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8 他沈長風的東西,誰敢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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廳中眾人麵麵相覷。
江老太太望了眼盛怒的大兒子,又看了看謝錦詞,心裏暗暗思索。
顧明玉先前就對謝錦詞懷有敵意,這一回是不是栽贓,她實在很難判斷。
秉著息事寧人的心思,她握住趙瑾萱的手,溫聲道:“瑾萱,這般珍貴的硯台,竟摔碎了,實在是可惜。不過你的一番心意,我看得明白。”
“無妨。碎碎平安,乃是吉兆,沈府三位公子此次赴京趕考,必能金榜題名。”
趙瑾萱麵帶得體微笑,心裏早就疼得滴血!
藍玉來自北方,極難開采,她好不容易弄來這麽一塊,想要在宴會上奪個彩頭,討沈家長輩歡心。
卻不想,好好的硯台,就這麽碎了!
最最令她難受的是,這件事兒她還不能追究!
換成在趙府,她必然要讓犯錯之人脫下一層皮來!
江老夫人擺擺手,正要示意疏桐把硯台端走,謝錦詞卻站了出來。
小姑娘從容不迫地朝她福了福身,“請祖母讓我看看這方硯台。”
老太太不解她要做什麽,看在沈騰的麵子上,還是點頭允了。
謝錦詞上前,仔細查看斷裂的硯台。
白嫩小臉嚴肅非常,清澈的瞳眸裏,隱隱可見冷意彌漫。
她知曉,
今日若不揪出真凶,她身上將永遠背著這麽個汙點。
她喜歡祖母,也想往後能與她更加親近,所以,她一定要自證清白!
藍玉打造的物什,剛好她也有一件兒。
上回傅聽寒鑒玉時曾說過,藍玉之所以發光,是因為開采前長久埋於深石,礦粉滲入其中。
而自打小哥哥把點翠藍玉簪贈予她,她時常拿出來觀賞把玩,因此她深知,玉中礦粉和玉器本身並非一體,而是獨一存在的。
若是有人將其打碎了再撿起來……
衣袖必然會沾上礦粉!
“我雖不懂鑒玉,但也聽說過藍玉中含有礦粉,玉碎,礦粉必然流出。”
小小的女孩兒,擲地有聲,說話間,已然走到顧明玉跟前,伸手抓起她的手腕。
“你、你做什麽?!”
顧明玉忽有些害怕。
謝錦詞打量她的袖口,抬頭笑道:“巧了,顧姨娘袖口怎的會發光?莫不是沾上了藍玉的礦粉?”
眾人紛紛望向顧明玉。
細看之下,果然能瞧見她寬大的袖口底端,泛著微微清藍。
像極了藍玉的光輝。
顧明玉慌忙抬手揩掉,“我晨起梳妝時不小心染上了胭脂,你們亂看什麽?!藍玉硯台這般貴重的東西,我怎麽可能將它打碎!”
謝錦詞朝趙瑾萱福了福身,“趙小姐乃懂玉之人,我一人認定那是藍玉的礦粉,恐怕不足以服眾,還請趙小姐一觀。”
她給足了趙瑾萱臉麵。
趙瑾萱微微一笑,淡然地瞧了眼顧明玉的袖口,“如五小姐所言,顧姨娘袖口上的確是藍玉的礦粉。恐怕打碎硯台的人,就是顧姨娘了。”
滿座賓客目光複雜。
這位顧姨娘,自己不小心打碎硯台也就罷了,竟然還栽贓給別人……
簡直是……陰險惡毒!
顧明玉驚恐不已,急忙跪到江老太太跟前,正欲求饒,沈騰冷笑發話:“顧家教出來的女兒,果真與眾不同。”
言語間,意味不明地睨了眼郭夫人。
郭夫人端坐撫茶,眉眼間皆是厭惡。
她冷冷道:“還跪在這裏做什麽?!嫌不夠丟人?”
“母親……”
顧明玉哭哭啼啼,卻又不敢多言,隻得告罪離開。
好端端的宴會,鬧成這般,令江老太太非常不悅,先行回了降鶴院。
謝錦詞則去隔壁偏廳尋陸景淮。
隻見少年醉趴在桌上,四五個酒壇子散落著,酒氣濃烈。
她蹙眉。
小哥哥說他有話要跟自己說,怎的卻一副爛醉如泥的模樣?
她沒辦法,隻得上前推了推他,“陸公子,快醒醒,這樣睡容易染上風寒。”
陸景淮迷迷糊糊中聽見謝錦詞的聲音,勉強睜開眼縫,水泠泠的鳳眼熏紅穠豔,異常勾人。
他突然握住謝錦詞的手!
剛剛沈長風教給他一個計謀,說是表明心意要趁早,若是沒有膽量,就多喝點兒酒。
所以他喝了整整五壇子!
四目相對。
他覺得小姑娘越看越可愛,是他喜歡的模樣。
“阿錦……”
他啞聲。
謝錦詞歪頭,“陸公子?”
屏風外,沈長風長身玉立,靜靜注視著他們。
趙瑾萱不知何時來到他身邊的,笑道:“這陸公子,怕是喜歡詞兒妹妹吧?如今詞兒妹妹已是沈府五小姐,這樁姻緣,倒是極好。”
她喚謝錦詞一聲妹妹,已然把沈長風視為自己的囊中之物。
“是嗎?”
沈長風麵無表情。
“陸公子與詞兒妹妹同窗一場,也算青梅竹馬。將來成婚,定然恩愛非常。不過……”
她抬眸望向沈長風,“詞兒妹妹年歲還小,他們的婚事終將在很多年之後,如今該考慮的,是你與我的親事。沈長風,我喜歡你,老夫人已經應下咱們的事,我父親那邊也已鬆口,就隻等你點頭了。我們可以先定親,我願意等你金榜題名。”
她表明心跡,已不是第一次。
如果說書院比試上她當眾贈沈長風手帕是一種委婉的表示,那麽今日,她便大大方方地再告白一次。
麵容清麗的少女,白衣出塵如仙。
對旁人清冷漠然的眉眼,此刻意柔繾綣。
沈長風看也不曾看她一眼,仍舊麵無表情,無動於衷。
屏風內。
陸景淮緊攥著謝錦詞的手,“阿錦,我……”
他心跳如鼓。
日思夜想的姑娘就在麵前,他想要表明心意,卻又怕唐突了人家。
“陸公子,你究竟想說什麽?”
少年沉吟醞釀良久,終於鼓起勇氣,大喊道:
“阿錦,我——
“嘔——!”
少年喝得太多,猛然吐了出來!
不偏不倚,正好全吐在謝錦詞身上!
謝錦詞低頭看向自己的襖裙。
這是義父給她買的第一套衣裳。
她很珍惜愛護,平日裏都舍不得穿的。
今日認親敬茶,才特意拿出來穿上。
陸景淮捂住嘴巴,“呃……阿錦,對不起,我、我喝多了,不是故意的。”
謝錦詞抬眸,微笑,“這有什麽,陸公子不必道歉。隻是陸公子醉成這樣,待會兒出去,怕是要給人笑話。”
“那怎麽辦?”
“沒事,我給你醒醒酒。”
謝錦詞取來酒壇,啟了封泥,麵無表情地朝陸景淮潑去。
正月天尚寒,陸景淮從頭到腳被酒淋了個透,整個人瞬間清醒。
謝錦詞扔掉酒壇子,“都說喝酒誤事,陸公子該改改這毛病了。”
說罷,寒著小臉,轉身去廂房更衣。
陸景淮急忙去追:
“阿錦,詞兒,你聽我解釋!我——
“嘔——”
屏風後,沈長風慢條斯理地在圈椅上坐了,端起香茶輕呷。
桃花眼底暈染出笑意,好似被春風吹開的漣漪。
他早知道陸二喝多了會吐,所以才特意叫他多喝點酒再去告白,甚至不惜親自上場陪他一起喝。
趙瑾萱跟著坐了,好奇道:“陸公子這事辦砸了,你似乎很高興。難道你不希望詞兒妹妹嫁給陸公子?”
“我家妹妹年歲尚幼,還未到談婚論嫁的年紀。”
“原來如此……”
趙瑾萱笑了笑,“可是你與我,卻已經到了可以談婚論嫁的年紀。沈長風,你究竟是怎麽想的?”
“趙小姐才貌出眾,卻非我良配。抱歉。”
沈長風挑了挑眉,淡漠離開。
趙瑾萱原本溫柔的臉色,瞬間猙獰!
她攥緊繡帕,手背上青筋暴起!
她不想聽這個男人說抱歉!
她要的,
是他的愛!
她要抱歉做什麽?!
……
沈長風來到廂房,遠遠看見梅青守在門口。
過了會兒,謝錦詞換好衣裳出來,正欲往前院走,卻被他叫住。
小姑娘詫異,“小哥哥,你怎麽會在這裏?”
沈長風抱臂靠在廊柱上,打量她幾眼。
小姑娘換了身煙青細襖,襯得容貌秀美可愛,臉蛋粉嫩嫩的,很討人喜歡。
他漫不經心地收回視線,“過來看看你。”
“我有什麽好看的?”
謝錦詞嗔他一眼,忽然翹起嘴角,“對了,我倒是想起來,小哥哥今日可是說過,我是你平生見過的,最漂亮的女孩子,臨安城裏都找不出第二個來呢。難道小哥哥見不著我,還會想我不成?”
“對呀,我可想死小詞兒了。”
少年伸手,欲要揉一揉小姑娘的頭發。
謝錦詞後退躲開,“小哥哥現在才知道我的好,已經晚了。也許過不了多久,我會去上京和外祖父一起生活,再過幾年,我就會嫁出去,等到那個時候,就算小哥哥再如何想我,也見不著我的!”
說完,歡歡喜喜地走遠。
寒風中,少年勾唇輕笑。
——若嫁了人就見不到,那他不許她嫁人就是。
他沈長風的東西,誰敢搶?
……
卻說宴會結束後,陸景淮回到陸府,左思右想不得安穩。
他垂頭喪氣地坐在書案邊,費了好大心力才寫了封致歉信,想送給謝錦詞。
謝錦詞的新居,他一早便打聽清楚了,知曉與自家府宅相連,當日就搬去了與漾荷院一牆之隔的院落。
他爬上矮牆,看見謝錦詞正坐在簷下讀書。
“詞兒!”
他喊了聲。
大概覺得很不好意思,喊完就躲到圍牆後麵。
謝錦詞抬頭,沒看見陸景淮人,卻看見他的手在矮牆邊晃來晃去,手上還拿著張紙。
她蹙著眉尖走過去,正欲接過那張紙,卻不知少年在想什麽,又把紙收了回去。
“陸公子?”
“詞兒,我……”
少年聲音悶悶。
謝錦詞無奈,“陸公子,你有話直說就是。你我之間,何須拐彎抹角?”
少年背靠矮牆,慢慢把手裏的紙揉成團兒。
文墨不通的少年,大字不識幾個,整封信上,就隻有“阿錦”二字勉強可看。
他覺得縱便在紙上寫下千言萬語,也不及親口說一句對不起,來得更有意義。
他黯然垂眸,“詞兒,今日弄髒了你的襖裙,對不起。”<101nove.comle>(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