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2 兩個狗男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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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觀瀾當初其實很不樂意謝晚箏嫁進東宮。
他不想跟皇家沾親帶故。
但捱不過謝晚箏整日哭求,隻得被迫同意。
雖然賜婚聖旨已經下了,可太子至今並沒有娶親的意思,畢竟太子好美色,謝晚箏又沒了一條腿……
他望向端坐喝茶的謝錦詞,突然認真道:“晚箏,你舅舅我打仗是一把好手,但處理家長裏短,卻不如詞兒。所以舅舅決定,以後府裏一應大小事宜,全部由你妹妹做主。至於你什麽時候嫁進東宮,也由你妹妹說了算。”
“什麽?!”
謝晚箏目瞪口呆。
風觀瀾笑嗬嗬的,“你們姐妹今後要互相扶持,舅舅等著享你們的福!”
他說完就走了。
謝晚箏氣得揪緊手絹,狠狠剜一眼謝錦詞,轉身就走。
謝錦詞喝了口茶,嗓音淡然:“姐姐且慢。”
謝晚箏不耐煩地回頭,“還有什麽事?!”
“如今府裏有難,得盡早攢夠八十萬兩白銀。姐姐也是府裏的一份子,該出力的。”
謝晚箏心頭浮起不妙的預感。
果然,謝錦詞在燈火裏笑容淺淺,“我拿出三十萬兩,姐姐拿出三萬兩總該沒問題吧?我記得當初在臨安城,你乳娘隨手一掏,就是一萬兩銀票呢。”
謝晚箏氣得跳腳,“你想得美!”
少女拿茶蓋輕撫過茶麵,“如果太子殿下知道咱們家負債累累,恐怕不會願意與咱們結親。姐姐還想不想做太子側妃?”
“你……你威脅我!”
“威脅你又如何?你鳩占鵲巢,享了這麽多年榮華富貴,就不該為這個家做點什麽嗎?我舅舅仁慈,終究不忍心攆你回揚州,可你臉皮再厚,也該知道禮義廉恥!拿出三萬兩銀子又怎樣,那本就是我司馬府給你的東西!你不拿,我就替我舅舅把你掃地出門!”
謝晚箏臉皮一陣陣發燙,跺了跺腳,哭著離開。
梅青“哇”了聲,“小姐你好厲害!可是三萬兩銀票啊,謝晚箏拿的出來嗎?”
“拿不出來,就去變賣金銀首飾。這些年她拿了我風家多少東西,我就要她吐多少出來!”
謝錦詞抬起白嫩下頜,眼眸裏滿是倔強。
瞧著驕矜又可愛。
夜漸深。
謝錦詞沐過浴,坐在燈火下,小心翼翼打開容折酒贈她的桃花圖。
桃花如雲。
桃花樹下,影影綽綽的美人羅裙旋轉,無數桃花瓣掉落在她翻飛的裙裾上,極美……
畫工一絕,若是拿到市井上,不知得賣出多少銀子。
少女正觀賞間,梨白手捧信箋進來,“小姐,容公子遞了信。”
謝錦詞接過。
信封裏除了一封折疊整齊的書信,還附有一串紅豆手釧。
書信上題寫了一首他自己作的詩詞,敘述了今日踏青的事情,字裏行間朦朦朧朧地稱讚她生得美。
信箋背麵,還有一行極漂亮的小楷:
我心悅君,君心悅我否?
少女紅著臉,愛惜地把紅豆手釧戴在腕上。
一顆顆圓滾滾的胭脂紅豆,大小相同,約莫是主人家精挑細選出來的。
燈火下,胭脂紅襯得手腕纖細白嫩。
謝錦詞又反複看了幾遍信,最後提筆回了一封,還附上了自己常常佩戴的月牙銀釵。
梅青自告奮勇去為她送信,半道上卻拐了彎,直奔沈長風的小別院。
書房裏,沈長風翻開謝錦詞的信,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躍然紙上,筆畫之間都是繾綣情意。
她稱讚容折酒才高八鬥,滿腹詩書。
信箋背麵,竟然赤裸裸寫著:
“願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潔。”
“嘖嘖,願我像天上的星星,你像天上的月亮,從此夜夜相依相伴……傷風敗俗,傷風敗俗!”沈長風怒騰騰地抓住月牙銀釵,“她膽子越來越肥了,竟然還敢送容折酒定情信物!”
梅青小小聲,“是容公子先送了紅豆手釧給小姐。而且小姐可喜歡容公子畫的桃花了,說容公子才高八鬥呢!”
“嗬,連狀元都沒考上,也敢稱才高八鬥?”男人語調酸酸的,把信箋扔到旁邊,“不就是畫了副桃花美人圖嗎?難道我就不會畫?”
他鋪紙研墨,憋著一腔火氣要畫美人圖。
梅青試探道:“那這信……是否還要送去容家?”
“送!她喜歡寫這種傷風敗俗的玩意兒,就讓她寫好了!”沈長風秀麗白皙的麵龐猙獰如惡狗,運筆的手腕卻格外平穩,“兩個狗男女,傷風敗俗,不知廉恥!”
梅青訕訕。
不知是誰夜裏偷摸進小姐閨房,對小姐動手動腳的……
傷風敗俗,怎麽看怎麽適合四公子才對。
梅青走後,沈長風喚來扶歸,“明兒去市井酒肆,就說謝錦詞和容折酒魚雁傳書、暗通款曲。”
“啊?”
“啊什麽啊,若是編排不好,拿你是問!”
……
翌日。
謝錦詞帶著巨額銀錢,去祿豐錢莊還錢。
加上謝晚箏砸鍋賣鐵湊出來的三萬兩白銀,她總共籌了六十萬兩,還差二十萬兩。
二十萬兩,說少不少,說多也不多,總之能讓司馬府暫時喘口氣就是。
還完銀子從錢莊雅間出來,卻聽見大堂裏有人揶揄著議論:
“聽聞大司馬府新近歸來的千金,勾搭上了容家公子!”
“豈止勾搭,她還攛掇容公子帶她外出踏青,我親眼所見,那副崇慕的樣子,嘖嘖,簡直沒眼看!”
“外出踏青算什麽?我聽說,她還給容公子寫各種酸溜溜的情詩,什麽願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潔!你們聽聽,到底是小地方長大的女人,就是不要臉!”
“情詩算什麽,還送了定情信物呢!”
他們談得似模似樣,四周人當做八卦笑談,一個個添油加醋,越說越過分,最後竟稱謝錦詞懷上了容折酒的孩子!
謝錦詞聽著那些言辭,一個趔趄險些從台階上摔下來!
梨白急忙扶住她,“小姐!”
紗羅冪籬下,少女臉色蒼白。
她抓緊了梨白的手,穩了穩心神,才快步離開錢莊。
等候在車上的梅青笑眯眯的,“小姐,咱們是回府還是在街上溜達溜達?”
謝錦詞掀開紗羅,“你出賣我?!”
梅青愣住。
“容公子性情高雅矜持,絕不會把我寫的東西告訴別人。會這樣害我的,隻有沈長風!你總是在給他遞消息,昨晚那封信,定是你拿給他看的!”
梅青咬住唇瓣,“小姐……”
“別叫我小姐,我當不起你的小姐!”謝錦詞登上馬車,“去朱雀街,我要去見沈長風!正好,把你一並送給他!”
梅青嚇得眼淚直往下掉,“小姐奴婢錯了,你別趕奴婢走!”
謝錦詞小臉清寒,“去朱雀街!”
梅青無奈,隻能哭哭啼啼地趕起馬車。
到了小別院,沈長風還在當差。
謝錦詞在簷下坐了,從晌午等到日暮,終於把他等了回來。
男人穿禁軍統領的官服,窄袖勁裝黑皂靴,襯得他身姿修長高大如蒼鬆翠竹,少了幾分平日裏的慵懶,多出幾分尊貴俊美。
他把馬兒交給扶歸,笑眯眯的,“喲,什麽風把妹妹刮到我這兒了?”
謝錦詞起身,冷著臉翹起食指指向他,“你還好意思問我?自己幹了什麽不知道嗎?”
沈長風腿長,很快就走到她麵前。
他盯著少女伸出來的那根食指。
青蔥似的白皙纖細,指甲透出淺淺粉色,跟他握慣刀劍的粗糙大手比起來,真是嫩生生的可愛。
他如同饑渴難耐的野獸,舔了舔唇瓣,順勢握住她的手指把她拽進懷裏。
他對著她的小耳朵吹氣,低啞的嗓音滿含曖昧,“我幹的壞事太多,妹妹說的是哪一件?”
謝錦詞推開他,還沒說話,院子外麵突然響起嘈雜聲。
扶歸指揮著一群花匠,把一株粗細合宜的樟樹搬進院子。
樟樹的根係用泥土包裹完好,隻是春天裏本該蔥鬱的葉片卻有些泛黃,大約是長途跋涉的緣故。
謝錦詞看那樹有些眼熟,不禁皺眉,“這樹……”
沈長風也沒料到,他們會在這個時辰把樟樹運到上京。
他不自然地別過視線,“花市上看到的,覺得不錯就買了來。”
剛解釋完,扶歸笑眯眯地跑過來,“五姑娘,咱們爺特意命人從臨安沈府挖來的樟樹,一路運過來花了好些心思呢!這樟樹您瞧著眼熟吧?正是女兒家出生時種的那株!您出生時沒種,沈老爺後來特意給您尋來了一株,您記得不?”
江南一帶的女孩兒,出生時家裏人都會在院子裏種上樟樹。
等樟樹亭亭玉立,枝葉橫生到院子外麵,就等於告訴十裏八鄉的人,他們家的女兒到出嫁的年紀了,可以上門提親了。
出嫁時,把樟樹鋸掉做成衣櫃放在新房,再在衣櫃裏麵藏上絲綢,寓意長相廝守。
謝錦詞不可思議地望向沈長風。
男人譏諷道:“上京的亂花迷了妹妹的眼,連自己的樟樹都認不得了。”
謝錦詞沒好氣,“可是你把我的樹挖到上京做什麽?”
“我樂意!”
男人轉身踏進裏屋。
他的耳尖浮起可疑的紅暈,可是謝錦詞沒看見。
少女眼睜睜望著自己的樹在沈長風院子裏紮根生長,隻得氣鼓鼓坐馬車回府。
駛出好一段距離,她才想起自己是去找沈長風算賬的。
她氣惱地捂住麵頰,“梅青!”
駕車的梅青,殷勤得不得了,“小姐是不是想吃什麽?奴婢馬上去給你買!”
“不必了。從今往後你不再是我的侍女,走也好,留也罷,總歸別出現在漾荷院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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