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7 自己脫,或者我給你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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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府亂作一團。
所有主子都被勒令待在自己院子不得離開,下人們被關在同一座大院,每座院子前都有重重禁衛軍把守。
謝錦詞坐在小繡樓裏,因為身邊沒有侍女,所以無從得知府裏究竟發生了什麽。
但是——
禁衛軍敢搜府,必定是皇上的旨意。
被抬出去的一箱箱物件瞧著極為沉重,必定是鋼鐵一類的東西,莫非是兵器?
她舅舅私藏兵器,被皇上發現了?
少女搖了搖頭。
她舅舅雖然是個武將,卻一腔忠肝義膽,絕不會私藏那麽多兵器。
是有人陷害嗎?
她煩惱地捂住額頭。
窗外的天色,一點點暗了下來。
已是暮色四合。
風觀瀾仍舊沒有回來。
謝錦詞點燃燈盞,坐在角落翻開書卷,卻根本看不進一個字。
角落的滴漏一點點流逝,正坐立難安,外麵終於響起嘈雜的軍靴聲。
無數禁衛軍湧進來,為首的小頭目麵無表情地指揮:
“風觀瀾私藏兵器,擅自織造藩王服製,恐有謀反之心!聖上有旨,大司馬府所有東西一概查封!發賣奴仆,褫奪官爵,男子除風啟焱,一律流放邊疆建功立業,女子貶為庶民!”
謝錦詞端坐在角落,手腳冰涼。
她望著禁衛軍把她閨房裏值錢的東西翻得七零八落,終於按捺不住上前,“敢問軍爺,我舅舅現在在哪兒?!”
那位小頭目斜睨向她,“風觀瀾和風存微已經在押送邊疆的路上!瞧這鳳冠霞帔的,你莫不是容家退親的那位?”
搜刮閨房的十幾名禁衛軍聞言,紛紛望向謝錦詞。
燭火闌珊。
少女身穿繡花紅嫁衣,腰肢盈盈不堪一握。
小臉細白精致,烏黑幹淨的眼睛猶如杏仁。
明明嬌憨懵懂,微微揚起的眼尾卻為她添上幾分明媚。
放眼整座上京城,也算得上是頂尖的美人。
小頭目舔了舔嘴唇,笑嗬嗬地逼近她,“小小年紀就遭遇家道中落,又在同一天被意中人退婚,真是不幸……不如讓哥哥好好疼愛你?”
其他人跟著搓手上前,望向謝錦詞的目光充滿狼光和欲望。
世家大族看似風光無限,可一旦在權力的傾軋中跌落塵埃,便是任人宰割的下場。
謝錦詞慢慢往後退。
纖細的脊背撞上花幾。
一把匕首從寬袖中滑落,她咽了咽口水,正打算跟他們拚個魚死網破,繡樓裏忽然傳來軍靴聲。
格外沉重,
格外沉穩。
一步一步,仿佛踏在她的心上。
光聽腳步聲,她就知道來人是誰。
少女心跳如雷,正要呼喊,那名小頭目已經撲了上來!
謝錦詞手中的匕首被打落,眼淚瞬間湧出,“放開我!”
她的掙紮在禁衛軍們的眼中格外無力,如同大餐前的調情,令他們越發興奮。
他們都是下層士兵,還有什麽,比征服司馬府的掌上明珠更令他們興奮的呢?
謝錦詞衣衫淩亂,透過那些士兵的肩膀,怔怔望向出現在閨房門口的男人。
他穿窄袖官袍,箭袖軍靴,鬆鬆垮垮地披著件鳶尾藍大氅,腰間佩刀,一身利落。
他慵懶倚在門邊抽煙,煙霧後若隱若現的桃花眼深沉漆黑。
他睨著謝錦詞,
想聽見她求救;
想聽見她呼喊他的名字;
想證明隻有他沈長風,才是真的對她好。
淚珠從少女白皙的麵頰上滾落,她終於啞著嗓子,喊出了他的名字。
沈長風微微一笑。
長刀出鞘!
十幾名禁衛軍,盡數倒在他的刀下。
出手毫不拖泥帶水。
因為他沈長風的軍隊,不需要欺辱女子的士兵。
謝錦詞趴在花幾上。
鳳冠歪斜,三千鴉發披散在腰間。
嫁衣拉開,香肩半露,火紅色映襯下,白膩膩的肌膚仿佛世間最溫潤的羊脂白玉。
在沈長風眼中,卻格外礙眼。
他大刀金馬地撩袍坐下,“有人陷害也好,無人陷害也罷,總之司馬府被查封了。皇上有旨,沒收司馬府一切財產。”
謝錦詞沉默地拉攏衣裙。
沈長風瞥了眼她的鳳冠,“取下來。”
少女伸手摘下黃金鳳冠,麵無表情地放到他手邊花幾上。
沈長風拿起把玩,嗤笑出聲,“這玩意兒,容家送來的?這麽小一隻,用料不過七兩黃金。謝錦詞,你在容折酒心中,大約隻值七兩黃金。”
謝錦詞麵頰漲紅,“你可以殺我,但不能羞辱我!”
“嗬,”沈長風把鳳冠扔進查封財產所用的大木箱,“嫁衣脫了。”
謝錦詞抓緊寬大的垂紗裙擺,聲音晦澀:“沈長風……”
沈長風慢悠悠端起茶盞,“妹妹的嫁衣挺值錢的,若不查封,皇上那裏我不好交代。”
謝錦詞咬牙,隻得脫了嫁衣。
沈長風看她終於順眼了些。
喝了口茶,又道:“繡花鞋,脫了。”
謝錦詞的繡花鞋上綴著東珠。
少女咬著牙脫掉繡花鞋,恨不能甩他臉上!
沈長風彎起桃花眼,“妹妹的中衣是流光緞的,市麵上價值二十兩銀子。”
“所以?!”
“脫了。”
“……”
謝錦詞很想掐死沈長風。
她垂下眼簾,如同任人宰割的小羊羔,白嫩指尖慢慢落在寢衣的盤扣上。
卻在解開盤扣的刹那,猛地撲過去抓住沈長風的衣襟!
匕首抵上他的脖頸,謝錦詞格外凶狠,“我舅舅呢?哥哥呢?我外祖父呢?!”
沈長風雙手搭在椅背上,笑吟吟看她張牙舞爪,“你乖乖聽話,他們自然死不了。”
“我外祖父他……”
謝錦詞很害怕禁衛軍對自己昏迷不醒的外祖父做些什麽。
沈長風握住她的手腕,眉目難得冷峻,“我的軍隊,出十幾個敗類就夠了。負責查封你外祖父那邊的,是我的心腹。”
他怎麽忍心把她的親人置於險境?
謝錦詞暗暗鬆了口氣。
卻在放心的刹那,被沈長風打落匕首!
她猝不及防地跌坐在他腿上,驚恐地望著男人放大的臉!
男人一手掐著她的腰肢,一手輕撫過她的身體。
謝錦詞氣怒,“沈長風,我都落到這步田地了,你竟然還占我便宜——”
話還沒說完,沈長風從她襯裙裏麵摸出一小袋玉石。
謝錦詞愣住。
下午獨自待在小繡樓時,她就猜到府裏恐怕會遭逢劫難,所以早早收拾了些金銀細軟裝在小綢袋裏,特意貼身綁縛。
沒想到……
沈長風微笑,“妹妹好手段。”
他把那一小袋玉石扔進木箱,粗糙的大掌沿著少女細嫩的小腿一路上滑,又摸出一袋金釵。
謝錦詞:“……”
她推開沈長風迅速後退,燈火下又急又怒,死死盯著男人,不肯叫他再接近自己。
沈長風優雅地翹起長腿,端了香茶啜飲,“脫。”
少女眼圈紅紅,“你就不能放我一條生路嗎?”
“你嫁給容折酒時,可有想過給我一條生路?”
謝錦詞的語氣軟了幾分,“沈長風……”
“自己脫,或者我給你脫。”
他的語調那麽冷硬,沒有半點兒討價還價的餘地。
謝錦詞咬住唇瓣。
所有被抄的世家裏,她大約是最慘的千金了。
她閉了閉眼,心一橫,幹脆利落地掏出藏匿在襯裙裏的所有寶貝。
沈長風掀起眼皮望去,少女腳邊堆起小山似的金銀珠寶,她正掀開寢衣,解開綁縛在腰上的一長串金鏈子。
她退後一步,眼眸濕潤,“再沒有了!”
沈長風挑了挑眉,放下茶盞走向她。
謝錦詞有些害怕地後退。
雖然在同齡人中,她的身量算得上高挑,但在過於高大修長的沈長風麵前,她實在嬌小得可憐。
男人需要彎下腰,才能與她平視。
他低首湊到謝錦詞耳畔,粗糙的手指輕輕揉捏著她的耳垂,嗓音低啞:“妹妹這對明珠耳鐺,值三十兩銀子呢。”
他毫不客氣地摘走了謝錦詞的耳墜!
少女恨不能一口吞了他!
她眼睜睜望著他離開小繡樓,穿著羅襪就追了出去,“沈長風,你是不是想逼死我?!”
這個狗男人來抄她的家,她可以勉強理解為公事公辦。
但他們好歹兄妹一場,他連半兩銀子都沒給她留下!
今後她外祖父的丹藥錢怎麽辦?!
沈長風站在庭院裏,笑吟吟回轉身,“妹妹不必送我,今後安生過日子,可別再嫁容折酒那種人。”
謝錦詞眼淚瞬間掉落!
她追到他跟前,使勁兒去捶他,可狗男人渾身都是健碩的肌肉,她捶不動……
沈長風憐惜地摸了摸她的腦袋,轉身踏進夜色裏。
“沈長風!”
謝錦詞哭著大喊。
男人心腸冷硬,連頭都沒回。
謝錦詞氣得想用繡花鞋砸他,卻發現自己沒穿鞋。
她蹲在地上,終於嗚嗚咽咽地哭出聲。
閃電劃過夜穹,隨著悶雷滾過,今夏的第一場雨終於落下。
司馬府燈火如遊龍,禁衛軍們在府邸門口清點查封的財寶,清點完之後,突然發現絕大部分財寶居然都是容家送來的聘禮!
真正屬於司馬府的財富,隻有可憐的五隻小木箱。
因為大頭早就被謝錦詞拿去歸還祿豐錢莊了。
驚雪為沈長風撐傘,麵無表情。
一旁破風皺眉道:“少主搜刮了司馬府一切財產,叫謝姑娘怎麽活?”
“活不下去,我養她啊。”
沈長風跨上駿馬,“撤。”
禁衛軍們撤離之後,司馬府黑漆漆的。
所有侍女小廝都被抓走,隻剩幾個主子。
謝錦詞哭罷,提著燈籠來到前院寢屋,替外祖父梳洗一番,在外間的軟榻睡了。
夜雨如晦,
到底難以成眠。<101nove.comle>(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