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3 難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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憑借敏銳眼力,謝錦詞依稀可以看清周敬軒寫下的字:
賽詩台,賽詩才,賽詩台上賽詩才,詩台絕世,詩才絕世。
不僅對得極其工整,就連意境也符合現狀!
她放下心來,開始仔細研究上聯。
“望江樓,望江流,望江樓下望江流,江樓千古,江流千古……這上聯,倒是有些難度。”
“詞兒,這有何難?周敬軒那種草包都能對出來!”
陸景淮大大咧咧翹著二郎腿,不以為意。
於是他毫無意外地又收獲了一波鄙夷眼神。
色若春曉的少年,見自己被人瞧不起,冷笑道:“就這破對子,小爺我照樣能對!看在你們與我同窗一場的份上,我便對一個你們瞧瞧!”
說著,清了清嗓子,驕傲道:“臭豬屎,臭狗屎,臭豬屎蓋臭狗屎,豬屎也臭,狗屎也臭!”
他嘚瑟地瞅向謝錦詞,“小爺我對得如何?”
四周一片寂靜。
謝錦詞臉都黑了。
字裏行間,她仿佛聞到了什麽不可描述的味道。
唯獨那幫拍慣了馬屁的小廝,紛紛鼓掌喝彩:
“對得好對得好!咱們公子才高八鬥,永世不敗!一統江湖,千秋萬代!”
謝錦詞不動聲色地將屁股挪遠了些,默默替陸景淮尷尬。
應天書院和女學也紛紛呈上寫好的下聯。
謝錦詞這才發現,代表女學參賽的學生裏,趙瑾萱是其中一位。
容貌清麗的少女,白衣飄飄,神色倨傲而自信。
她緩緩擱下聯筆,顯然女學的下聯,乃她所對。
謝錦詞認真看去,隻見她對的是:
印月井,印月影,印月井中印月影,月井萬年,月影萬年。
淡雅中透著幾分清冷,與她的氣質若合符節。
應天書院的下聯則是:
彩雲天,彩雲間,彩雲天上彩雲間,雲天永久,雲間永久。
對得也是十分妥帖。
恰此時,場中傳來一聲嬌呼:
“對不起、對不起,我來遲了!”
謝錦詞尋聲望去,隻見跑到女學書案邊的小姑娘,正是方才跟她去廁溷的那位。
她們已經稍作認識,謝錦詞知曉她叫蕭幼恩,乃臨安蕭家的獨女。
這小姑娘雖然才九歲,卻已能代表女學參加書院比試,可見才學非凡。
場中,蕭幼恩並不知道女學已經交了下聯,認真望了眼那張上聯,不過須臾,脫口而出道:
“賞雪嶺,賞雪景,賞雪嶺頭賞雪景,雪嶺萬冬,雪景萬冬!”
這下聯對得極為工整雅致,令在場學子俱都歎服。
謝錦詞早在心裏也斟酌出了一句下聯:
聽雨閣,聽雨落,聽雨閣中聽雨落,雨閣三更,雨落三更。
雖說到底是對上了,但蕭幼恩機敏的臨場應變能力,是她遠能不及的。
她真心實意地佩服她。
三座學府都對出了下聯,花老含笑,又出了第二聯:
一杯清茶,解解解元之渴。
此聯一字三用,考校的是學生們對單字多義的理解。
史上有位才子名為解縉,曾考中解元,因此解解元,乃是真實存在的。
學子們紛紛皺眉思索,蕭幼恩卻已然提筆對出了下聯:
半矢流羽,中中中行之盔。
中行乃官名,隻是史上並無記載有中行大人姓中的,倒是差了幾分真意。
^^
媽耶,查資料著實累人,你們要看到我的用心呀!多多評論曉得不!
一杯清茶,解解解元之渴。
第一個解(jie)讀第三聲,是解渴的意思。
第二個解(xie)是姓氏,代指的是明朝大名士解縉(據說十九歲中進士!)。
第三個解(jie)是專有名詞,代指解元。解元是科舉製鄉試的第一名。
半矢流羽,中中中行之盔。
中行評博:官名。清代對中書、行人、評事、博士等官的合稱。
呃……清朝的拿到架空用,哈哈,求不噴!
應天書院的學子頓筆許久,也寫出了下聯:
半盞濁酒,壯壯壯士其行。
意指給一個姓壯的壯士壯行。
工整是工整,卻與蕭幼恩的下聯有同樣的問題。
謝錦詞正冥思苦想,遙望沈長風負著雙手,溫文爾雅地立於書案後,神色之淡然,好似並不打算對下聯。
倒是周敬軒和魏思闊湊在一處交頭接耳,一副拿不定注意的樣子,遲遲也未曾動筆。
謝錦詞有些著急。
忽地,下方看台上有人驚呼:“快看!沈陸離想出下聯了!”
謝錦詞望向場中。
隻見白衣少年低垂著眼睫,麵無表情地在紙上寫下一行字:
七弦妙音,樂樂樂府之心。
謝錦詞瞧著,暗暗點頭。
同樣是一字三用,第一個“樂”為取悅之意,第二個“樂”為姓氏,至於第三個“樂”,加上“府”字便是官職名。
隻是,她史學方麵差了些,並不知史上是否果真有樂府大人姓樂。
很快,她聽見花老點評道:
“西周確曾有一位樂府,姓樂名壽,隻是他雖掌管收集編纂樂譜之事,本人卻對音律不喜。妙音樂其之心,雖還算稍有真意,卻仍舊欠缺火候。”(噓,這個是胡編亂造的~)
他說完,捋了捋胡須,繼續朗聲道:“老夫瞧著,這一輪的勝負,得放在第三副對聯上了。”
隨著難度逐次遞增,這第三副對聯,顯然極不好對付。
待到上聯被掛出來時,謝錦詞定睛看去,果然怔住。
上聯為:
一歲二春雙八月,人間兩度春秋。
她細品了下,暗道今年恰好閏八月,而正月和臘月又都有立春節氣,的確是不折不扣的兩度春秋。
且第四字與第十二字都乃“春”字,下聯也應具備同樣的特征。
她苦思半晌,卻還是想不出下聯。
就連場中學子,也都蹙眉深思。
滿場寂靜中,陸景淮不屑道:
“這有什麽對不出來的?瞧瞧你們一個二個的表情,成天把之乎者也掛在嘴邊,到了關鍵時刻,屁用都沒有!小爺我可是早就想到下聯了,都給我聽好!”
他說完,朗聲吟道:
“一歲二春雙八月,人間兩度春秋;四書五經詩歌賦,不如洞房花燭!”
他自覺這下聯對得很好,因此頗為洋洋自得。
白鹿洞書院的學生卻認為十分丟人,不忍再看。
就連謝錦詞都忍不住捂住小臉,假裝不認識他。
此時,場內場外所有學子都束手無策,就連評判台上學問精深的老夫子,也交頭接耳,細聲探討。
花老輕捋長須,極為得意,“還有半炷香的時間,這第一輪的比賽就算是結束了。三座學府派出的代表們,怕是都答不出來了。我這上聯,出得還算不錯吧?”
應天書院的祭酒和女學的祭酒對視了一眼,各自抿著唇不說話。
“是嗎?”
出聲之人乃白鹿洞書院的祭酒錢文慕。
他倒是不急,慈忍的目光帶著笑意,落在沈長風身上。
不過須臾,隻見那一身風雅站在書案後的少年,終於提筆。
校場中上千人的目光,霎時都落在了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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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杯清茶,解解解元之渴。
兩個傻逼,對對對聯入迷。
南麵看台上,沈思翎緊張地攥著衣擺,身體微微前傾,全神貫注地看著場中正緩緩落筆的青衣少年。
那是她的四哥,臨安城內,學問做得最好人。
這麽刁鑽的上聯,他,會如何對?
忽地,頭頂春陽被一方暗影遮擋,淡淡的煙草味鑽入鼻端。
她偏過頭,便見傅聽寒端著杆煙槍,麵帶痞笑瞅著她看。
“莫要慌張,沈四哥哥的文采,向來無人能及。”
風流俊俏的少年,自顧在趙瑾萱的位置上坐下。
此處乃女學的看台,四麵八方都是姑娘,突然出現一位少年,還若無旁人地抽著煙,頓時招來不少目光。
或不解,或嫌棄,或鄙夷。
但也有個別偏愛這種類型的,嬌羞地捏著手帕,時不時朝他拋來一個媚眼。
傅聽寒不似沈長風,賣弄風騷還分場合。
他眯著桃花眼吐出一縷白煙,準確尋到向他拋媚眼的姑娘,眼尾一挑,盡顯風流。
在瑢韻軒做活兒久了,沈思翎養成了一個要不得的毛病。
一看見傅聽寒,總覺得他要吩咐事情給自己做。
女孩兒默默低下頭,不安地絞著手指。
她怕自己看比賽看得太入迷,萬一旁邊的人差遣她去做點什麽,她沒聽見,那可就不好了。
“沈思翎,你是在看比賽還是在數螞蟻?地上有什麽好看的?若真這麽無聊,不如去瑢韻軒掃掃地?”
傅聽寒笑眯眯道。
沈思翎像是沒聽見前麵的話,蹭一下站起來,靦腆道:“傅公子放心,我、我這就去瑢韻軒!”
“傻姑娘。”
傅聽寒拉著她重新坐下,見她茫然無措地望著自己,不由起了幾分逗弄之心。
他湊近她耳畔,壓低了聲音:“幫工與雇主之間,可沒有你我這麽生分。我讓你掃地,你偶爾也可以撒個嬌,推辭掉的。我呀,最吃這套。”
沈思翎的臉一下子就紅了。
少年的氣息離她實在太近,她羞得連眼睛都不知該往何處看。
傅聽寒心情頗好地笑了兩聲,繼續與她咬耳朵:“今日我來白鹿洞書院,隻為湊個熱鬧,待我走後,若有姑娘找你打聽我,長得好看就與她實話實說,長得磕磣……呃,你明白的。”
沈思翎納納點頭。
她該明白什麽?她什麽都不明白好嗎?!
“行了,看比賽吧,咱們長風哥哥可是已經寫好下聯了。”
少年望向場中,握在她腕間的手,不曾鬆開。
另一邊,謝錦詞看著被學子懸掛起來的下聯,輕念道:
“六旬花甲再周天,世上重逢甲子……”
六旬正是花甲之年,而花甲之後的第一年,又恰好是甲子年,因此稱之為“重逢”。
“重”字又有量詞之意,竟算是對得極為工整了。
身著天青色直裰的少年,唇紅齒白,溫雅秀致,一身氣度如鬆如竹。
他謙恭有禮地朝評判台作揖:“小子不才,恰想起花老正是花甲之年,所以特有此對奉上。”
全場寂靜片刻,陡然爆發出雷霆般的掌聲。
趙瑾萱清冷的眼眸中,也染上幾分熾熱。
花老亦是頻頻點頭,驚訝之餘,頗為讚許,“錢祭酒的學生,當真是優秀!”<101nove.comle>(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