嗎?”

    眾人聽得王忱的話語,又看著卓飛手上手鐲那短針在太陽的照耀之下閃著寒芒,便各自議論起來,但也都是覺得卓飛這確實勝之不武。

    而聽得眾人議論,卓飛頓覺顏麵無存,便是奮力掙開了王忱的手,他知道,此刻他不承認也沒了用,要是被他人叫他試一下這手鐲便也是百口莫辯,於是便想了一套說辭說道:“便是比試,暗器也是常規手段之一,這叫兵不厭詐!”

    “兵不厭詐?”王忱前來,自是有十足的把握,隻聽他聞言冷冷一笑道,“確實,你比試,考科舉用此招自然是可以這麽說,但是你比武招親之前,便是命令禁止使用一切武器的,難道你忘了嗎?”

    “沒錯!我們都記得!”此時人群當中便有人附和起來,王忱與卓飛聞言都瞥眼看去,隻見得是周洋站在人群當中,衝王忱微微一笑。

    王忱心知這又是周洋在幫他,有了當時參加比試的周洋作證,那卓飛當真是百口莫辯了,隨即王忱便大聲向眾人問道:“大家說!該怎麽辦?”

    “重比!重比!”周洋又一次大聲喊了起來,隨之而來的便是眾人的附和:“重比!重比!重比……”

    一石激起千層浪,此時在場除了與卓飛私交甚密的那幾位,都紛紛大喊起來,而眼見得形式不妙,便是聽卓老板喊道:“你們敢!動手!”

    隻見得那些家丁紛紛平舉棍棒,靠近王忱,此時便聽得人群之中,周洋的父親大笑說道:“卓老板好生威風啊,便是覺得無法服眾,要來強的了?”

    周老板這一句話,便是戳中了卓老板的痛處,便是知道自己若當真動手,無論結果如何,自己在生意場上的信譽,將要掃地,頓時也擔憂起來,忙又喊道:“慢!”

    那些家丁又聽卓老板叫他們停手,便又站在原地不動,隻見得周老板猶豫了片刻便對卓飛說道:“飛兒,你,你便再與王俠士比試一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