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3 那個狗男人和容折酒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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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折酒遞來一碗魚片粥。
謝錦詞接過,猶豫地看他一眼,忍不住捧起碗飛快吞咽。
“我親自下廚房熬的魚片粥,和你熬的味道相差不大。”容折酒含笑,溫柔地為她擦拭掉唇邊湯汁,“謝妹妹,你喜歡我嗎?”
謝錦詞喝掉最後一口粥,下意識往牆角縮了縮。
容折酒把碗放到旁邊,替她理了理額前碎發,“你愛讀的書,我也愛讀。你廚藝過人,我也願意為你洗手作羹湯。我從前給金瀾歌畫了一百張畫,今後,我願意用餘生的時間為你畫一萬張畫。謝妹妹,天下間,再沒有人比我更配你。”
謝錦詞眉頭緊鎖,小臉蒼白,“容折酒,我不明白。”
“不明白什麽?”
“不明白你的執念。”
男人低笑,“我嚐過失去的滋味兒,那種痛苦,今生再不想嚐試。”
所以,哪怕用上非常手段,也要把她留下。
謝錦詞認真地盯著他的雙眼,“可是,被留下的我,很痛苦。”
這三天裏,她的情緒有好幾次差點失控。
她不敢想象,一旦失控,她會不會就此淪為一個沒有理智的瘋子。
容折酒怔怔看著她。
幹幹淨淨的女孩兒,濕潤泛紅的眼睛認真得過分。
她明明白白地告訴他,她很痛苦。
謝錦詞輕聲:“容折酒,我想回家。”
白衣勝雪的男人,沉默不語。
謝錦詞鬥膽起身,望了他一眼,小心翼翼往門口走。
跨出門檻時,她回頭,容折酒仍舊保持著剛剛的姿勢,也不知在想什麽。
她沒再猶豫,踉踉蹌蹌地奔向府外。
書房裏,容折酒慢慢坐到牆角。
這裏是她呆了三天的地方,他的鼻尖仍舊縈繞著她的味道。
他摸了摸紅豆手釧,清秀的劍眉忍不住皺起。
小廝匆匆進來,“公子,謝姑娘她走了!”
看見容折酒頹喪的模樣,小廝愣住,“公子?”
容折酒聲音淡淡:“愛上一株生長在水裏的青蓮,該怎麽辦呢?”
“公子看上何處的青蓮了?小的去給您摘回來!”
“摘回來,她會死掉……”
容折酒的臉籠在陰影裏,叫小廝看不明白。
但他覺得他家公子,此刻像極了喪家之犬。
孤零零的,
瞧著可憐。
……
謝錦詞狼狽地穿行在大街上。
整整三天,她隻喝了剛剛那碗魚片粥。
肚子餓得厲害,連眼前的景物也逐漸模糊。
她漸漸失去神誌,腳下卻步履未停,一直遵循著內心,往朱雀街某個方向走。
要去那裏……
那裏栽著她的香樟樹,
還住著她的人……
那個人又壞又狠,平日裏總是欺負她,但不知為何,她竟然有點想他……
完全脫力的少女,僅憑一腔執念,硬生生走到了朱雀街街尾。
街尾那座小別院,清幽寧靜,院門外栽種一株大槐樹,初夏天掛滿一串串雪白花槐。
她的樟樹從院子裏探出,枝繁葉茂蒼翠欲滴,可見被照顧得極好。
她身子晃了晃,終於暈倒在院門外。
……
再醒來時,謝錦詞餓得厲害。
睜開眼,隻見自己躺在一處淡青色床帳裏。
帳中殘留著淡淡的崖柏冷香和煙草味道,是那個人的味道。
她勉強坐起,聽見屏風外傳來扶歸的聲音:
“五姑娘,你總算醒了!我發現你暈倒在院門口,就把你弄進了屋。女醫已經看過,說你是餓壞了又驚嚇過度的緣故。我熬了蛋花粥,味道一般,你墊墊肚子先。梨白和梅青收到消息,已經在趕來的路上。”
謝錦詞披上外裳,讓他把蛋花粥端進來。
接連喝掉兩大碗蛋花粥,她體力終於恢複了些。
梅青趴在她身邊哭得厲害,訴說著連日以來找不到她的擔憂。
謝錦詞摸了摸她的腦袋,從梨白那裏得知外祖父無恙,不禁放下心。
梅青一把鼻涕一把淚,“小姐,你這幾日到底去了哪裏,瞧瞧這都清瘦成什麽樣了!對了對了,奴婢來的路上買了你愛吃的花糕,快趁熱吃!”
謝錦詞招架不住她的熱情,隻得吃了兩塊花糕。
容家的事,她不打算告訴他們,隻胡亂編了幾個借口搪塞過去。
梨白笑道:“小姐這副身子還很虛弱,不能做太多事。你先在這處小別院休息著,大司馬那邊有我和梅青照顧。”
謝錦詞乖巧地點點頭。
他們沒打攪她休息,很快退了出去。
謝錦詞這才有空環顧四周。
這是沈長風的寢屋。
陳設簡單,拔步床深處一如既往地藏著五花八門的小黃書,博古架上卻人模狗樣地擺滿經史子集。
她下床走向沈長風的書案。
書案上,檀木鎮紙壓著厚厚一遝宣紙。
謝錦詞詫異,沈長風那廝,居然還有舞文弄墨的風雅時候?
等走近了,才發現那一遝宣紙竟然全是畫像。
畫上的女孩兒,或笑或嗔,或喜或怒,栩栩如生……
全都是她。
那個狗男人和容折酒不一樣。
對他而言,她謝錦詞不是任何女人的替代品。
自始至終,他筆下的女子,隻有她一個……
謝錦詞下意識摸了摸眼眶,才察覺自己已是淚如雨下。
她擦擦眼淚,注意到沈長風的書案角落擱著一本半舊不新的羊皮冊子。
她好奇翻開,冊子裏記錄了很多人名。
其中一些,她記憶深刻。
——南霜欺負謝錦詞,卒。
——冬黎欺負謝錦詞,卒。
——靜夫人欺負謝錦詞,卒。
——寧在野對謝錦詞心懷不軌,卒。
謝錦詞驚訝皺眉,往後翻了幾頁,又看見一行字:
——今科榜眼對謝錦詞心懷不軌,卒。
謝錦詞沉默。
合著這是本死亡手冊?!
她頭皮發麻地翻到下一頁:
——小詞兒的手綿軟嫩滑,非常舒服,下次準備試試她的小嘴。
男人字跡潦草,大概是在興奮狀態下寫出這句話的。
謝錦詞茫然。
這句話來得莫名其妙,她完全不明白是什麽意思。
再往後翻,全是男人的罵罵咧咧:
——狗男女今日去城郊踏青看桃花,不知廉恥地想要牽手,幸好我聰明,躲在桃花樹後牽了容折酒的手,嗬嗬。
——狗男女今日大婚,謝錦詞很醜,隻有容折酒那個狗男人會娶她,嗬嗬。
——有點想娶謝錦詞。
——想娶謝錦詞。
——想娶謝錦詞。
——想娶謝錦詞。
……
後麵密密麻麻,重複寫著這句話。
謝錦詞又好氣又好笑,不知為什麽竟然還有點心疼。
她把沈長風的羊皮本子放回原處,突然聽見窗外傳來女人的說話聲。
因為花窗上的竹簾沒有卷起,所以那兩個女人沒看見謝錦詞。
“什麽人呐,從前看不上咱們爺,如今又腆著臉巴巴兒地住進來!還不是因為人家容公子不要她了嗎?!”
“就是!我要是她,早就羞得恨不能鑽進地洞,哪裏有臉住在這屋!”
謝錦詞摸了摸裙擺。
說話的女人是玲瓏和紅袖,在臨安時郭夫人塞給沈長風的通房。
沒想到,沈長風竟然把她們帶來上京了。
紅袖的聲音傳了進來:“誒,玲瓏,你頭上的珠釵可真好看!爺賞的還是大夫人賞的?”
“當然是爺賞的啦!人家把爺伺候的那麽好,爺哪裏有不疼人家的道理?”
“瞧你那嘚瑟的狐媚樣!爺明明歇在我房裏的天數比較多,我跟爺夜夜恩愛,你算個什麽東西!”
“呸,你才不是東西!爺第一個寵幸的女人可是我!”
兩人爭著爭著,竟然打了起來!
謝錦詞抿了抿發白的唇瓣,慢慢在太師椅上坐了,整個身子深深團在大椅上。
她把頭埋進臂彎,觸目所及都是黑暗。
如果……
如果沈長風真的收用了她們兩個,她又有什麽立場去指責他呢?
平心而論,除了手刃恩師,除了隱瞞她的身世,他其實沒有任何地方對不起她。
謝錦詞輕輕呼出一口氣,心髒的地方逐漸蔓延開涼意。
整個人如同沉淪進冰冷的深海,提不起任何力氣。
有些事,大概一旦錯過,就再也沒有機會。
三天沒有進食讓她非常疲憊,保持著蜷縮在太師椅上的姿勢,沉沉睡了去。
醒來時已是暮色四合。
扶歸打發玲瓏和紅袖進來服侍謝錦詞梳洗更衣,兩人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壓根兒就不肯好好服侍。
謝錦詞倒也不生氣,自個兒梳洗幹淨,又打開沈長風的衣櫥。
她的衣裳破爛不堪,已經沒辦法再穿。
她尋思著先借沈長風的衣裳穿,誰知打開衣櫥,就看見裏麵堆著整整齊齊的襦裙。
一年四季,五顏六色。
謝錦詞:“……”
對不起打擾了。
她“砰”地合上衣櫥門,表情複雜。
難道沈長風私底下喜歡穿女裝?!
這個想法讓她一陣惡寒,卻還是重新打開衣櫥,挑了套水青色襦裙去屏風後換上。
出乎意料的大小合適。
謝錦詞站到落地銅鏡前,忍不住懷疑,“他這是為我準備的?”
紅袖難掩妒忌,故意道:“才不是呢!這些衣裙是公子特意為我和玲瓏準備的!我們經常在他屋裏過夜,為了方便,公子才準備了這些衣裙。”
玲瓏冷笑,“謝姑娘別怨我們多嘴,我和紅袖清清白白的大姑娘跟了爺,爺自然對我們寵愛有加。至於你,容公子不要的破鞋,也敢跟我們爭?!”
兩人說話夾槍帶棒。
謝錦詞始終沉默。
許是受不了紅袖和玲瓏,許是因為其他,她甚至沒在小別院過夜,連夜就回了司馬府。<101nove.comle>(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