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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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江花好月逢圓,秋落繽紛時而缺。

    那已經是冬天了,廬州屬於南方,雖然很少有如同北方那般的白雪皚皚,亦或是冰天雪地,但是卻有著一種刺骨的寒冷,地上的積水依舊會結成冰,風吹到人的臉上,也會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這便是南方與北方的區別了。

    臘月初八,雖然是個節日,但是難免因寒冷的天氣以及刺骨的寒風,叫人不敢出門,秦宅一大早,就有人出來打掃,將門前的冰霜稍稍清除一些,好叫那些前來登門的人不至於被滑倒。

    其實自從比武招親得罪了卓家,雖然也不至於受到多少的為難,畢竟還有三成的房屋租契所在,還是有不少商販要買他們麵子的,但是前來的也就僅僅是這些商販而已。

    卓家這半年來屢屢在秦家的地上挑事,弄得這些商販也是有苦不能說,好在有周家的幫忙以及一些同樣看不慣卓家作風的大商賈的幫忙,也不至於將事情弄得再大,加之州府知府也是命令警告過眾人不可鬧事,在一次規模比較大的衝突之後,知府終於忍無可忍,抓了不下三十人鬧事之徒,從此卓家也就消停了許多,在者成婚以後的王忱作為秦家的管事,時常出現在秦家房契商鋪的四周,現如今王忱武功高強的事已經不是秘密,自然也不會有多少好事之徒前來騷擾。

    秦憶霜又對於商鋪的租金折半,這也叫那些商販們不舍得就此離去,便也就安定下來,這天一大早,便是有來往不少的商販前來登門。

    秦憶霜知曉他們不易,便是象征地收了一些薄禮,多餘的便也都紛紛退了回去,這又叫這些商販好生感動,一個個誇秦大小姐善良。

    到了中午,飯菜做得,秦憶霜如同往日一般,叫上秦管家以及那些下人,一同就餐,王忱剛剛從外麵回來,顯然也是餓了,便是一進門就坐到椅子上準備吃飯,

    “去去洗一下手。”秦憶霜見得王忱雙手明顯有些泥垢,不由眉頭一皺,說道,“不就是讓你去看一下我們的地皮嗎?怎麽會弄這麽髒?”

    王忱聞言,看了看自己那滿是泥垢的雙手,不由尷尬一笑道:“米鋪的老吳拉米的車壞了,我幫著推了一把,但是不下心滑到了,哈哈哈哈……”說著,王忱便起身去了後院淨手。

    看著王忱這幫樣子,秦憶霜自然也就無奈一笑,但是在座的眾下人卻沒忍住,紛紛哈哈大笑起來,就聽憐兒說道:“姐姐,你看這姑爺,就是那般好心,還記得前些日子,幫養大鵝的老楊抓鵝,被鵝追了三條街哩。”

    “不就是因為他人好,才得姐姐的歡心不是?”惜兒接著說道。

    此時都已成婚半年之久,兩人之間也就沒了之前的羞澀,秦憶霜聽得也隻是微微一笑,麵頰也不再羞紅,本來便是家人,何必還在意這些?

    不久,王忱便淨手回來,方一落座,便聽得屋外叩門之聲啪啪作響,不由眉毛一鎖,好奇自語道:“都這個時間了,怎麽此時登門?”

    “會不會是來鬧事的?”秦管家也覺得,都是午飯時間,應該也不會有商賈前來登門,再說了,該來的上午也都來過了,又會是誰呢?這不免又讓秦管家有些擔心起來。

    王忱聞言,剛拿起的筷子便又放下了,對著秦憶霜與秦管家說道:“你們先吃便是,我去看看。”

    “小心。”秦憶霜自然明白,門總是要去開的,自然不會阻止王忱,便是說了這句小心,而王忱自然也就點了點頭出了門去。

    敲門聲一直沒有停下,便是隔了一會兒,又是連連作響,王忱聽得心頭不由一緊,也不問是何人,便是一把將門打開。

    剛一開門,便見一隻拳頭驟然打向自己的麵門,王忱不由大驚,道是當真是來挑事之人,也不多想,便側身閃過來拳,順著那胳膊便是一抓,隨即將那人拖進屋子,把他胳膊往後一翻,直接壓倒在地。

    “疼疼疼!王兄,是我,是我。”隻聽那人忽而語氣求饒,連連說道。

    王忱聞言,便是一愣,再看地上之人後,忙鬆開他的臂膀,隨即將他扶起,對著他說道:“周兄,你不要開這種玩笑,萬一傷著你那可如何是好?”

    來者便是周洋,他便是在外扣門許久,說來此時的周洋也不過是十八歲出頭的少年,當他打眼瞄到開門之人是王忱後,便玩心大起,想要試探一下王忱,不料方才一出手,便被王忱製住。

    隻見周洋站直身子,揉了揉剛剛被王忱掰疼了的臂膀後說道:“沒事沒事,傷在你王忱的手裏,也是我咎由自取。”

    王忱半年前得周洋相助,終是抱得美人歸,而且半年之中,二人也時常來往,關係自然密切,見得周洋這般,便不由問道:“你不是與令尊在外做生意嗎?何時回來的?”

    “剛回來。”周洋好似在秦宅之中也不見外,便是自顧說著便往裏麵走去,邊走邊說道,“你不知道啊,這次,父親又從遼人手中買了一些馬,遼國的馬雖好,但是遼地的吃喝我實在不慣,便中途跑了回來。”

    “你這樣你父親豈不又要怪你?”王忱一邊跟著周洋走著,一邊問道。

    “沒事,我父親也習慣了,反正在廬州一代他的生意我都接受了,也算是沒有叫他失望,這在外的事情,他還是比較由著我的。”說著說著已經來到了廳堂。

    眾人見得是周洋前來,便都紛紛起身,與周洋打招呼,周洋便也笑著一一回應,隨即拿出一個盒子,遞給秦憶霜說道:“嫂子,這是我從遼國那兒找到的一顆寶石,今天正逢臘八,就當做禮物送給你吧。”

    說著,隻見周洋打開盒子,一顆閃爍著紅光的寶石頓時呈現在眾人麵前,看著這顆寶石雖然不大,但是色澤優美,一看就是上等貨,秦憶霜便忙推脫道:“你別三天兩頭就送我家東西,我們也不缺這些,卻還勞你破費,這不叫我們如何是好呢?”

    “沒事沒事!”周洋笑著說道,“咱們都不缺這錢,所以,這些玩物也權當是消遣,也是小弟看得有趣,便拿來送於嫂嫂而已。”

    周洋這話明擺著便是將這貴重之物當做隨意的物件送給秦憶霜,不過他這話也是在理,對於秦家與周家來說,這一顆寶石的錢,恐是沒幾天就能賺到的,便隻得笑著將盒子收下,隨即問道:“你來得匆忙,吃過飯了嗎?”

    周洋聞言,嘿嘿一笑道:“來得匆忙,剛剛進城就來貴府,說是急著相見王兄,其實是饞嫂嫂的飯菜了,那個遼國食物忒地難吃了。”

    “那便坐下吧,秦管家,再給周公子添一副碗筷。”秦憶霜聞言不由捂嘴一笑,對著秦管家說道。

    秦管家自然笑著應允,隨即騰出一個位子給周洋坐,周洋也不客氣,便是一屁股坐了下去,王忱也隨即坐下。

    隻見周洋拿起碗筷,看著桌上的食物,其實也沒有多少豐盛,隻是一些家常的豆腐、白菜之類,最多是宰了一隻雞而已,但是周洋看著卻很興奮,便一一嚐了一便後說道:“嫂嫂廚藝越發的好了。”

    “還有我們幫忙呢。”此時憐兒不由說道。

    “知道知道,而且我一吃就知道這個豆腐是你做的。”周洋笑著回道。

    “真的?”憐兒一聽,好似特別開心一般,便問周洋道,“是不是特別好吃啊?”

    “其中最難吃的就是這個了,一吃便知不是嫂嫂的手藝。”周洋聞言,便笑著說道。

    “你!”憐兒聽得顯然心中不快,便怒視周洋道,“不好吃你還吃那麽多?小心吃壞你的肚子。”

    周洋聽了憐兒所言,頓時大笑道:“你做的,我吃壞肚子也是甘心。”說著,便又夾了一塊豆腐放在嘴中吃下,又繼續說道,“上次你說你想要吃蘇州的酥餅,我這次路過,就帶了一些來。”

    “真的?”憐兒本來還有些不開心,聽聞周洋這話,不免也轉而為笑。

    此時便見得惜兒說道:“周公子好生偏心,怎地不給我們帶些?”

    周洋聞言,便尷尬一笑,隨即從懷中拿出一個紙包,對著眾人說道:“有有有,你們放心好了。”

    “你是給憐兒帶的,我們才不要。”情兒聞言便開口說道,隨即眾人也聲聲附和起來。

    見得在周洋來後,整個秦宅不由熱鬧起來,王忱也笑著對著周洋說道:“我說周兄為何敲門這般急迫,還真差點當真以為是你饞我家霜兒的手藝,原來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此言說罷,又引來眾人的大笑,而周洋倒沒什麽,卻搞得憐兒一陣羞澀,麵皮紅得好似過節的燈籠一般,便放下碗筷道:“你們吃吧,我吃飽了。”說完,便起身向後院跑去。

    見得憐兒離去,周洋也是一陣不知所措,卻見得惜兒將那本已經打開的紙包包好,塞回到周洋手裏對他說道:“我們不奪他人所愛,你趕緊去吧。”

    周洋見狀,才覺有些羞愧,便點了點頭,硬著頭皮起身離去,看著周洋這瀟灑少爺也有這般窘迫的時候,眾人又是一陣歡笑。

    “看來,我們姐妹,要少一個了。”惜兒見狀不由說道。

    “可你們遲早也都要嫁人的呀。”秦憶霜聞言說道。

    “可是,我們,我們不想離開姐姐呀。”忻兒此時也開口說道,神情不免也開始落寞起來,這一下,將本是歡聲笑語的餐桌,弄得有些傷感。

    王忱見狀便也是明白秦憶霜的意思,她又哪裏舍得這一些平日裏猶如自己親妹妹一般的人,但此時他又不好多說什麽,便隻得看向秦憶霜。

    可能自從秦憶霜婚假以後,自己的心境也有所改變,雖然她確實一直真心把府中的下人都當作自己至親之人,但是他們終究是要婚嫁的,那四個丫頭不用多說,更何況還有幾個男子,他們不能一輩子都為自己做事,自己也要為他們的人身做考慮,所以,當麵對這個話題的時候,她也覺得,晚說不如早說,便開口道:“我自然也很舍不得你們,但是你們要知道,你們不能因為這樣,就舍棄了自己的後半生幸福。”

    “我不要。”忻兒有些想要哭的感覺說道,她的語氣變化,自然也引起了其他幾人的共鳴,她們也紛紛點頭同意。

    “哎。”隻聽秦憶霜歎了一口氣後,牽起王忱的手說道,“我明白的,但是我比你們更明白的是,一個真正愛你的人更加重要,你們以後一定會懂的,更何況,讓你們成婚又不是把你們發配邊疆,隨時都可以回來的不是嗎?我們永遠都是一家人啊。”

    秦憶霜這麽說來,那幾個還不諳世事的少女自然還是無法完全聽得明白,隻不過由於秦憶霜的後半句話,讓她們也重新明白,確實,隻要留在廬州,便是時常來探望秦憶霜便也沒有關係,可能,這便是無知少女的一種美好的瞎想吧。

    但至少,本來都快要哭出來的她們也都紛紛止住了淚水,心情轉而平複了下來,正在此時,便見得周洋手牽著憐兒回到了廳堂,由於大家的情緒都稍稍平複了,也隻是讓周洋覺得有些安靜罷了,並未有什麽異樣,便對著眾人說道:“王兄,嫂子,還有秦宅的諸位,我已經決定,在下個月擇一良辰吉日,迎娶憐兒過門。”

    聽到周洋這話,眾人先是一愣,但是也覺得這是情理之中,周洋自從與王忱熟識之後,便是三天兩頭就往秦宅跑,他性格直爽瀟灑,而且秦宅這幾個丫頭也早沒把他當做家財萬貫的周公子、周少爺了,便是也成天嬉笑打鬧到了一起,一來二去,周洋便與較為活潑開朗的憐兒情投意合,但是二人不說,眾人也不會多言,畢竟這種事對於一個未出閣的女子來說還是十分羞澀的,隻不過私下裏她們才會偶爾開開周洋與憐兒的玩笑罷了,所以當眾人愣了便可以後,便也理所應當地點了點頭,惜兒又開起了玩笑問周洋:“這麽著急?那周公子的聘禮可不能少啊。”

    “自然自然。”周洋聞言,便嘿嘿一笑道,“聘禮自不會少,而且此時我爹也同意了。”

    “那你準備何時成婚?”秦憶霜當然還是比較關切自己這個好妹妹的婚事的,見她聽周洋說到後,笑臉通紅,低著頭一言不發站在周洋身後,秦憶霜便也知道,憐兒對於周洋也是當真的喜歡。

    “就下個月吧。”周洋說道,“我早看過黃曆,下月十五便是個好日子,又恰巧趕上元宵,正好一起熱鬧一下。”

    “周洋。”王忱聞言,便還是一臉平靜地說道,因為他此人自小經曆太多,便是有心歡鬧卻也不會表露太過誇張神情,“你可要好好對待憐兒啊。”

    “放心吧。”周洋神情嚴肅地說道,“我已經決定,憐兒將是我的正室,而且隻此一生,隻娶憐兒一人。”

    這話從這大豪紳的兒子口中說出,無疑分量是十分重的,憑周洋的身家,說不上佳麗三千,但是要娶個四五個也不是多少問題,可是他現如今說得如此堅定,不由得也讓秦憶霜與王忱倍感欣慰。

    “那就這麽定了吧。”秦憶霜聞言便也說道,“秦管家,幫著憐兒再訂一套婚服,嫁妝準備好些,我要讓我妹妹風風光光嫁出去。”

    “是,是。”秦管家也是滿臉堆笑著應允,都是一家人,已經無需再客套什麽,縱使秦憶霜不這麽交代,秦管家自然也會拿捏得當,做到滴水不漏。

    “那我先回去了。”眼見一切事情都已交代,周洋便說道,“畢竟剛剛回來就來了這兒,還沒回去給娘親請安。”

    “那你快去吧。”王忱聞言便說道。

    隻見周洋點了點頭,又好似十分不舍地牽著憐兒的手說道:“我先回去了,你這幾日不要太累了,我要你做我最美的新娘。”

    “瞧你這甜蜜樣兒,趕緊走吧,不然我怕你要住在這兒了。”情兒不時地打趣道。

    周洋聞言也是麵頰微紅地鬆開了憐兒的手,十分禮貌地向眾人抱拳道:“那麽我就先就此別過了。”

    與眾人告別後,周洋便離開了秦宅,不日,周大老板的公子周洋要成婚的消息便散部了整個廬州城,周洋家的勢力雖說在廬州不算很大,但是生意遍及整個大宋,甚至還與大遼、西夏、大理等周邊國家都有生意往來,錢財其實比卓家更厚,自然也能宴請到更多的賓客。

    轉眼,一個多月就過去了,那一日正是正月十五,路上本就是張燈結彩,十分美麗,周宅由於要娶親,全宅上下裝點得更是富麗堂皇,儼然隻有京城的皇宮才能將它比下去了。

    秦宅這日也沒有多少空閑,就像秦憶霜所說的那樣,這一日,秦宅的裝點並不亞於這秦大小姐出嫁的那一天,反而在秦憶霜的要求下,把全宅子上下裝點得比自己成婚之時更加喜慶。

    憐兒一大早便起床,在秦憶霜與那三個丫頭的簇擁之下,將她梳洗打扮一番,其實秦宅這四個女子當真各個都生得國色天香,隻是她們平日打扮相對樸素,較之能以一己之力扛起整個秦宅的秦憶霜來說又些許少了一些氣質罷了,如今這一打扮,便將憐兒的美貌原原本本地呈現了出來。

    這一日秦宅上下都是滿臉笑意,相較於秦憶霜出嫁那天,顯得更加像是宅中大小姐要出閣一般,隻不過相較於大家的神情,憐兒今日卻好似沒有以前那般的活潑,她雖然也在笑,但是笑得似乎又是有些僵硬,好似有什麽心事一般。

    秦憶霜畢竟是過來之人,見得自始至終憐兒都是這般神情,不由微微一笑道:“不要擔心,縱使你離開,我們依然還是可以見麵的。”

    而此時憐兒聞言,卻是欲言又止,隻見她看了一眼秦憶霜,好似想說什麽,但是卻沒有說出來,隻是又勉強笑了一笑,對著秦憶霜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