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4 分家,病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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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酷暑終於過去。

    長街上叫賣菊花糕、柿子和大閘蟹的攤販漸漸多起來,小女孩兒們鬢角簪著桂花,嬉戲著穿梭在人群裏。

    已是入秋。

    謝錦詞坐在首飾鋪裏,認真地撥弄算盤。

    欠錢佳人的銀子已經還清,隻是祿豐錢莊的二十萬兩白銀仍舊如同小山般壓在她肩頭。

    她的花間閑起碼還得經營三年,才能攢夠二十萬兩白銀。

    她雙手托腮,正沉思間,梨白喜氣洋洋地進來,“小姐,禹州的信!”

    “禹州?”

    謝錦詞急忙接過那兩封信。

    禹州是她舅舅兄長流放的地方。

    第一封是舅舅寫的,字跡張牙舞爪如同剛學寫字的稚童,說是在禹州平安得很,讓她不必擔憂,還問她外祖父可還安好。

    第二封是兄長寄來的,哭訴禹州沒有好玩的,連花魁都長得不水靈,順便問她討要銀子吃喝玩樂。

    謝錦詞讀完,眼睛裏跳躍著歡喜,急忙提筆回信。

    並且給舅舅兄長塞了兩千兩銀票。

    她讓梨白趕緊去寄信。

    梨白走後不久,一輛青皮馬車停在了首飾鋪外。

    踏出馬車的男人,白衣勝雪、漆發高束,姿容俊美如山澗明月,手裏卻奇怪地拎著一隻食盒。

    他跨進花間閑的門檻。

    首飾鋪裏燃著一爐淡淡的崖柏香,穿水青色半臂衣裙的少女,雙手托腮坐在八仙桌前,不知在想什麽,彎起的眼睛甜如月牙。

    他溫聲:“謝妹妹。”

    謝錦詞抬眸,瞧見是他,小臉上的笑容立即收斂不少。

    容折酒走進來,從食盒裏取出一盤通紅的大閘蟹,“我們家在城郊有座湖泊,今兒早上從湖裏打撈上來的新鮮螃蟹。我親自下廚蒸的,這碗醬料也是我自己調的,你嚐嚐。”

    謝錦詞低頭把玩玉簪,既不接話,也沒有品嚐的意思。

    容折酒又取出一盤花糕。

    和市麵上的花糕截然不同,看上去晶瑩剔透,裏麵臥著一朵小小的盛開的白菊,精致得令人不忍下口。

    “這也是我自己做的,我娘和小妹都說味道好,謝妹妹一定要嚐嚐。”

    容折酒為謝錦詞奉上筷箸,殷勤至極。

    謝錦詞卻沒接。

    容折酒也不惱,含笑拿湯匙舀起一朵小花糕,送到謝錦詞唇畔,“嚐嚐?”

    謝錦詞別過頭。

    容折酒沉默良久,自己吃了那塊花糕。

    他放下湯匙,“我是君子,不會在菜肴裏下毒。我已經想通了,今後會用正當手段求得謝妹妹的喜歡。世間最可怕的不是失去,而是失去後才想到珍惜。此生對我容折酒而言,再沒有什麽,比失而複得更值得高興。”

    他離開了首飾鋪。

    謝錦詞望著滿桌菜肴,眼底諷刺。

    容折酒乘坐馬車回了容家,卻看見自己母親正在前院清點聘禮。

    他皺眉,“娘?”

    “折酒回來了?”容夫人笑吟吟上前,“今兒司馬府老夫人又派人來催,娘有些煩她,就允了她盡快成親。”

    她見容折酒臉色不對,不禁鎖眉,“當初對付風觀瀾,是司馬府老夫人裏應外合幫的忙,條件是讓她的兩個孫女嫁給你。折酒,你不是想反悔吧?”

    容折酒沉默。

    容夫人微怒,“你還念著謝錦詞?!”

    她見容折酒低眉斂目,不禁苦口婆心相勸,“咱們容家是數百年的大家族,如果過河拆橋,今後上京城裏還有哪個世家敢和咱們合作?折酒,身為男人最不該沉迷的就是女色,別忘了你的野心!”

    容折酒雙拳緊握。

    他好不容易下定決心,用正當手段獲得謝錦詞的喜歡,可他娘卻突然來了這一出……

    長久的思慮後,他終於皺著眉,“不可大操大辦。”

    “這才是娘的好兒子!”容夫人笑吟吟的,“她們會以妾侍之禮進門,左不過就是兩個玩物,府裏多兩雙筷子的事,你不喜歡就不碰。至於正妻,自然輪不到她們。”

    黃昏時,謝錦詞鎖了首飾鋪返回司馬府。

    剛踏進門,就看見府裏多了不少人。

    謝晚箏氣哼哼地拄著拐杖來找她,“謝錦詞!那個老太婆是怎麽勾搭上容家的?!風真真和風香香都要成為容家的媳婦了,真是氣死我了!”

    謝錦詞麵無表情。

    司馬府倒台,老夫人和二房三房都是推手,容家必定許諾了他們好處。

    風真真和風香香成為容家的媳婦,乃是意料之中的事,有什麽可驚訝的?

    她正要離開,老夫人帶著二房三房的人過來了。

    老人家摸了摸那些聘禮,笑得合不攏嘴,“老話說福禍天定,不是沒有道理的。有的人啊,就算能說上一門好親事,但成不了就是成不了,大婚當天被退婚,嘖嘖,多丟人?”

    謝錦詞麵無表情。

    老夫人喜滋滋地摟了自己兩個親孫女,“我們真真和香香就不一樣了,該是享福的命,這輩子都得享福!你說是不是,謝錦詞?”

    “恭喜二位姐姐覓得佳婿。”謝錦詞淡然,“隻是福兮禍所依,餘生還很長,嫁進容家是福氣還是禍患,總會有揭曉的時候。”

    她正要走開,老夫人又道:“你站住!”

    謝錦詞回眸看她。

    老夫人冷笑,“老大圖謀不軌,連將軍的官職都丟了!我們二房三房不屑與你們為伍,今兒我老婆子做主,分家!”

    謝錦詞挑了挑眉,“當真?”

    “自然!你們大房如今落魄了,就想黏著我們二房三房!哼,我老婆子可不傻,不會叫你們占便宜的!”

    謝錦詞卻開心得很,“好,分家。”

    老夫人毫不客氣,吩咐人在府裏砌出一道圍牆,隔開整座府邸。

    謝晚箏不高興,“謝錦詞你是不是傻,以前那老婆子占了大房多少好處,現在落井下石說分家就分家,咱們一點好處都沒撈到!”

    謝錦詞不以為意。

    從此以後,榮辱兩不相幹。

    容府是虎狼之家,她倒要看看,與虎狼相伴的二房三房將落得怎樣下場。

    ……

    氣溫一天天涼了下來。

    容折酒隔三差五前來花間閑,每次必定帶上他親手做的各種菜肴和小點心,謝錦詞卻不願意嚐一口,全給了梨白和梅青。

    然而男人樂此不疲。

    謝錦詞不堪其擾,正苦思冥想如何叫他再也來不了,沈府伺候老夫人的疏桐忽然登門。

    說是老太太病重。

    謝錦詞關了店鋪趕赴沈府,果然看見老太太臉色蒼白地躺在榻上,瞧著清減不少。

    疏桐抹著眼淚,“自打那日沈側妃來了之後,老夫人就被氣病了。老夫人是個執拗性子,想不開,一口氣悶在胸腔裏出不來,日積月累的,就病倒了……”

    謝錦詞皺眉,“大夫不曾開藥?”

    “開了,但吃了也不見好。”

    正說著,侍女進來稟報,說是沈側妃又來了,沈大人也在。

    疏桐驚詫,“哪個沈大人?”

    “上京城還有哪個沈大人,當然是我那位素未謀麵的祖父。”謝錦詞替老太太掖了掖被角。

    老太太握住她的手,強撐著坐起身,嗓音沙啞:“讓他們進來……”

    這是謝錦詞第一次看見沈知行。

    名義上的祖父,即便年華老去,也依舊斯文儒雅,可以看出年輕時確實有張好皮囊。

    他們在珠簾外坐了,沈鏡貞笑眯眯的,“聽聞老夫人病重,特來探望。上次斷親書的事,不知道老夫人考慮得如何?今兒我和祖父親自登門,也是想再來問問。”

    老太太望向沈知行。

    數十年沒見過麵的男人,她曾經生活在同一屋簷的堂弟。

    因為找不到打擊沈陸離的理由,所以隻能逼著她簽下斷親書。

    她咳嗽幾聲,淡淡道:“沈知行,你當真要對付陸離?”

    沈知行捋了捋花白胡須,“是。當年我孤身在上京,是阿露陪伴我走了這麽多年。我能坐上吏部尚書的位置,阿露功不可沒。阿露回鄉探親,恰好沈陸離在當地任上,阿露好心替他說親,他卻把阿露氣得臥病在床,我又何必念及這層親戚關係?我勸你識相些,盡快簽下斷親書。”

    他毫不講道理。

    而對付沈陸離,就等同於對付他們沈家。

    老太太笑了,“沈家雖是官家,卻沒幾個銀錢。當初你和你堂哥上京趕考的盤纏,這些年在官場裏打點的盤纏,沒少動用我的嫁妝。我孤身在江南操持偌大一個家,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沈知行,你欠我的都還沒還清,看我孫兒前程大好,竟動了這等齷齪心思?”

    沈知行沉默不語。

    沈鏡貞掩唇輕笑,“老夫人值得稱道的,也就是有幾個臭錢。你待在江南,說得好聽是主持中饋拉扯兒孫。說得不好聽,你丈夫去世得早,誰知道你在江南這麽多年有沒有做出辱沒我們沈家門風的事……”

    “沈鏡貞!”

    老太太勃然大怒,狠狠捶了下床榻,“你胡說什麽?!”

    她幾十年的清清白白,在別人眼裏,竟然如此不堪?!

    沈鏡貞笑容更盛,“老夫人,你清不清白,暫且不論。你不肯簽斷親書,本妃自然不跟你客氣。奉勸你趕緊簽了,否則,上京城裏會傳出怎樣的言論,就不是本妃能控製得了的!”

    “你——”

    老太太氣得緊緊捂住心髒。

    半晌,猛然咯血!<101nove.comle>(www.101novel.com)