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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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生疑則意相傳,心存惑則鬥膽測。
麵對著古鴻的疑問,周洋似乎並沒有什麽異樣,沒有那種被冤枉的不快,亦或是被人被說破事實的恐懼,他依舊是平靜地看著古鴻,竟然好似還依舊流露出了一抹淡淡的微笑,隻聽他對著古鴻說道:“這我無可辯駁。”
聽著周洋如此平靜地說出了此話,在場眾人不由也大為吃驚,隻聽得掌櫃的忙說道:“周老板,切莫胡言啊。”
周洋則笑著對掌櫃的說道:“掌櫃,我並沒有說是我啊,隻不過古公子的疑慮卻也是真的,那時候我確實孤身一人在樓上。”
“既然如此。”梁衝聞言便說道,“周老板,還請跟我回衙門走一趟了。”說罷,梁衝便做出了一個請的姿勢,示意周洋與他一同前去。
周洋見狀依舊沒有做出任何太過激動的樣子,便還是點了點頭,隨即與梁衝一同下了樓去。
“周老板!”掌櫃的還在門口喊著,但是周洋與梁衝卻是頭也不回地下了樓去,徑直出了客棧,坐上周洋的馬車,奔著衙門而去。
“你真的覺得是周老板做的嗎?”眼看著二人離開,薛憶霜總覺得心中不是滋味,確實,這一切來得實在突然,又實在簡單,而且這個周洋一直以來給薛憶霜的印象也是不錯,怎麽會就這麽簡單地就成了殺人凶手呢?
“我也不知道。”古鴻聞言說道,“就是憑我的直覺,我覺得,這當中的緣由應該不簡單,所以,可能你越是想不到的,卻也越是出乎意料。”
說著,古鴻便又對著眾人說道:“好了,各位,事情秦知府自然會查個明白,但還是希望各位不要妄自離開這客棧,直到梁都頭回來給我們一個答複。”
眾人此時已然見證三人的死亡,自然也不再敢多說什麽,便各自不言語,回了自己的房間,等到眾人散去,古鴻才與薛憶霜來到了馬良草的房間。
此時房中非常安靜,馬良草正坐在凳子上休息,一些簡單的草藥以及針灸包放在桌子上,而蘇禾卻依舊是昏迷不醒。
“他還沒有醒嗎?”古鴻進門以後,看著躺在床上的蘇禾,便問道。
馬良草眼看著是古鴻與薛憶霜進來,便搖了搖頭說道:“他本身其實因為此事已經是精神十分緊張了,再加之受到夫人之死的打擊,一下子氣血不暢。”
“也是可憐了。”古鴻眼看著意思麵色蒼白,昏迷之中嘴唇還在微微顫抖的蘇禾,不免起了一絲惻隱之心。
“他可憐?這種連自己夫人都怕的人,活該他死了老婆才知道後悔。”薛憶霜顯然一直對那個呂夫人心中不存好感,隻不過她也隻是氣話,並沒有多大惡意,古鴻自然知道,但是畢竟人已經死了,他還是不希望薛憶霜再多說什麽,便輕聲製止道:“薛姑娘。”
薛憶霜也沒有反駁古鴻,便是將頭一扭,坐在了凳子上一聲不吭,古鴻見薛憶霜出奇地沒有與自己拌嘴,便也坐了下去,房中又陷入了一片沉寂。
隻聽得那馬良草忽而開口說道:“古公子。”
古鴻聞言,便抬頭看向馬良草,隨即說道:“馬老板,你說。”
馬良草先是歎了一口氣,隨後方才說道:“你知道我為什麽要當草藥商嗎?”
古鴻聽得心中一陣莫名,便開口說道:“這個……不知。”確實,這便是叫古鴻怎地去知曉,縱使猜也是沒有一個猜測的方向。
隻聽馬良草繼續說道:“我本來其實是做珠寶玉器的生意的,直到幾年前,我在一家客棧遇到一些事情,犯下了我這一生最大的錯。”
古鴻依舊不明這馬良草想要說些什麽,便問道:“錯?什麽錯?馬老板,你這講得,叫我有些不明白。”
眼見著古鴻好似當真聽得一頭霧水,馬良草便說道:“其實,我也是受人之邀前來此間客棧入住的。”
“什麽?”這當真是晴天霹靂,叫古鴻根本不曾想到就連這馬良草也是受邀而來,便急忙問道,“那你可知究竟是何人之邀?”
馬良草聞言依舊搖頭說道:“確實不知,我隻知道,前幾日我在老家藥鋪受到一封書信,上麵說宴請我前來此地相聚。”
古鴻聞言,卻又覺得蹊蹺,便好奇問道:“如此這般,你便來了?”
“當然不是。”馬良草搖頭說道,“書信當中,有講到一個我不得拒絕的內容,叫我無法放下心中這個顧慮,便來了。”
“是否跟你方才所說的那間錯事有關?”古鴻聞言,便好似猜到了個大概,便這般問道。
果不其然,馬良草聞言先是愣了一下,隨即便點頭說道:“正是,而且我沒想到,那次住客棧之時,碰到的幾個人,也都相繼入住了這間客棧。”
“幾個人?”古鴻聞言,忽而說道,“是否就是在客棧中其餘居住的那幾個人?”
馬良草聞言便點了點頭說道:“正是,除了有兩個好似沒有來,以及那陳江河的夫人沒有來,其餘的都紛紛到了。”
“馬老板。”古鴻終於是覺得事情好像終於找到了一個關鍵點,好讓自己明白這一切的一切,隨即便又開口問道,“還請你如實告知這一切。”
馬良草既然會開口同古鴻說這些,古鴻也自然明白馬良草便是有意告知自己這一切的真相,果然,馬良草聽得古鴻說道,便是默默點了點頭,隨即將一切告訴了古鴻。
天色慢慢黑了下來,古鴻才與薛憶霜走出了房間,臉色都不是十分好看,顯然是聽完了馬良草告知的事情以後,心中有些五味雜陳。
“別多想了。”薛憶霜對這古鴻說道,“其實你自己想想,換做了你自己,那種情況之下,你又會做出怎麽樣的選擇?”
古鴻聞言,便看了薛憶霜一眼,心中也是佩服這個小姑娘的見地竟能如此,但是難免還是有些壓抑,隻得歎了一口氣後說道:“但是……”
“別但是了!”薛憶霜一把拍在古鴻的肩頭,隨即說道,“現在最主要的,還是把凶手找出來,如今你應該有所眉目了吧?”
古鴻聞言,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後說道:“大致還是清楚明白了一些,隻不過我還要再觀察一下。”
正當兩人說著,隻見得一個店小二上得樓來,見到古鴻以後便打招呼道:“古公子,時辰不早了,掌櫃的已經給各位備好飯菜,要不大家都來吃一些?”
古鴻眼見著店小二,便問道:“梁都頭和周老板還沒有回來嗎?”
那個店小二聞言,也是轉而有些失落的樣子,隨即說道:“沒有呢,我們與掌櫃的也一直盼著周老板能回來,說真的,他這樣的好人,我們怎麽都不信他會殺人。”
古鴻的心中對於周老板一直心存好感,也帶著些許的感激之情,聞言便點了點頭,又拍了拍那個店小二的肩膀後說道:“我知道,好了,那我們先下去吃飯了,辛苦你準備一份飯菜拿到馬老板的房中,蘇老板還沒有醒來,便給他備一些。”
“好嘞!”那個店小二聞言便爽快地答應了下來,便去一間間的房間叫人下樓吃飯,其實他要去的也隻有三間房間,便是田成與林萍夫婦的,紅雀的,以及馬良草的了,畢竟現如今還活著的人就隻有這一些了。
晚飯依舊很是豐富,有魚有肉還有美酒,這都是周洋提前吩咐好的,但是眾人又哪有心思喝酒,便是隨便吃了一些便又準備各自回房。
正在大家要離開之際,隻聽古鴻說道:“諸位,還請留步,聽我一句。”
眾人此時的心情都不怎麽好,但是既然這個秦知府點名要他查案的古鴻開口,便還是駐足聆聽,隻聽得古鴻說道:“現如今梁都頭還未回來告知大家,大家便不能確定周老板便是凶手,所以為了安全起見,今晚還是都聚在一起,也以免那凶手趁夜再襲擊大家。”
那幾個人現如今當真是心中恐懼,聽得古鴻說出“凶手”二字之時,已然心虛了一大半,便紛紛點頭應允,但不想,就在田成、林萍乃至掌櫃小二都答應之際,掌櫃的忽然開口:“恐怕不行。”
古鴻聞言一陣奇怪地問道:“掌櫃的,為何?”
隻聽掌櫃的說道:“古公子有所不知啊,我每夜都要獨自在後院誦經念佛,便是沒有時間啊。”
“誦經?”古鴻聞言不免覺得有些奇怪,隻聽得一個店小二說道:“古公子有所不知,掌櫃的的妻兒都因一次意外身亡,所以掌櫃的便是每夜都會在後院的小佛堂之中為自己往生的妻兒誦經超度。”
古鴻之前也確實聽得這幾個店小二議論過一些話語,心道原來如此,但是此時事關重大,便還是說道:“掌櫃的,這關係到信命,我便還是希望你能留下,我相信少誦一天經,你在天的妻兒也不會怪罪於你。”
隻見得掌櫃的搖了搖頭堅定說道:“那可不成,得之我運,失之我命,若是凶手當真要我性命,我便是在哪兒都逃脫不了,相反,若老天不想收我,便是如何也不會有危險的。”說罷,便不再理會眾人,自顧向後院小佛堂走去。
“哎,掌櫃的!”古鴻喊道,顯然沒有再得到掌櫃的理會,隻得一聲歎氣之後,回到了廳前,對著眾人講到,那麽今夜大家就在此休息吧。
眾人由於都被死亡的威脅所拘束,所以一切也都按照古鴻的交代所做,紛紛靜靜待在樓下正廳之中沒有聲響,直到月上枝頭,鳥雀的鳴叫之聲傳來,伴隨著念佛之聲陣陣。
掌櫃的當真就這般待在佛堂之中,靜靜念經禱告,蠟燭一點一點燃盡,他卻依舊還在誦著經文,而廳中的眾人也由於夜色漸濃,紛紛趴在桌子之上睡著了。
夜風吹開了佛堂的窗戶,將蠟燭吹滅,掌櫃的這才停住了誦經之聲,有些抱怨道:“夜風真大,為何吹滅我的蠟燭。”說罷便起身去拿火折子準備再給蠟燭點上。
但正此時,忽而覺得身後一陣陰風劃過,轉眼便來到了掌櫃的背後,不等掌櫃的反應,便一手抓向了掌櫃的的脖頸之處,但是剛要觸及,便是覺得有一隻手將自己以及伸到掌櫃的脖子之前的手扣住,竟動彈不得,那人下意識便想反擊,便左手抬掌,向掌櫃的後背拍去,可怎想掌櫃的竟一個躬身躲過了這一掌,隨即抓著自己的腕子向後一翻,氣力之大,竟將那人淩空舉起,隨即重重摔在地上。
忽而,佛堂之中燈火通明,竟是周洋與梁衝各自舉著一支蠟燭,連同薛憶霜以及客棧之中的眾人紛紛前來。
燭光搖曳,竟照射出那凶手的麵龐,枯瘦如柴,麵黃肌瘦,竟是那蘇禾。
“原來是你。”此時,卻聽那按著蘇禾的人說道,再仔細一看,竟是古鴻,此時他身著掌櫃的服飾,正死死按著那蘇禾。
蘇禾也通過燭光看清了掌櫃的麵龐,又看到人群之中過得周洋和梁衝,還有穿著古鴻衣服的掌櫃,此時方才醒悟,不由歎道:“原來這都是你布下的局!”
“隻是我也沒有想到。”此時便聽古鴻說道,“竟然會是你。”
“蘇禾!”隻聽梁衝一聲爆喝道,“如今人贓並獲,你還有什麽可狡辯的?”
此時的蘇禾知道自己已然是百口莫辯,便冷冷一笑道:“算了,本來我也不指望真的能把你們都殺光,已經殺了三個了,值了,鴛鴦的在天之靈,應當也可以安息了。”
“鴛鴦?”古鴻聞言不由一愣,便問道,“你口中的鴛鴦是誰?”
“是好幾年前,黃州一帶有名的舞姬。”此時隻聽得馬良草說道,說話之時,眼睛還不由得瞥了一眼一旁的紅雀,但是又立即轉回。
“原來,你是為鴛鴦來報仇的。”古鴻聞言,不由說道。
而那個蘇禾聽了頓時愣了一下,隨即便又驚奇地看了一眼古鴻,卻忽而恍然道:“看來你早就知道這一切了。”
隻聽得古鴻說道:“我隻知道,三年多前,你們幾個都曾在黃州的一間客棧當中居住,那時候所住的人除了沒來的兩人,還有的就是掌櫃的妻兒以及這個叫做鴛鴦的女子了。”
“沒錯。”隻聽得蘇禾說道,“其實,我早就傾慕鴛鴦,而鴛鴦對我也是有意,可是,就是我家有那婆娘在,叫我不敢迎娶鴛鴦,所以隻有每逢去黃州采貨之際,方才能有這麽一段時間相會,可是,紙難以包住火,那婆娘也不知哪裏聽到的風聲,竟然硬是要隨我一同前去,甚至,甚至,竟然在客棧當中放火,企圖燒死鴛鴦。”
“火是呂夫人放的?”古鴻聞言不由一愣,因為從馬良草此前告知他們所說,那次是柴房不小心起火,以至於火勢越來越大,那一日是後半夜,所以直到火光衝天大家方才醒了過來,而當時除了鴛鴦,還有掌櫃、田成、林萍、汪興雲以及馬良草還困在當中,而鴛鴦本可以逃生,但是為了他人的性命,竟折返火場救出了眾人,但不料自己的腿被坍塌的房梁壓住,而那些人,為了自己的性命,竟沒有再顧鴛鴦的死活,而自顧逃出了火場,以至於鴛鴦在那場火災當中,香消玉殞。
但是,官府查案之後,斷定的結果便是廚房爐灶失火而已,是一場意外罷了,這與馬良草所說的有些出入,便心生疑惑。
卻聽蘇禾說道:“狗屁失火,是那婆娘買通了那裏的夥計放的火,這都是在去年,我們兒子婚宴後,她醉酒告訴我的。”
古鴻聞言,當真是有些驚駭,不由說道:“所以,你才會以這件事為要挾,讓他們前來,便是想要將他們全部殺害?”
“沒錯!”隻聽蘇禾說道,“當我得知,這個掌櫃在此謀生之時,便有了這個打算,我在信中告知自己知道當年的真相,要他們前來,果真,他們大都都心存愧疚,紛紛來到此地,而且,我也成功殺了三個了,最開心的就是,我終於把那個婆娘給殺了。”
說著說著,那個蘇禾竟笑了起來,笑聲沒有任何的開心之情,有的卻是不住的悲涼,聽得眾人一頓毛骨悚然,好似這就是地獄之中,前來索命的亡魂的笑聲一般,但是古鴻卻不為所動,隻見得他用力一掰那蘇禾的手腕,隻叫他疼得再笑不出來,隨即喝道:“笨蛋,簡直荒謬,鴛鴦為了救人,卻沒有被人所救,確實是那些人的不是,但是你可知道,他們那時候,是發現了掌櫃的妻兒也在附近的火中,他們是先行去救他們了,而並非是不願來救鴛鴦!”
古鴻這話,好似一把尖刀一般,刺入了蘇禾的心窩,聽得他一陣愣神,隨即說道:“不對,不是的,分明是他們見死不救,他們懦弱罷了!”
“不。”馬良草一直在一旁靜靜聽著,此時方才開口說道,“那時候鴛鴦救了我們以後,便又發現了掌櫃的妻兒還在火場之中,我們便是一同去救掌櫃的妻兒,但是不想鴛鴦的腿被房梁砸中,而火勢越來越來,眼看著兩邊都無法救出,我們才隻得離開,不過說到底,我們還是覺得虧欠鴛鴦姑娘罷了,所以才紛紛會願意來赴這個約啊。”
“你騙我!”蘇禾此時當真是有些激動了,隻見他雙目圓瞪,歇斯底裏地喊道,“不是這樣的!不是!”
“你以為呢?”隻聽得古鴻喊得比那蘇禾更加大聲,內力支撐的嘶吼之聲,震得眾人雙兒生疼,隻聽他說道,“隻有你,一直以來火災憎恨之中,而他們,卻是活在愧疚之中,你可知道,三年之中,田成夫婦已經是鄉中有名的善人,馬老板,更是學了醫術,改做藥商濟世救人,而掌櫃的雖然遠離黃州,但是依舊在不時地撮合著天下有情之人,他們正一直用自己的方式來為自己做救贖,而你呢?除了怨恨,還有什麽?你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