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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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遇事擇安本無過,風定雲遊看花落。

    人生難耐遇是非,痛惜往日思過錯。

    古鴻醒來發現,本是四下無人,卻也正好見得萬歸端著一些粥米來到房中,眼看著古鴻睡醒,放下手中粥碗對著古鴻說道:“古公子,正巧你醒了,這是剛剛煮好的粥,你先喝一些,藥快要煎好,屆時我再與你端來。”

    古鴻雖然還尚有些疲憊,但依舊點頭施禮道:“多謝了,請問我的幾位朋友呢?”

    萬歸聞言便說道:“查少主與薛姑娘都在後院廂房就餐,而王大俠已然在白天就辭行離去了。”

    “什麽?”聽聞王忱已然離去,古鴻頓時有些驚訝,便是想要起身下床,卻是又覺得腹部刀傷作痛,萬歸見狀忙上前說道:“古公子還是莫要激動,雖然你的傷並不是很重,但也經不起這般折騰,傷口合而又裂,容易感染它病。”

    古鴻捂著腹部的傷口,心想確實王忱本就是雲遊散人一個,況且現如今知道有一夥神秘之人要害他定然加倍小心,以他的功力自是應當不用為他多少擔心,隻是隱隱覺得並未聽全他的故事有些遺憾,隻盼日後相遇再聽他道來。

    萬歸見古鴻也沒有太過情緒波動了,便是祝福一些話語,叫他在飯後再好生歇息,自己便為古鴻點上一盞油燈,隨後回到柴房煎藥去了。

    古鴻緩慢下床,隨即吃起了飯來,這粥雖然清淡,但是也是韓大夫精心調配的藥膳粥,便是益氣補血之效,古鴻食畢也些許來了些精神,便想去得廂房一帶透透氣,一直不見查雪柔與薛憶霜也有些掛念。

    可剛一出得門,便見著門前一個人影晃過,由於隻是眼見著有個人影,隻是看著好似是一件褐色衣袍的人,便是也沒得多想,想是那是柴房所在,興許是萬歸剛剛過去。

    韓大夫的醫館設置比較特殊,在進門之後直接就是醫館看病之處,之後便是為重病需要留得醫館的病人安置的房間,再往後是一個後院,後院左側便是柴房,通常用來煎藥,右側則是廚房,邊上就是韓大夫等人平日裏吃飯的小房間,再在後麵有幾間屋子,一間便是韓大夫與夫人的臥房,一間是藥房,裏麵有各類藥材以及一些醫書,一間便是那幾個弟子所居住的房間,一間,是客房,現在查雪柔與薛憶霜夜晚便住得那兒。

    古鴻在此待了一日有餘,大致也知道這個屋子的布局,這便往左側走了過去,可剛一到那兒,眼見著燒得正旺的爐火,以及上麵正冒著蒸汽的藥罐,頓時愣了,而此時正聽身後有人問到:“古公子?你怎來這兒了?”

    古鴻聞言回頭看去,便是萬歸抱著些許柴火正回來柴房,眼看著萬歸驚訝的神情,古鴻不免還是略感尷尬,他知道自己這是走錯了方向,心中想著向右走去卻還是走到了左側的柴房,對於自己不識路這一點,一直是古鴻的心病,這便故作鎮定地笑道:“我剛吃完了飯,覺得有些腹脹,便想出來走走,正巧路過此地,便是看看這煎藥是何等樣子。”

    萬歸也覺得這很合乎情理,便也隨手將手中的柴火放下以後坐回了火爐邊上,一邊搖著扇子,一邊說道:“其實煎藥是最無聊卻又是最難的。”

    古鴻聽得話題果真被自己引了過去,便順著問道:“這恕我不太懂了,還請指教。”

    隻見得萬歸手中沒有停下,嘴中卻說道:“通常治病救人是第一步,而開藥方便是第二部,隨後就是煎藥了,不同的藥放的水也不一樣,煎藥的時辰也不一樣,火候也自然不一樣,便是要熟悉每種藥材的特性,才能準確地掌握火候以及時辰,一刻都不得離開。”

    古鴻聞言,看著這隻一會兒,萬歸便汗流浹背的樣子,頓時也覺得這煎藥著實也是不易,便是說道:“看這確實也辛苦。”

    “也沒什麽辛苦不辛苦的。”隻聽得萬歸說道,“都是治病救人,辛苦可以換得一個人的性命,便是比什麽都值得,這也算是一種贖罪吧。”

    聽聞萬歸此言,古鴻也不禁有些好奇,,但是看著萬歸這般謹慎仔細的樣子,卻又害怕再打擾到他,便是靜靜佇立在他身後,沉默不語,正待此時,卻聽身後薛憶霜衝自己喊道:“古鴻,你怎麽跑這兒來了?”

    古鴻聞言,忙轉身看去,隻見薛憶霜此時正同查雪柔一起走了過來,頓時喜笑顏開,雖然也不知為何好似看到二人後會如此開心,但是依舊快步上前說道:“我本想來找你們的,但是看得萬歸大夫煎藥辛苦,不免駐足觀望些許。”

    查雪柔與薛憶霜聞言都心生疑惑,道是薛憶霜想了想後便直言不諱道:“柴房和飯廳根本是兩個方向,你找我們找到柴房來了?我看你又是迷路了吧?”

    古鴻真是怪自己怎麽如此大意,竟把自己迷路的真實情況說了出來,打眼瞄了一眼萬歸,此時萬歸正全神貫注看著藥鍋,也沒有在意他們所說,便是鬆了一口氣,忙對著二人說道:“好了,不要打擾萬歸大夫煎藥了。”說著便連推帶拉將二人帶離柴房。

    這便遠去又來到飯廳,隻見得韓夫人與千篇正在收拾碗筷,查雪柔便問道:“韓夫人,韓大夫呢?”

    韓夫人見到二人帶著古鴻過來,便笑著施禮說道:“我相公他好似還有些不適,便先回房歇息了。”

    古鴻聞言,這才想起早上發現韓大夫便是在藥方當中險些喪命之事,便馬上問道:“對了,早些韓大夫險些遇害,究竟是什麽緣由?”

    隻見得千篇說道:“我替師父看過了,好似是他的肩頸穴上被人紮了一針。”

    “肩頸穴?”古鴻自然對針灸穴位之事不甚了解,但是基本的還是聽說過一些,不由問道,“針灸肩頸穴不是可以舒緩人身疲勞嗎?怎地會如此?”

    此時便見得韓夫人說道:“古公子隻知其一不知其二,若是用細針微刺肩頸穴,確實能舒筋活血舒緩疲勞,可是那針我也見得,便是拔出之後在我相公肩上竟還留有印記,這說明這針必然不是一般針灸用針,而是更接近於繡花針。”

    “繡花針?”古鴻有些好奇道,“這於針灸用針有何區別嗎?”

    隻見韓夫人放下手中的抹布,從身上拿出她隨身攜帶的針包,輕輕展開之後,取出一根細長的針灸用針,對著古鴻說道:“古公子請看,這針灸用針,通常細長柔軟,一般從身體刺**位再取出,不會留得多少明顯痕跡。”古鴻聞言,便點了點頭,聽著韓夫人繼續說道,“而那刺入我丈夫肩頸穴的針,留下的血痕頗深,想來針定然較為粗大一些。”

    “那有什麽問題嗎?”古鴻問道,隻聽韓夫人搖頭說道:“本來也沒什麽太大問題,隻是這一般穴位還好,但是這肩頸穴,直通肝髒,如果用粗一些的長針直刺到底,便容易出現使人窒息的症狀。”

    古鴻聞言,又愣在原地,心中不免疑慮起來,眼見著古鴻這個樣子,查雪柔與薛憶霜更是一陣好奇,因為古鴻通常縱使沉思之時,麵露神情也好似在發呆一般,而如今這個樣子便似當真在潛心思考著什麽,這個樣子曾今她們見識過一次,便是那客棧之中鍾豪被殺一案之時,古鴻也路過如此表情。

    但是便是查雪柔還是對於古鴻這等行為產生好奇之時,薛憶霜卻早已看不過去,他習慣拍古鴻的腦袋,隨即說道:“你又在故作什麽深沉,你能想到什麽?”

    可是薛憶霜不知,此時的古鴻,思緒當真飛快,便也不知薛憶霜這是正在嘲笑自己,便開口說道:“那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韓大夫豈不是當真有可能是被人所害?”

    “不是被人所害難道還是自殺嗎?”薛憶霜聞言不由又覺得好笑道,“都說了是肩頸穴被刺,如果自殺的話那又何必去刺一肩頸穴呢?服毒或者上吊不是來得更加便捷?”

    查雪柔聞言頓覺薛憶霜言語好像有些過失,便忙輕輕一掐她的手臂,示意她不要再多言,薛憶霜頓時也知韓夫人在場,自己說這話恐是有些不適時宜,這就閉嘴不語,隻是古鴻卻自顧說道:“那麽犯人又是如何離開的呢?這房間都是門窗拿緊閉,那他又如何離開?”

    聽得古鴻的話,眾人也都覺得頗有道理,其實這個道理便是她們也都又想到,但是實在想不出什麽有效證據說是韓大夫自殺的,古鴻想了想後,便對著韓夫人說道:“韓夫人,古鴻有個不情之請,還望韓夫人成全。”

    韓夫人便說道:“古公子需要什麽幫忙還請直說。”

    古鴻便直言道:“古鴻想要去看一下韓大夫的藥房,是否可以讓我進去一探。”

    韓夫人聞言,便好似有些猶豫起來,便又過了一會兒,方才開口說道:“這個恐怕要向我相公詢問,畢竟他的藥房通常就連我們也不得擅入。”

    古鴻這便點了點頭,隨即走向韓大夫的臥房,便覺手臂一緊,扭頭看去是查雪柔拉住了他的胳膊說道:“我知道你求得真相之心迫切,可是韓大夫身體不適,還是不要過多打擾他為好。”

    古鴻此刻的心態尤為堅定,隨即說道:“若是真有人想還韓大夫,便是一次失敗還可能有第二次,所以盡快找出凶手才是關鍵。”

    查雪柔不想這個時候的古鴻言語頗為鎮定有理,自己也無話反駁,不由自主便鬆了手,隻見古鴻對著自己微微一笑,便自顧去了韓大夫的房間。

    輕輕扣門,便聽屋中韓大夫問道:“誰啊?”

    古鴻聽韓大夫發問,忙在屋外說道:“韓大夫,我是古鴻,有些不情之請,還望大夫成全。”

    “進來吧。”隻聽韓大夫竟然這般說道,古鴻便忙推門而入,屋中不大,便是通常人家臥房陳設一般,隻是整個屋中有一種嗅起來叫人心儀的熏香之氣,當是韓大夫所配的香草,此時隻見韓大夫坐於床頭,用手正著膝蓋,頭微微下垂,看樣子是本來已經躺下,現在又剛剛起身,見得韓大夫,古鴻忙抱拳施禮道:“韓大夫,古鴻打擾了。”

    韓大夫慢慢抬起頭來,問道:“你的傷勢如何了?”

    果然醫者仁心,看見自己,韓大夫竟還是先問自己的傷勢,頓時有些謝意地說道:“我的傷勢已無大礙,多謝韓大夫了。”

    隻見韓大夫微微一笑道:“有什麽好謝的,都是分內之事,況且……”說道此處,韓大夫竟一時語塞,隻聽他歎了一聲說道,“也沒什麽,對了,你這便來找我有何要事?”

    聽得韓大夫發問,古鴻也不繞彎子,直言說道:“由於您白天無故受人襲擊一事尚有不明,故而望韓大夫能允我進得你的藥房一看。”

    韓大夫聞言,便想也沒想地說道:“若是如此,公子可以自便,反正就是一些藥材破書罷了,莫要弄亂就是。”

    古鴻也不想韓大夫竟然如此爽快答應了下來,便忙謝過,這便不多打擾,轉身要走,卻是不經意見得房中掛著的一件黃褐色的袍子,頓時覺得有些意外,好似正巧才剛見得一般。

    這一駐足,便是引來韓大夫的好奇,隻見他看了看古鴻問道:“古公子?還有什麽事不妨直說。”

    古鴻心中也是生得懷疑卻是又沒什麽好說,這便搖了搖頭說道:“沒什麽,韓大夫您好些休息,古鴻這就告辭了。”

    說著便走到了門口,剛開得門,便聽韓大夫在屋內好似有些感慨地說道:“我一生都治病救人,卻奈何會要如此待我?”

    古鴻聞言,又是扭頭看向韓大夫,隻見他此時已然躺在床上,背對自己,既然如此,古鴻也不好再做打攪,便是出了門去,來到那隔壁的藥房當中,藥房的門鎖還未及換新的,隻是那些被王忱拍斷的木屑已然被收拾幹淨,一進屋中,便是各類草藥混雜的氣味傳來,雖然聞著氣味頗重,但是卻也不難受,古鴻這便在這房中搜尋。

    隻見得房中兩麵牆便都靠著兩排大藥櫃,當中格式藥材名稱紛紛寫於藥櫃之上,而另一側則是一個書架,從《黃帝內經》到《傷寒雜病論》再到近代名醫王惟一的《銅人腧穴針灸圖經》便是應有盡有,古鴻也不懂醫道,自然也不在意這些書籍,隻見得桌子上所放置的便是一本《金匱要略》,拿起以後隨手翻閱,隻覺這本書甚是古舊,而且每一頁上都有批注,想來韓大夫也是十分仔細之人,也果真不失為一位民間頗有威望的大夫。

    可是這便是這一些都何處尋常,又沒有什麽好叫人生疑的,而且古鴻還發現,這個房間的門窗便是朝向一邊,窗戶還鎖得嚴實,而門則早被損毀,古鴻又查看了門窗也無異狀,便又抬頭看著房梁,也見得房梁厚實,雖然腹痛,但是還是強忍著疼痛,輕聲躍上房梁查看,但見得房梁之上早已厚厚落了一層灰,並無任何痕跡,而且屋頂的磚瓦也是布滿青苔,也是沒有痕跡,叫他毫無頭緒。

    正待此時,卻忽聞一聲驚呼:“師兄!師兄!”這分明就是千篇所喊,古鴻聞聲忙出了門去,隻見得此時眾人都已聞聲趕來,甚至韓大夫也披上了外衣趕了出來,忙問道:“怎麽了?”

    古鴻見得韓大夫,便也是疑惑搖頭道:“我也不知,隻是聽得好似這喊聲是從……”說到此處,古鴻用手比劃了一下左右方向,隨即才指著柴房之處說道,“那兒傳來。”

    韓大夫聞言,便也擔心萬歸,便忙出了門去,與古鴻一同徑直走向柴房,眾人此刻也紛紛趕到,隻見得柴房之中,火爐上的火已經滅了,便是因為那藥燒開了卻不及滅火,滲出的藥水將爐火給撲滅了,而千篇正抱著已然不知生死躺在地上的萬歸呼喊。

    眼見此情形,韓大夫忙上前一把拽過萬歸的手腕,隻稍一時,便對著千篇與韓夫人說道:“還有脈搏,夫人,你與千篇去取些醒神藥來。”說著又對著古鴻說道,“還勞駕古公子,幫我將歸兒抬到醫房當中。”

    古鴻自是毫不猶豫,便幫著韓大夫將萬歸抬到前屋的醫館廂房,隨即,便見得韓夫人與千篇便是取來了醒神藥以及一些診病用的工具。

    剛一落得床鋪,韓大夫便親自上手為萬歸觀瞧,但是沒有幾下,隻見得韓大夫突然停手,隨即便是見得他的雙手不住顫抖起來,眼眶也頓時紅了起來,韓夫人與千篇見狀,頓時心中的不安之感也油然而生,忙上前幫著一同觀瞧,便是一下,隻見得二人也是紛紛愣住,隨後的神情竟然與韓大夫如出一轍。

    眼看著三人紛紛止住,麵色痛苦,古鴻也覺得不妙,忙上前查看,隻見得萬歸此時雙目緊閉,已不覺呼吸,這便試探著將手指點向他的咽喉,不覺任何脈搏之感,方知原來此時萬歸已然身亡。

    便在此時,韓夫人早已忍不住淚水,失聲痛哭起來,而韓大夫與千篇也紛紛大聲嚎啕起來,一個高喊:“歸兒!”一個大喊:“師兄!”

    此情此景叫人無不動容,查雪柔與薛憶霜接連看了四個人的反應,也都明白萬歸當是不治身亡了,這便也紛紛上前安慰,查雪柔與韓夫人較為熟識,便是讓她靠在自己身上輕聲寬慰。

    而薛憶霜與古鴻一起,強打著精神想要先安撫韓大夫與千篇二人,但不想韓大夫竟哭了一陣以後,有些氣息不穩,一口氣沒有提上來,直接昏死過去。

    好在眾人雖然傷心,但是千篇與韓夫人的醫術還是高明,便眼見著韓大夫憂傷過度而暈厥,忙先將韓大夫扶到臥房,稍稍施針便讓韓大夫平穩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