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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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指引之緒頓前行,怎奈天不憐我憂。

    “這是……”梁衝眼看這番情形,頓時駭然,忙扭頭對著身後房間喊道,“馬,馬老板,馬良草!”

    “不用喊了。”隻聽古鴻站起身來,對著梁衝說道,“已經沒救了,頭骨都碎了,他早已氣絕了。”

    聽聞此言,梁衝也不覺啞然,隻得進了房中,在汪興雲身邊蹲下,隨即查看了起來,確認了他確實是已死,不由焦慮之色更加濃重起來,隻聽他悠悠問道:“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方才不還好好的。”

    由於這酒壇破碎之聲,隨即又是梁衝那中氣十足的叫喊之聲,不僅僅是馬良草,甚至在客棧中的眾人也都紛紛被吸引了過來,但見汪興雲一頭栽在這酒壇當中,不由紛紛扭頭不看,而聞聲而來的馬良草以及薛憶霜與紅雀,看得也是一臉漠然。

    “怎,怎麽會這樣?”隻聽馬良草顫抖著問道。

    古鴻也是無言以對,隻是微微搖了搖頭,又是歎了一口氣後對著梁衝說道:“梁大哥,麻煩你又要跑一趟了。”

    梁衝自然明白古鴻話中的意思,便起身下了樓去,而古鴻隨即對著在場眾人說道:“諸位,事情發生突然,還請你們配合,隨我都下得樓去,於飯堂就坐,我有話問大家。”

    “這事可跟我們沒有關係。”聽聞此言,那對好似新婚不久的夫婦忙說道,顯然他們眼見此情形早已慌亂,連說話都語無倫次,“我們剛剛,剛剛是在樓下吃飯,這幾個小二可以作證。”

    說著,便見得那名叫林萍的女子以及那幾個店小二紛紛點頭。

    “你們這麽急著撇清關係幹什麽?”那個姓呂的夫人白了他們一眼說道,“知不知道越是如此,越擺脫不了嫌疑。”

    這一句話,真叫幾人聽得更加慌亂,她的丈夫蘇禾顯然皺了皺眉,對著她說道:“夫人切莫多言。”

    “我有說錯嗎?如果不是那個娼妓,那就是那幾個最害怕的了。”呂夫人顯然是在說紅雀,薛憶霜一聽便來了怒氣,隻見她厲聲質問道:“你作為一個大戶夫人,竟如此口無遮攔,紅雀隻是一個舞女而已,何來娼妓一說。”

    “有什麽區別?都是賣弄姿色給男人看的。”那個呂夫人接著說道。

    隻聽薛憶霜又冷哼一聲說道:“好啊,先不說這個,就是最慌亂最想擺脫關係的人恐怕是夫人您自己吧?像你這般亂咬人的,我也是頭一次見到。”

    薛憶霜不動聲色便是將呂夫人比作貓犬,也叫那呂夫人聽得氣不打一處來,剛要反駁便見那蘇禾一把拉住她說道:“行了,你就少說兩句,你還嫌不夠亂嗎?”

    “我又說錯嗎?”那個呂夫人聽得自己的丈夫都不幫自己說話,顯然怒氣更盛,便指著蘇禾的鼻子說道,“你這老不休的,之前自己嚇了個半死,現在怎麽了?我幫你解解圍,你卻覺得我是胡說嗎?”

    “沒有!”那個蘇禾連忙說道,但是為時已晚,隻聽那個呂夫人好似泄憤一般地發泄起來:“要不是你說有人宴請你來此地過這什勞子的乞巧節,我才不會來此,還無端端牽扯到命案之中,而你呢,剛剛嚇得躲在房裏抖成了什麽樣?”

    蘇禾顯然是不想僅僅是一言,竟叫自己夫人把自己的窘態都說了出來,不免有些麵紅,但是古鴻卻都聽在耳裏,他慌忙問道那蘇禾:“蘇老板,敢問尊夫人所說有人宴請你們是怎麽一回事?”

    隻見蘇老板聞言不由一愣,卻見那周洋有些疑惑地問道:“古公子不知道嗎?”古鴻聞言,轉頭看向周洋搖了搖頭道:“在下也隻是偶然之間入住此客棧,當中緣由自然是不知道了。”

    周洋聞言點了點頭說道:“也是,不然也不會與我那掌櫃的爭論如此之久。”

    “那周老板是知曉當中原由?”古鴻問道。

    周洋便說道:“確實,我也有些疑惑,在前不久,便有一個神秘之人,說要宴請一些人入住此客棧以過乞巧節,便包下了客棧的幾間客房。”

    “那你可知道是請什麽人呢?”古鴻覺得這事確有蹊蹺,便趕緊問道。

    隻見周洋聞言便指著在場除了古鴻與薛憶霜以外所有的住客說道:“便是他們了,原本應當還有一兩個客人的,但是當他們入住之時我才知道他們並未到來。”

    古鴻聞言頓時皺起了眉頭,不由問道:“你們這些人,都說是第一次來此,那麽究竟是誰會同時邀請你們到來?”

    那幾個人聞言,便好似一頭霧水一般,紛紛搖頭不語,而正此時,那梁衝已然帶了幾個衙役來到了客棧,紛紛上得樓來,徑直入了汪興雲的房間,而後不久,隻見那個張仵作也氣喘籲籲地趕了過來,一進門便開始驗起了屍首。

    “其餘沒事的人都先下樓,待會兒再一一詢問你們。”梁衝眼看著眾人都是臉色陰沉站立原地,便勒令眾人下樓,眾人此時全然沒了主意,便是隻得紛紛下了樓去。

    下到樓下,眾人依舊一言不發,周洋見狀,便是一探,隨即喚來掌櫃的,對著他吩咐了幾句,掌櫃的聞言,便是又安排了小二下去。

    古鴻見狀不由問道:“周老板,有什麽事嗎?”

    隻見周洋勉強擠出一絲笑意說道:“我是看大家都心力憔悴,想著讓廚房給一些安神補腦的湯水給大家吃一些。”

    “有勞周老板費心了。”周洋聞言便是微微一笑,搖了搖頭後也不再多言,隻待仵作驗了屍體,眾衙役抬著汪興雲的屍首下了樓去,眼看著擔架之上蓋好的白布,頭部的獻血將那蒙著他頭上的白布逐漸染紅,叫人不敢直視。

    待到那些衙役離去,梁衝方才與張仵作慢慢下了樓來,看見古鴻,便徑直上前對著古鴻說道:“古鴻,秦大人的意思是,叫你將這個案子一同辦了,他再多給你一天時間,叫你務必拿住真凶。”

    “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薛憶霜聞言便開口怒道,“真不知道這個姓秦的怎麽當這廬州的知府的。”

    “不要說了。”古鴻顯然也是怕薛憶霜禍從口出,趕忙阻止了她,隨即對著梁衝說道,“梁大哥,我明白了,對了,屍首驗得如何?”

    隻聽張仵作說道:“很明顯,死者就是頭骨遭到重擊而亡,有可能是他自己摔倒撞到了酒壇,也有可能是被人用酒壇子砸死的,這我無法確定。”

    “不是酒壇子。”古鴻聞言便篤定地說道,“我方才已經看過屍首了,若是被酒壇子之類砸開頭顱,應該是在頭部有破裂的痕跡,但是顯然那攤血不是因為被酒壇砸破而流,而是被這碎裂的酒壇碎片給割破的。”

    張仵作聞言,頓時恍然大悟道:“你這麽說來,確有這個可能,我也奇怪,為什麽被酒壇擊中,這頭部會出現那麽長一道口子,而且口子不深。”

    “那既然不是酒壇砸的,那是怎麽回事?”梁衝有些疑惑地問道。

    隻見古鴻撓了撓頭,隨即說道:“我就有種感覺,這個汪興雲是被會武功的人一掌拍碎頭骨的,張仵作,還請你回去再仔細檢查一下死者的頸骨是否斷裂。”

    “頸骨?”張仵作顯然有些沒有反應過來,隻聽得薛憶霜說道:“哎呀,如果是被會武功的人打碎頭骨的話,那就說明那人的武功根本也不會差,一掌拍碎頭骨,那麽相對的頸部的骨頭也就有可能同樣受損。”

    “哦,有道理有道理!”張仵作恍然大悟,“我這就回去檢查一下。”說著,便也風風火火地趕回了衙門去了。

    梁衝自然沒有離去,他便也在古鴻身旁坐下,剛想開口詢問,卻見得古鴻猛然間起身,不覺驚愕,隻見古鴻大步走到客棧樓梯口,又折返了回來,麵色凝重好似又有些許的猙獰。

    “你怎麽了?”不等梁衝開口,周洋便先問道。

    隻見古鴻搖了搖頭說道:“沒什麽,隻是實在是沒有頭緒,心中難免煩悶。”

    “你煩悶有什麽用呢?”薛憶霜在一旁聽了不免忽而覺得心中不快,便斥責道,“本來這又與你有何幹係?你現如今將自己也陷了進來。”

    “我隻是……”古鴻剛要說話,便聽薛憶霜繼續說道:“我不是怪你會趟這趟渾水,隻是覺得,既然你要做就做好,雖然你平日裏呆傻,但我也曾見你探過兩次案子,可能這便是你的天賦,或者說是你的責任心,那麽既然如此,便要堅持下去,哪有現在這樣,剛一開始就自暴自棄。”

    “我沒有自暴自棄。”古鴻又想解釋,但薛憶霜依舊打斷他道:“這有什麽區別,我什麽時候見過你這般樣子,完全不似以前那般遊刃有餘。”

    古鴻聽得此處,也是心中不免一陣悸動,確實,自己平時探案時根本不是這種感覺,就因為毫無線索?就因為毫無頭緒?很多時候自己不是也經曆過了這樣的事情,但是也不是一一被自己給解決了。

    想到這裏,古鴻的心中還是有些苦楚,竟不知自己究竟為何苦楚,卻聽周洋在一旁小聲說道:“你是不是覺得這個凶手若是殺人沒有目的性的話,很可能會連累到薛姑娘?”

    確實如此,這連古鴻自己都未曾想明白的道理竟然被周洋一語道破,眼看著周洋略帶笑意地望著自己,古鴻頓時覺得麵皮發燙,竟不敢再直視周洋,隻得結巴說道:“也,也不是……”言語結巴,竟不知說什麽好,隻得自顧轉悠。

    恰巧,此時幾個店小二端著幾碗熱乎的米麵來到廳前,道:“幾位,你們吃些東西吧。”

    此時的眾人,哪有什麽胃口,雖然有點頭回應的,但是也不見有人動筷子,周洋見狀便對著幾個小二說道:“你們也先去吃一些吧。”

    那幾個小二聞言,謝過了老板,便一邊輕聲議論一邊下去,經過古鴻身邊之時,正巧說道:“怎麽每次遇到這幾個人,都要出些事端。”

    “就是,上次是大火,這次是死人。”

    “別說了,一會兒叫掌櫃的聽見又要難過了,上次大火他的夫人……”兩人說著,眼看著古鴻朝他們看來,便及時住了嘴,低頭回了後廚。

    “我先上樓再看一看。”古鴻忽而想到什麽一般,便自顧上了樓去,梁衝見狀也跟了上去。

    “我也回房了。”呂夫人見古鴻與梁衝上樓,便也伸了個懶腰要準備上樓。

    “你們都在這兒待著。”梁衝走了兩步,見有人要跟上,頓時扭頭對著眾人說道。

    “沒錯。”剛走到一半樓梯的古鴻也頗感認同,“大家還是先都待在這兒吧,這也是確保凶手無法動手,為了大家的安全著想。”

    “不勞費心。”呂夫人似乎完全沒有在意古鴻與梁衝的話語,自顧走上了樓去,走了幾步還不免扭頭對著自己的丈夫蘇禾問道,“你不上來?”

    蘇禾顯然膽子十分小,又懼怕自己的夫人,但是在細細忖度了一會兒以後,還是選擇了留下樓下,並未與呂夫人上去,古鴻見得呂夫人不再理會蘇禾,自顧從自己身邊經過之時,隻得說了一句:“那夫人記得緊閉門窗,一切小心。”

    呂夫人當是聽到了古鴻的勸告,但是依舊毫不理會,之時自顧上了樓去,古鴻見狀,也隻得搖頭歎息,與梁衝一同上了樓去。

    在那汪興雲的房中,依舊是滿滿的畫紙,以及那一灘混著酒水的淡紅血跡,古鴻在房中四處查探,卻是依舊無法找到任何線索。

    “古公子。”此時,隻見得周洋走上了樓來,對著古鴻說道,“還是沒有任何頭緒嗎?”

    古鴻見是周洋,便說道:“周老板,你便是在樓下與眾人一同就是,何必也上來呢?”

    隻聽周洋又是淡淡一笑說道:“我這間客棧不大,但是承載的便是我十幾年來的思念之情,現如今若是再出什麽岔子,我生怕官府會封了我這件客棧。”

    古鴻理解周洋的心意,但是梁衝卻不明白,甚至有些懷疑地問道:“周老板,你這般有錢,為何憑地如此在意這一間小小的客棧。”

    周洋聞言,卻不置可否,隻聽古鴻輕輕一拍梁衝的肩膀說道:“這便是一個講義氣的人對於自己的好友的一種情懷吧。”

    “情懷?”梁衝當真是越聽越糊塗,他哪裏知道,這便是周洋與王忱之間的一份情誼,看著周洋如此在意這間客棧,他甚至有一種衝動,想要當即就開口詢問周洋關於王忱接下來的故事,隻不過想了以後他還是按耐住了自己這好奇之心,畢竟盡快破案才是正理。

    “砰!”隻聽得一聲撞擊之聲傳來,汪興雲房中的三人臉色忽變,古鴻第一個回過神來,便迅速衝向呂夫人的房間。

    隻見得本來上樓之前他們發現的應當是緊閉的房門,現如今居然打開了一道縫隙,儼然就是不及關好,也不多想,三人這便推門而入,隻見得房間當中,呂夫人為穿外套披肩,身著睡衣倒在床頭,身子蜷縮成弓狀,雙目圓瞪,麵色痛苦,嘴巴微張已然氣絕。

    “怎麽會?”梁衝見狀也是大吃一驚,“我們都在樓上,怎麽會這樣?”

    而此時,聽得樓上的動靜,眾人也紛紛趕了上來,眼見此情形也都一臉茫然,畢竟這一日之內見得三個人無故喪生,再害怕也於事無補,有的隻有茫然,甚至都沒有多大的錯愕,隻是愣愣看著呂夫人的屍首。

    蘇禾畢竟有些年紀,不及年輕人矯健,最後才呼哧帶喘地進了房門,一眼便見得自己夫人麵目猙獰地死在床頭,情緒激動,大步上前抱住自己夫人的屍體開始痛哭起來,一邊哭還一邊罵道:“叫你別一個人上來你偏偏不聽,你怎麽就這麽走了……”

    哭聲淒利,叫人心寒,雖然這個蘇禾是個怕夫人的人,這點從他們夫婦的對話當中就能聽得明白,可畢竟老夫老妻十餘甚至數十餘載,情感還是頗深,這般眼看著方才還好好的夫人如今就死在自己麵前,一時也難免受不了這打擊,隻待哭了一會兒以後,竟然暈厥了過去。

    幸得馬良草正在旁邊,這便立即扶著蘇禾去了自己的房中安置。

    古鴻見得蘇禾離去,看著他明明暈過去卻還是淚流不止的樣子,頓時心中那股怒氣油然而生,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在自己眼皮底下,接連行凶,自己又豈能容忍?越想越是氣惱,便是一拳打在桌案之上。

    隻聽得哢嚓一聲脆響,桌子應聲散落一地,眾人見狀也都大吃一驚,薛憶霜知道古鴻不是生氣,其實是悔恨,他這般嫉惡如仇之人,如今卻屢屢讓那個凶手得手,沒能盡到自己應盡的責任,他定然是悔恨,也不多言,隻見得薛憶霜慢慢上前,輕輕將手搭在古鴻的臂膀之上。

    古鴻感到了手臂的一陣溫熱,也終於逐漸平複了心情,但是頭一直頭一直沒有抬起,忽然,他好似想到什麽一般,抬頭問周洋道:“周老板,我還有一事想要請教。”

    周洋不想古鴻此時忽而要問自己話,便點頭說道:“但說無妨。”

    隻見古鴻目不轉睛看著周洋問道:“敢問你,上樓之後是否是直接來的汪興雲的房間。”

    周洋聽古鴻這麽問,便說道:“實不相瞞,在下方才發現自己的鞋子磨壞了,故而先回了房間一趟換了雙鞋子。”說著,便拉起袍子,露出腳下那雙嶄新的布靴。

    古鴻見狀便點了點頭道:“那就是說明,那段時間,你沒有不在場證明?”

    “古鴻,你……”梁衝聞言,便知古鴻這是懷疑到了周洋的頭上,便是想要詢問,隻見古鴻將手一抬,示意梁衝先不要說話,自己又接著問道,“那這段時間,我是否可以理解你,是有足夠的時間進入呂夫人的房中,隨後將她殺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