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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乞巧佳節鵲橋起,白紙天燈映天明。依稀朦朧遇彷徨,隻歎有人永別離。
古鴻聽得那個捕頭詢問,好似十分欣喜地扭頭打量了一眼,隻見得這是一個個頭不高,卻是滿臉橫肉的強壯中年,濃眉小眼,一臉嚴肅,也正瞪著那雙不大的眼睛看著三人,但是古鴻見得他好似十分歡喜,忙叫道:“梁衝?梁大哥?”
那個捕頭聽得古鴻叫他,先是一愣,隨即又上下打量了一眼古鴻,隨即也露出笑容,說道:“古,古小鬼?”
“是啦是啦!”古鴻聽得這個稱呼,更加開心,想來是自己並沒有認錯人,便繼續說道,“好久不見了,原來你調來了廬州啊。”
“是啊,好久不見了。”那個叫做梁衝的捕頭說道,但是轉而又收起笑容問道,“你怎麽在這兒?”
古鴻聞言,便指了指身旁的薛憶霜說道:“我與朋友遊曆江湖來的,正巧住在這間客棧。”
梁衝轉頭看了一眼薛憶霜,隻見得這個姑娘生得水靈,又想到昨日裏正巧是乞巧節,想來古鴻是來這兒與佳人遊玩的,便是會心一笑,古鴻自不知梁衝所笑是何意,依舊說道:“梁大哥,你現在都當上捕頭了啊。”
“哎!”隻見得梁衝伸出手指好似止住古鴻一般,隨即說道,“是都頭,剛剛做得的,先不說這個,你小子,既然在這兒我就問問你,有什麽發現沒?”
梁衝好似對古鴻很是熟悉,竟然直接開口詢問這個凶案現場起來,隻聽得梁衝身後那些官差都是一愣,有個瘦小的官差趕忙上前問道:“梁都頭,這人你認得?”
隻聽得梁衝笑著說道:“這是我之前在蘇州做官時認識的小子,古鴻,別看平時傻嗬嗬的,但是幫了蘇州知府破了好幾樁案子,也正是靠他啊,我們這幾個,才有機會升官。”
那個官差好似也聽得那個梁衝提及過古鴻此人,便是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麽,隻聽得梁衝繼續對古鴻說道:“繼續說來聽聽。”
隻聽得古鴻正色說道:“死因是被繩子所勒窒息而死,而他死前有明顯掙紮過。”說罷,便見古鴻指著地麵說道,“你看,地麵上有一道道泥印,這是脖子被勒住掙紮之時雙腳連續蹬踏所致,還有他的雙手,指縫當中有不少這跟繩子上的碎屑,應當是被勒住之時他試圖用手扒開繩子。”
梁衝照著古鴻的話看了看,隨即點頭表示讚同,便接著問道:“那麽死亡時間呢?”
“子時到醜時,現在將近辰時,死亡時間大概是兩到三個時辰以前,具體的還是要等仵作過來一驗方能確定,但是肯定是在子時以後的,因為在子時剛過之時,我們都見得過他。”
梁衝聞言便問身後的手下:“仵作來了嗎?”
隻聽得一個官差說道:“仵作昨日腹瀉,好似一早去看大夫了,我們方才去請了。”
“快些叫他過來!”梁衝聞言好似有些不滿,但畢竟人家是病了,也就沒有多說幾句,隨即又向眾人問道,“是誰先發現屍首的?”
隻見一個店小二畏畏縮縮站了出來,說道:“是,是小的發現的。”
“現在辰時都未至,按照道理你怎麽會去開他的房門?”梁衝所問的也是情理之中,想那客棧一般會去敲客人房門便也是到了將近午時不見得人出來才會去試探性敲門。
而那個店小二聞言便說道:“是這樣的,昨日裏,陳老板換了這間房以後,便又安排小的在卯時就叫好一輛馬車,屆時無論如何務必把他叫醒,所以小的見過了卯時,便叫了一輛馬車,隨後便來喚陳老板了,因為有言在先,小的敲了房門不應,便大膽推門而入了。”
既然是陳老板的吩咐,那麽這個小二所言也是合情合理,隻聽梁衝繼續問道:“你說昨夜子時換房?這是何由?”
“這……”隻見得那店小二欲言又止,不由打眼瞥了一下還在一旁哭泣的那個女子,隻聽得古鴻接口說道:“大致的昨夜我們都聽得大概,好似這個陳老板正與這女子爭吵,隨即不歡而散,由於天色太晚,也沒有直接離去,就找了小二新換了這間房間。”
梁衝聞言,便又看了一眼他身旁那跪在陳江河身邊哭泣的女子,起先他也問了三人是何人,這跟古鴻一套近乎,便下意識以為她也是古鴻的朋友,現在想來確實是自己的疏忽,便對著那個女人問道:“喂,先別哭了,起來回話!”
但是那個女人好似充耳不聞,隻顧在嚶嚶繼續哭泣,眼見得這個女子哭得那麽傷心,古鴻不由也有些同情,便蹲下身子輕聲說道:“你先起來,梁都頭問你什麽你便回答,畢竟為陳老板找出真凶才是最重要的不是?”
那個女子應當是聽得了古鴻的話語,隻是依舊還在哭泣,但是頭卻抬了起來,隨即便慢慢扶著床沿起身,麵朝梁衝。
梁衝見得她終是轉了過來,便也就問道:“你叫什麽名字?你與死者是什麽關係?”
隻聽那個女子一邊哽咽一邊說道:“小,小女子名叫紅雀,本是洛陽的一間樂坊的舞姬,去年被陳老板看重幫忙贖了身後就一直跟在他身邊。”
梁衝聞言四下打量了她一下,見著叫做紅雀的女子確實容貌絕美體態婀娜,縱使在樂坊當中也是佼佼,但是這並不是重點,隻聽梁衝繼續問道:“那聽小二所說,你們昨晚發生了爭吵,究竟是為何?”
紅雀的哭聲漸弱,又看了看四周的人,昨夜他們多數也都聽得了她與陳江河之間的爭吵,若是有所隱瞞便也不能,而且也是徒為自己添加嫌疑,便說道:“小女子實在去年識得這陳老板的,他與眾達官貴人不太相同,雖然也常常來點名小女子起舞,卻是以禮相待,而後竟出手為我贖身,所以我就隨了他去。”說到這兒,這個紅雀的眼神當中好似有了一些神采,隻聽她接著說道,“入了府邸,陳老板依舊善待於我,作為一個淪落風塵的人,我隻希望能夠得到明媒正娶,不然也不願意就此從了陳老板。”
此時人群當中便有人好似鄙夷地插嘴說道:“這等人份,有人憐惜已經不錯,還得寸進尺,簡直不害臊!”
聲音雖小,但是眾人卻聽得真切,而那個紅雀聞言忽而麵露怒色,也不知是誰所說,便衝著人群說道:“我雖低賤,但從未出賣過肉體,一心隻求得真情有何不可?”
梁衝看似一臉的威嚴,但是心地看來也不錯,便也是麵露不快,皺著眉對著人群說道:“人都有尊嚴,何須如此踐踏他人人格?”說著又對紅雀說道,“你繼續說吧。”
那個紅雀聽得這個梁衝還幫自己說話,心中不免那憤怒的情緒稍有緩和,便開口說道:“其實小女子也是願意下嫁給陳老板做側房妾室的,隻不過他的夫人在我入府以後,屢次刁難,還連同她府上丫鬟侍從連番戲弄,迫得我隻得居住於外。”
古鴻聞言也是大致明白了過來,看來她必然也是受不了這陳江河夫人的欺負,聽到這兒他也感覺得出來,這個紅雀雖然命苦,但是卻是有著一股倔勁兒。
隻聽得紅雀繼續說道:“雖然陳老板也給我銀兩,也時常來看我,但是這並不是我想要的,這次他帶我前來廬州觀賞乞巧節燈會,但是不想昨夜他趁著酒醉就想對我用強,我誓死不從,他便有些不快了,便問我究竟想要如何,我也是一時氣話,說了要他休掉自己夫人娶我為正室的氣話,其實這當真不是我的本意,但是不想,這個陳老板也是這般的絕情,竟然將我一頓大罵後自顧離開,這便是昨夜裏大家所見的一幕了。”
古鴻此刻思緒縝密,便是細細思考了一下紅雀的話語,雖然她心中對於陳江河娶自己為正室究竟是有心還是無心抱有懷疑,但是想來從前到後應當不假,便也沒有多說什麽,此時正見得梁衝聞言看向自己,意思當是在詢問自己此言是否可信,古鴻覺得既然如此,姑且先信了這個紅雀的言辭也無妨,便微微衝著梁衝稍稍一點頭。
梁衝經過了古鴻的確認,便也是暫且信了紅雀的話語,但是畢竟他是官差,該問什麽還是清楚,便繼續問道:“那我問你,昨夜子時以後,你就一直在房間?”
紅雀聞言,連連點頭道:“那是自然,我昨夜見得陳老板頭也不回自顧離開以後,便回了房,這位小哥應當是見得的。”說罷,隻見得紅雀看向古鴻。
古鴻見狀,便點了點頭對著梁衝說道:“昨夜二人爭吵聲大,引來不少人觀瞧,待陳老板進了這間房以後,我便扶了這個女子起來,見得她進了屋。”
“你倒真是好心。”不知為何,一直沒開口的薛憶霜忽而冒出了這麽一句,古鴻轉頭看去,卻見得她好似有些怒意地正看著自己,平日裏,古鴻常常覺得薛憶霜擠兌自己便是故意與自己過不去鬧著玩罷了,經過昨夜薛憶霜的酒後真言,此時的古鴻竟然不知道該如何麵對薛憶霜的這種眼神,更不知該如何接她的話語,想了良久,便還是隻得將頭扭回,沒有多說什麽。
薛憶霜自然也不會因此就察覺古鴻的異樣,畢竟這有案子發生,她也就是在此說了一句氣話罷了,這一無關緊要的插嘴,自然不會影響到偵查的進行,隻聽得梁衝繼續問紅雀道:“那我問你,你之後有人能證明你一直在屋裏嗎?”
紅雀聞言皺了皺眉,想是這梁衝也是懷疑到自己頭上來了,但是她好似也不是十分在意,因為要說嫌疑,自己若是沒有那才是假的,便搖了搖頭沒有說話,而正當此時,隻見得一個官差領著一個看去四五十歲的中年人上了樓來。
聽到急促的腳步聲,梁衝也就抬眼看去,眼見著來人便說道:“張仵作,你也真是,三天兩頭鬧肚子。”
隻聽得那個張仵作搖了搖頭說道:“打從年輕就落下的病根,怕是要帶進棺材了。”
梁衝也不多說別的,便對著幾個手下說道:“你們去把屍體弄下來吧,千萬便碰壞了。”
那幾個官差聞言會意,便上前將那個屍首解下,讓仵作初步驗屍,而之後應當是要拉回府衙當中的停屍房的,所以梁衝便對著紅雀說道:“那就對不住了,需要你同我們去府上走一趟了。”
隻聽得紅雀聞言歎了一口氣,也就隻得點了點頭,而後梁衝又安排剩下的幾個官差一個個盤問在場的眾人,畢竟雖然紅雀嫌疑最大,但是也不表示其他人就沒有嫌疑了,都是一個晚上同在這一間客棧住宿之人。
古鴻隨著官差的盤問,便是一個個聽得了他們各自是什麽人,其實這間客棧也不是很大,大包房一共也就兩間,一間便是古鴻與薛憶霜所住,一間就是紅雀所住,其他房間一共住著九個人,除了不在的周洋以外,其中一對是年輕的伴侶,不過看著樣子,女子看似也不是什麽大家閨秀,也是一臉的風塵模樣,他們便是昨日裏古鴻誤闖的那間房中的人,男的叫朱碩,女的叫琴怡。
還有兩對夫婦,一對年紀已經不輕,男的叫蘇禾女的姓呂,而另一對說他們是新婚夫婦,男的叫做田成,女的叫做林萍。
其他還有兩個獨自居住的客人,一個據他所言叫做馬良草,是一個四處買賣藥材的藥材商,一個叫做汪興雲,是個落榜的秀才,要說還有其他人,便是這客棧的掌櫃的以及四個店小二了。
但是這三對夫婦尚且好說,互相之間都能給出不在場證明,而那獨自居住的二人相對又一時之間無法給出不在場證明。
待張仵作驗完屍首以後,便承包給了梁衝:“梁都頭,我已驗明,死者死於窒息不錯,死亡時間大致是寅時。”
聽得張仵作說完,梁衝便點了點頭,安排眾官差收拾好屍首,便抬回官府,而與此同時便又對著在場眾人說道:“為了配合審案,你們也都要隨我會府衙一趟。”
顯然,這個做法便是叫這些本是抱著遊玩心態前來的人甚是不樂意,但是眼看著他們好似不太情願的樣子,梁衝頓時將雙眼一瞪,那本就威嚴的麵容一時之間顯得格外凶狠,也叫這些人不敢言語,隻得紛紛隨著官差們的離開而跟隨前去。
剛一出得門,隻見得周洋風塵仆仆地趕了過來,此時他身後帶著兩個小司,應當是他的隨從,看樣子周洋這是剛剛做完生意回來,眼見得官差從自己的客棧當中抬出了一個死屍,又接連帶出了十餘個人,便趕忙上前詢問:“梁都頭,這是怎麽了?”
梁衝顯然也是對這個周洋相對熟悉點,畢竟也是廬州城內有些名望的富翁,便是拱手施禮道:“周老板,哦,對了,這是您的客棧,不巧,昨日夜裏這裏發生了一樁命案,所以我要將他家都帶回府衙詢問一番。”
“命案?”周洋聞言有些吃驚,眼看著那已經上了擔架蓋上白布的屍首,頓時眉頭有些緊鎖,隨即問道,“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是這樣的,周老板。”古鴻眼見是周洋,心中倒是忽而有些欣喜,畢竟自己也是想要認識周洋這個王忱曾今口中的好友的,這便主動上前說道,“死的人叫做陳江河,早晨發現被人用繩子勒死,隨後拴在了床架之上。”
周洋聞言不由想了一會兒,隨即便對著梁衝說道:“那這樣,梁都頭,既然是我的客棧出事,我自當負責,那我也隨了一起去吧。”
梁衝聞言,好似有些欣慰,但是也沒有多少表露,便又是拱手一拜道:“那就多謝周老板的配合,請。”說罷,梁衝便將手一攤,示意周洋前行,周洋會意,也沒有客氣,便點了點頭也抱拳回了個禮,轉身朝著府衙走去。
廬州也是大城,府衙也是在廬州中心,離得那客棧也相去不遠,便是走了兩刻多鍾也就到了,由於早有官差先行一步去告知知府,這便早已有衙役列隊兩旁,等候眾人到來。
一進得裏麵,隻見“肅靜”、“回避”字牌醒目,“明鏡高懸”四字牌匾高掛正堂,一個留著黑色長須的瘦削中年人身著官府端坐於正堂,見得眾人前來,紛紛與他叩首後,便問道:“梁都頭,你把事情經過訴說一遍給我。”
梁衝便一步上前對著知府說道:“啟稟大人,今日早晨屬下收得報案,說是城中有約客棧發生命案,便是一名入宿之人被長繩鎖喉而亡,懸於床架之上。”
那個知府點了點頭,便問張仵作道:“仵作?”
張仵作聽得喚他,也知該說些什麽,便上前拜道:“啟稟大人,小的已經粗略驗了驗屍首一番,確實是被人勒住脖子窒息而亡,大致是寅時而亡。”
知府聞言,便又點了點頭,隨後環顧在場眾人,便問道:“這些人就是所有疑犯?”
梁衝聞言便說道:“他們都是昨日入宿那間客棧之人,還有客棧裏的掌櫃夥計,而周老板昨日並不在客棧居住。”
知府也看到了周洋,好似還相對客氣地說道:“周老板,既然你昨日並不在場,為何要前來?”
隻見周洋拱手一拜道:“秦大人,雖說周某昨日並未在客棧當中,但是既然發生命案,無論是我客棧夥計所謂還是外人所為,都應當由我這個客棧老板負責,故而前來一聽,也希望能幫助大人盡早捉拿真凶。”
周洋這話聽在秦知府的耳中也甚是舒服,一來他積極配合也省去了衙門不少麻煩,畢竟周洋是出了名的大老板,其勢力覆蓋全城,就連自己也要給他些許薄麵,二來他口口聲聲會盡力相助,憑他的實力,確實若是相助,也省去了府衙當中不少的開銷與氣力,當然是再好不過,想到此處,這秦知府竟然還微微揚了揚自己的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