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1 要麽交出銀錢,要麽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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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折酒盯著畫卷上跳舞的美人,眼神有片刻失神。
他不置可否,笑容溫雅,“謝妹妹可喜歡這畫?”
謝錦詞點點頭。
“那便送給謝妹妹好了。”容折酒擱下毛筆,“咱們再去桃林走走。”
他們走到桃林深處,並肩在桃花樹下坐了。
容折酒從懷裏取出一個紙包,“知道謝妹妹喜歡江南名點,這是我小試牛刀做的凍米糕,謝妹妹嚐嚐。”
他打開紙包,一小塊凍米糕雪白晶瑩,透出糯米淡淡的清香。
謝錦詞怔住。
“謝妹妹?”
少女回過神,再望向他時,清澈的眼眸裏滿是喜歡。
她為沈長風洗了那麽多年的衣裳、做了那麽多年的飯,卻換不來他半句謝謝,更別提讓他親自下廚房為她做飯。
他整日躲懶,還美其名曰“君子遠庖廚”。
容折酒卻願意為她做凍米糕……
如果從前對這個男人隻是欣賞,那麽現在她真的動心了。
她和容折酒分食了凍米糕,聽他說第一次做糕時的狼狽模樣,忍不住翹起嫣紅唇瓣。
細碎的春陽從桃花間隙灑落,謝錦詞看見容折酒白玉般的麵頰上沁出細密汗珠。
她取出帕子,輕輕為他擦拭去。
男人眼眸裏倒映出女孩兒幹淨的容貌。
四目相對。
兩人連忙避開視線,各自麵頰都燒得緋紅。
良久,容折酒似是終於鼓起勇氣,摸索著去牽謝錦詞的手。
紋絲不動端坐在大樹背後的沈長風,黑著一張臉,從中間截住容折酒的手。
於是容折酒握緊了沈長風的手。
他揉了下那隻手,輕笑,“謝妹妹平日裏一定非常勤快。”
否則,指腹和掌心怎麽會有那麽多薄繭?
沈長風另一隻手,正握著謝錦詞的小手。
少女害羞,“祖母常常教導,女孩兒家不可懶惰,所以琴棋書畫總是要經常練的。再加上府裏的四哥哥嘴刁,尋常廚娘不能滿足他的口腹之欲,我隻能常常下廚房鑽研菜譜,給他做菜。”
她覺得她很有必要在容折酒麵前樹立自己溫婉賢淑的模樣。
彼時的謝錦詞,終究隻是未經人事的少女。
她並不知道就算自己努力活成心上人喜歡的樣子,可對方不喜歡,終究還是不喜歡。
“四哥哥?”容折酒疑惑,“就是那位沈公子?”
“正是。”
容折酒猶豫了下,輕聲道:“你莫要怪我多話,那位沈公子其實是個心狠手辣的主,瓊林宴榜眼之死,你可知道?”
“有所耳聞。”
“據我所知,凶手正是沈長風。他投靠大奸臣胡瑜,胡瑜替他把這件凶殺案瞞了下來。”
謝錦詞驚訝,“他為何要殺榜眼?”
“那種人的心思,我當然猜不透。隻是謝妹妹,你應當離他遠一些才好。靠得越緊,你受的傷害就會越多。”
謝錦詞神色複雜。
對沈長風,她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麽。
沉吟間,忽然聽到容折酒吃痛輕呼。
她愣住,“怎麽了?”
容折酒詫異地看她一眼,很快恢複淡然,“沒什麽……許是被蟲子蟄了下。”
他瞧著謝錦詞隻是個文弱女孩兒,怎麽剛才突然那麽用力捏他的手?
難道……
她心裏還有沈長風?
花容月貌的容家公子,眼底極快劃過冷意。
日漸西斜,容折酒送謝錦詞返回司馬府。
沈長風獨自坐在最高的桃花樹上,目送那輛馬車遠去,淡漠地飲了口酒。
滿目芳華,山河無限。
卻都抵不過一個她。
到底要怎麽做,才能把她牢牢留在身邊呢?
……
謝錦詞回到司馬府,剛踏進漾荷院,就聽到一陣哭天搶地。
她解下鬥篷交給梨白,看見老夫人帶著二房、三房的人,正在她的繡樓廳堂裏撒潑打滾。
她舅舅風觀瀾坐在上座,臉色沉黑。
顯然,必定是那八十萬兩欠款暴露了的緣故。
謝錦詞上前,“舅舅已經知道了?”
風觀瀾點點頭,兩撇大胡子高高翹起,已經氣到說不出話。
老夫人哭道:
“老大啊,我辛辛苦苦為了誰,還不是為了這個家?!府裏哪一項開支不得算銀子,僅僅是你爹那個活死人,每月所花費的丹藥錢就是數千兩白銀!依我看,不如直接把他埋了,也算做好事!”
謝錦詞眼底泛出冷芒。
還沒出聲,風觀瀾老拳重重砸在桌案上!
上好的梨花木桌案,瞬間四分五裂!
廳堂寂靜。
風觀瀾冷笑,“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個老太婆說什麽混賬話?!昔日父親為國平定北疆戰亂,陛下親封大司馬,授公爵!他雖然昏睡不醒,但爵位尚在,你剛才那番話,夠你死一萬次了!你知不知道?!”
“兵權都在你手上了,他有爵位又有什麽用……”
“閉嘴!”
風觀瀾粗暴地喝止她,“你就說,八十萬兩雪花紋銀,你到底弄哪裏去了?!”
老夫人被他吼得一抖,擦擦眼淚,在兩個兒媳婦的攙扶下站起。
她也不裝了,懶散道:“反正在欠據上畫押的是你,就算鬧到官府,我也是占理的!當年你搶了你弟弟的將軍職位,如今補償幾個銀錢算什麽?”
謝錦詞麵色更冷。
當年的事她也有所耳聞,外祖父出事後,戎國大大小小的戰役都是她大舅舅領兵親征,而她兩位小舅舅又做了什麽?據說也上過戰場,然而連長刀都提不起來!
她大舅舅神武將軍的頭銜實至名歸!跟老夫人那兩個敗家兒子有什麽關係?!
老夫人怎麽有臉的?!
少女望向風觀瀾。
天生直腸子的漢子,已經氣得渾身發抖,“老子自問沒有對不起兩個弟弟的地方,凡是我吃肉,他們必定跟著吃肉。我若喝湯,他們從我這分到的也是一模一樣的湯!你辱罵我爹,還想要我的官職,當真把我看做傻子?!”
老夫人還要說,謝錦詞已經不想聽她說話。
她在大椅上落座,撫了撫寬袖,聲音冷淡:“哥哥。”
傻愣愣站在旁邊的風存微“啊”了聲。
“你帶舅舅的親兵,馬上去搜老夫人和兩位小舅舅的院子。搜不到銀錢,就搜古玩首飾。搜不到古玩首飾,就把貴重東西全部搬來。”
少女斬釘截鐵,半點兒餘地也沒給老夫人留。
老夫人急了,猛然跺了跺拐杖,“謝錦詞,你敢?!”
謝錦詞慢條斯理地端起茶盞,“要麽交出銀錢,要麽分家,外祖母選一個。”
老夫人啞口無言。
她怎麽可能分家,她兩個親兒子官階低下、平庸無能,仗著出身司馬府還得罪過無數大臣。
如果沒有風觀瀾做擋風的大樹,他們不得被政敵給弄死?!
真真和香香也到了出嫁的年紀,媒人看在她們大伯是神武將軍的份上,才會給她們介紹一門好婚事,如果分了家……
她就撈不到任何好處了!
風存微倒也機靈,趁著老夫人閉口無言時,迅速召集親兵奔去後院。
他們搜出了無數金銀財寶。
搬來漾荷院裏清點的時候,謝錦詞略略掃過,心頭一陣失望。
這些東西折算成現銀,撐死隻值二十七萬兩。
司馬府主子雖少,仆從卻多達千人。
再加上二房三房和她兄長揮霍無度,以老夫人為首的幾個女主子又成日往娘家攬銀子,剩下的幾十萬兩怕是尋不回來了。
謝錦詞冷淡地命風存微把哭鬧不休的老夫人等人趕回後院,又命管家拿來府中婢女、小廝的花名冊,大刀闊斧地裁人。
她大筆一揮,上千名仆役侍女,直接打發大半。
管家戰戰兢兢地去執行。
漾荷院已經點上燈火。
謝錦詞這才注意到風觀瀾一直盯著自己。
她輕聲:“舅舅怪我自作主張?”
風觀瀾搖搖頭。
鋼鐵般的漢子,把謝錦詞舉起來,眼睛裏隱約可見淚花,“我的外甥女兒長大了……如果沒有你,要不了幾年,這家就不成家了。”
謝錦詞自覺已經長大,被他這樣舉高高,頗有些羞赧。
她垂下眼睫,“我那裏還有三十萬兩銀票,與搜來的財寶一道歸還祿豐錢莊,每月也能少付些利息。剩下的欠款,我再想辦法。”
風觀瀾戎馬半生,頭一次痛恨自己不曾從戰場上搜刮些財富。
謝錦詞讓他把自己放下來,問道:“那些欠據,不知是何人讓舅舅簽字畫押的?”
風觀瀾皺眉望向角落。
謝晚箏畏畏縮縮坐在角落。
終於被點到名,她眼含淚花,嬌嬌怯怯地起身,“舅舅、妹妹,我也是受外祖母蒙騙。這幾年來,她拿給我很多府中開支賬單,要我給舅舅過目畫押。我不知道賬單底下還偷偷覆著欠據,這才著了她的道……”
謝錦詞知道這種手法。
用特殊手段,把兩層長短不一的紙覆在一起,明麵上看起來是一張,實際上簽字畫押的位置,卻是下一層紙。
謝晚箏上前扯住風觀瀾的衣袖,哭得抽噎起來,“舅舅,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知道的,我總是粗心馬虎,我一個沒見過世麵的深閨弱女子,又怎麽能分辨出來?”
到底是自己疼愛多年的女孩兒。
風觀瀾拍了拍她的腦袋,“別哭,舅舅不怪你!”
“嗚嗚嗚,謝謝舅舅!”謝晚箏擦了擦眼淚,得意地瞥一眼謝錦詞,“舅舅,我尋思著,還是得盡快嫁進東宮才行。有太子撐腰,舅舅神武大將軍的位置才能坐得穩妥。”<101nove.comle>(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